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忘掉了也好呢?

至少就不會為那些突然降臨的離別感到過分沉重的難過了。

蘇濃看著藍的通透的天,有些沒有邊際地想著,心口在每一次呼吸之中傳來緩慢而且又滯澀的疼痛。幾乎下意識就想要往口袋裡摸去。下一瞬身側卻響起了一道有些稚嫩的童聲,打斷了她原本的動作。

“姐姐,買包煙吧~”

小孩拽著她的衣角,一手還提著個頗具民族風情的小籃子,眨巴著雙大眼睛正撲閃撲閃地看著她。

有種說不上來的質樸可愛。

不過說出來的話倒是和他這副樣子完全不沾邊。

“煙?”

“對啊,我這裡樣式很齊全的,一定能找到您想要的那一款的。”

蘇濃笑著垂下頭來,果然在他提著的小籃子裡看到了花花綠綠的煙盒子。

她目光停滯在那一堆花花綠綠的煙盒子上,習慣性地搓了搓手指,那小孩仍舊賣力地推銷著,好像認定了她一定會買菸似的。

當然,蘇濃也沒讓他失望。在他期許的目光當中,伸出蒼白的手指隨意拈起了一包明黃色的煙。

燙金的三個大字,龍飛鳳舞地映入她的眼簾。

長白山。

蘇濃有些玩味地挑了挑眉,將煙盒在手上靈巧地打了個轉,嘴角的笑容更甚。

“有打火機嗎?”

“有的有的。”

小孩一邊回答著一邊從身側的小斜挎包裡拿出個綠色塑膠打火機來。然後雙手拿著遞到蘇濃跟前。

“一共六塊。”

小孩稚嫩的聲音幾乎和打火機同步到來。

蘇濃伸手接過,然後從衣兜裡隨意地掏出一樣毛爺爺來,交到小孩手上。只丟下一句話就轉身離開。

“不用找了。”

反正身上的那些錢也是張挽玉那傢伙臨走前給她留下的,不用白不用。

“謝謝.....謝謝......”

本來就不怎麼大的道謝聲很快就被身後有些尖銳的鳴笛聲所取代,沒走出幾步就完全聽不見了。

蘇濃倒是不怎麼在意,甚至連頭都懶得回。畢竟不過萍水相逢,實在是沒什麼好讓人記住的。手上的動作卻一點不含糊,走出去沒幾米遠呢,燃燒著香菸就已經在嘴裡叼著了。

風一吹過,濃烈的尼古丁味道撲面而來,居然燻得她有些睜不開眼。

她眯著眼睛,猛吸一口,熟悉的味道在從氣管進入,又在肺部一陣遊走,最後又和呼吸一起從鼻腔裡竄出,然後毫不留情地衝上腦袋,讓人發昏。也讓她忘記殘留在身上彷彿陰魂不散的鈍痛。

嗯,很好,即使戒菸這麼多年,只要煙一點燃還是拒絕不了本能。

風還在吹著,香菸燃燒在指尖,不過吸了一口就去了大半截。大部分都貢獻給了不停歇的風。

直到那根菸快要燃燒到最後,蘇濃也沒有再去吸第二口,就那麼放縱著它在風中燃燒,燒到火星親吻指尖的時候她才掐滅了它。

灼燒的痛感在指尖蔓開,挑逗著她本來就被痛苦折磨著的神經,但遠處那個人群中熟悉的身影,怎麼都想讓她罵娘。

她有想過會在陳皮這裡找到他,但沒想到會那麼快就找到。現在距離她從陳皮那全蟹宴出來也不過十幾分鍾,比她所預想的時間實在是快了太多太多。

蘇濃沒有猶豫,抬腿就想要竄出去。

身體卻偏偏在此時罷工。心口傳來的刺痛就像是在跟她叫板,在她跨出第一步的時候突然就劇烈了起來。她腿一軟差點就跪倒在大街上。

“……他媽的……”

這感覺就像是有人往你心口捅一刀之後還不滿意,非要轉動刀刃,在裡頭攪合幾下,好像非要全部攪爛了才滿意似的。

“哈……”

蘇濃抬起頭,死死地盯著前方逐漸在人群中走遠的熟悉身影,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原本就沒什麼抵抗能力的煙盒和打火機一起迅速變形,最後在一陣脆響中通通粉身碎骨。

而原本在前方走著的人似乎也有所感應,下意識地回頭,卻只看到重重疊疊的人群,再沒有其他了。

殊不知,原本要找他的人此時正倚靠在一家小破店裡,苟延殘喘。連好不容易找到的藥,都是餵了好幾次才喂到自己嘴裡。

“你現在這個狀態去,就是送死。”

張日山的聲音像是預言一樣,又悠悠地在耳邊響起。

蘇濃有些煩躁地閉了閉眼,手上早已扭曲變形的煙盒和只剩下一部分殘渣的打火機全都被她隨意地丟到腳下。

“這位小姐,或許你需要一份青椒肉絲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