他想起了將軍曾經在戰場上身負重傷時,剛醒來的樣子。

她也是這樣,即使面龐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蒼白,他卻仍無法忽略她眼中自信的光芒。

她說:“成敗未定,而我不會輸。”

他們也確實贏了,以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大獲全勝。

他向來知道,他的將軍,從未讓他們失望。

……

“褚將軍,慢步!”

後面突然閃出來個人影,不是殿上她對面坐著的……國師,又是誰呢。

“在下南墨洵,不知將軍明日可有空閒?南某想請將軍一敘。”

他請人的姿勢還是有些說不出的……離經叛道。不是指動作,那種離經叛道,是深入骨髓的。

“若我沒記錯,我們並不相識。”怎麼一個個的都喜歡路上攔人。

南墨洵笑笑:“怎的不相識?我與將軍神交已久。”

再說梵千回府。

“阿姐!”看見梵千回來的褚子垣簡直像小雞找到了老母親,飛快狂奔過去。

梵千趕忙拉住他那剎不住車往門外撲去的身體。把他擺直。

“行了,多大個人了,穩重些。”

褚子垣嘿嘿一笑。

“阿姐,快給我說說,今日宴會都遇見了哪些好玩的事!”他表現的像極了一個好奇心很重的小孩子。

“不算好玩。皇帝打算給我賜婚。”

梵千不緊不慢沒有鋪墊地說完,絲毫沒顧上沒褚子垣的感受。

“什麼!我不同意。”他一下子就激動了。

他的姐姐,憑什麼要嫁給外面的臭男人?她的姐姐,是最好的,沒人配得上!

“行了,不會成功的。”

這麼感情豐富,活潑好動,倒是和當初的無塵沒有半點相像。

褚子垣表面上像是被梵千安慰好了,內裡卻不住地想,誰敢和阿姐訂親,他弄死誰!

“阿姐可是見著大皇子了?”褚子垣突然問。

梵千:“大皇子身子不適,並未出席。”

那就好。他暗暗放心。

梵千和她的大軍剛剛回城,皇帝特赦他們養好傷病再上朝。反正周邊國家被收拾的差不多了。他們也沒什麼仗打。

除了練兵,沒事做。

這擺明了是皇帝的邊緣化政策,還被冠上美名。要不是宴會上他那副想要奪權的嘴臉在提醒,他們說不定還真的以為他關心將士呢。

梵千不想計較。

帶薪休假,何樂不為。

大約是一個休沐日的時間後,梵千再次踏入她的郊外領土。

“褚兄!慢步!”

梵千聽到了有人在喊她。

“大人,是男配。他來找你了唉。”

梵千不想回頭。

然而他追了上去。拉住了她的衣袖的一角。

或許是真的跑累了,他微弓著腰,不住地喘氣。

小菜雞。

“褚兄真是身體強健,我追的精疲力盡才勉強趕上。”他就像在自言自語在緩解尷尬。

呵呵。

梵千沒有理他。這已經是她最好的態度了。

“這位公子,煩請您將手拿開,你我並不熟悉。您應該是認錯人了。”

蕭亦璟的表情一下子就變了,說實話,他有點慌。

“褚兄……”

梵千一扯衣袍,瀟灑離去。

蕭亦璟背後生起一片涼意。他的直覺告訴他,必須要做點什麼。

“褚兄,失禮了。”他將梵千往涼亭裡推。

梵千沒掙扎,她倒是想看看他想幹什麼。

“可能褚兄不願意聽我講話,但是我發誓接下來的一字一句皆是真時,若有欺瞞,天打雷劈,此生悽苦一世。”

梵千就真的被摁在涼亭軟墊上坐下了。

“那日我是真心想邀你出來!但是我突發高熱,昏迷不醒,於是書童忙得就忘記了來通知你不要等我。後來醒了,我便急忙趕過來。因為無褚兄家中住址,也不好暗中查詢,便只好日日在這等待。”

嗯,好一個不好暗中查詢。真是公子做派。

他一口氣說了一啪啦,就像已經打了無數遍腹稿。或許是說的太急還是什麼的,他說完還咳了兩聲。

“褚兄,我知曉我這不打招呼便失約的行徑十分沒有規矩,還望褚兄原諒。”他說著就給梵千行了個平輩之間最高的禮。

梵千:……我說話了嗎。

梵千盯著他看了片刻,便起身向外走。

還站在原處的蕭亦璟垂下了頭,顯得有些失魂落魄。

“還有棵鳳凰木沒種呢。”她向亭子了斜眯了一眼,也沒管他什麼反應,繼續走了。

蕭亦璟聽著這話,眉開眼笑,一直焦灼的心終於被撫慰。

“來了,我去挖坑!”他高聲應道。

明明是被拉去幹苦力,他卻無比高興。

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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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小插曲,似乎讓兩人的關係好上不少。

比如,蕭亦璟開始拉著她喝酒了。

這是在一個月白風清的晚上。

竹影疏落,月光灑進涼亭,將的兩人的影子映在青磚鋪就的地面。

此時正是仲夏,夜風吹來給人涼涼的感覺。四周稀稀落落有些蟲鳴,並不顯得聒噪。

桌上擺著一壺瓊漿,兩隻瓷碗,三四小菜。

對坐,一二閒人。

“褚兄,為何喝酒都要如此文雅?”

蕭亦璟看著梵千一小杯一小杯地倒。他臉上似有疑惑。

酒過三巡,他已然是微醺。

梵千:還不是看你那麼文文靜靜的樣子,怕嚇著你。

不過她沒說出來。

“那應如何飲酒?”她裝作疑惑的樣子。

“哈哈哈,當是,這樣——”蕭亦璟一把搶過酒壺,瓶蓋一扯就開始往嘴裡灌。

滴滴晶瑩的佳釀順著公子瓷白的脖頸往下花落,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十分醉人,彷彿,他便是那天宮中下來的仙人。

“好酒!”

他微微眯著眼,好像很是享受。

梵千愣了愣神,繼而想到:判斷錯了,這人已經醉了。

本覺著這做派似乎灑脫不羈的和他平日裡大相徑庭。看來確是不同。嗯,不是正常狀態。

梵千直直地盯著他,他似乎也有點不好意思。

“……呵呵,失禮了。”他還挺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倒是不會跟酒鬼講這些。

“還有酒嗎?”都喝完了,她喝什麼。

“當然!”說著,他搖搖晃晃地往外走,來到一棵老樹下,然後,蹲下,刨泥巴。

用手的。

一號扶額:這男配是傻的吧。

梵千看不下去了。一躍而去。

“你在幹嘛?”梵千站著看著蹲的傻乎乎的他。

“挖酒。”他指著土下面,表示裡面埋著酒。

“讓開,我來。”她還算是輕聲細語。畢竟對面是個醉鬼。

憨憨的醉鬼。

蕭亦璟挪了挪步子,依然蹲著,還直愣愣地盯著梵千。那眼睛,一眨不眨地。

梵千在旁邊撿了根樹枝。

運起內力,三兩下,露出三壇看起來有點年份的酒。

她只取了一罈。又將其它的埋起來。

結果,轉身想走時,嗯,被扯住了。

兩隻圓圓的大眼睛還在盯著她,骨節分明的手本該用來提那竹青毫筆,此刻卻揪著她的裙襬不放。

“幹嘛?”

好軟的樣子。

“你會飛。”他的大眼睛裡全是好奇。

“你是神仙嗎?”

梵千:……

沒有,她只是空氣動力學學得比較好而已。

那一躍飛了十來米,實際上就是依靠內力和武學而已。

“對,我是神仙,神仙讓你回去喝仙釀你去不去啊。”

“去!”

“走吧。”

一號:活久見!這小神女竟然還有這麼……活潑的一面。

這才像剛剛成年啊。

梵千把可憐巴巴的小璟拉進涼亭,看樣子這人已經醉的不能喝了。

那就她自己享受吧。

酒塞子一拔,梵千十分豪邁地痛飲一口。

出了軍營,她就沒這樣喝過酒了,真爽啊。

對面的蕭亦璟一點也不鬧。

他只是說:“不是說給我喝酒的嘛。”

“你已經喝過了。”梵千不想給。

她此刻穿的是藏青色長袍,窄袖,坐到亭子的欄杆上,那叫一個瀟灑肆意。

蕭亦璟像是委屈巴巴地跑到她面前。

“我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