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袁尾閣以後,米柔立刻給她沐浴,換衣,然後又遞上溫熱的薑茶,道:“太子妃,快喝些暖暖吧。”
南鳶接過,只見澄黃的茶水飄著幾片薑片和紅棗,她端著茶水的手臂並不穩當,因為心有餘悸,這會竟還在微微顫抖。
這是她第一次經歷這種激烈的刺殺。
茶水因為她手的動作而微微晃盪,今天白天的場景再次在她眼前浮現。
不斷有人倒下,頭顱滾落在地,刺鼻的血腥味,還有蘇九卿身上的那道駭人的傷口……原本開心早已消失殆盡了,只剩下滿心的恐懼,只要一閤眼,便全是那些血腥駭人的場景。
“太子妃~太子妃?”。
見人只是端著茶杯不動,米柔怕薑茶冷掉後就沒效果了,便連喚了好幾聲,不過這人好像都聽不見似的,依舊神情呆滯著。
目光迷茫而空洞,彷彿被困在無邊的迷霧中,找不到出路了。
這可將紫蘿嚇住了,立刻尋來了紫蘿。
“公主~”,紫蘿蹲在人身邊,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方才她在外也聽陸君辭更為詳細的說了今夜這遇刺一事,她心裡有些自責,自責自己此前為何不答應南鳶一塊同去,若是自己去了就在她身邊護著她,她也就不會被嚇成這樣了,而且那太子也就無需分心而傷了他自己。
“公主,別怕,紫蘿就在這,不會再有人能傷害你了”,她將人手中還在微微晃動的茶杯取下,又緊緊地握住那雙還在輕顫的手,試圖給足人安全感。
溫熱有力的相握,讓南鳶逐漸回過神來,空洞的眼眸裡也多了一絲亮光,神情也不再呆滯,卻還是透露著她的害怕。
“…紫,蘿姐姐……”,她突然撲進人懷裡,想要尋求庇護。
紫蘿同樣將她攬在懷裡,輕輕地安撫著她,“公主,不要怕,我就這”。
不知多久,南鳶卻抬頭道:“阿辭呢?紫蘿姐姐,阿辭呢?”。
她一直沉浸在蘇九卿為救自己而受了重傷的恐懼中,卻忘了陸君辭。
“陸先生,他,”,紫蘿頓了一下,在想要不要告訴她。
卻見她急了,“他怎麼了?”。
紫蘿只好如實告訴她,“陸先生,他受了點傷,不過已讓太醫瞧過了,並不嚴重,只要好好休息便好”。
“什麼!”,南鳶滿眼的慌亂,更是急的起身要去尋人,“他受傷了,阿辭他受傷了”,嘴裡不停地念著這兩句話。
卻在要出去時被紫蘿給攔了下來,“公主,你別擔心,陸先生真的沒事,現在他已經回房休息了,你不能現在去見他”。
“明天,等明天一早我便同你去看他,好嗎?”。
她必須要將人給攔住,否則這深夜太子妃進內侍之房,只會給兩人的聲譽帶來諸多不好的影響,尤其是這兩人間已有不少妄言,至今還未能散盡。
所以絕不可再生何妄言了,否則二人恐有性命之憂了。
“不,不要,我現在就要去見阿辭”,可南鳶才不顧那些,她只知道人受傷了,自己若是不親眼看見他安然,她是絕不可能放心的,“他受傷了,紫蘿姐姐,我求你,求你讓我見他,好嗎?”。
“我,現在就要見他……”。
望著淚眼婆娑的她,紫蘿終究還是心軟了,“好,不過公主你不能去見他,我會帶他來見你”。
自己是不能讓公主去內侍之房,卻可以同內侍一起在公主的面前。
聞言,南鳶逐漸平靜下來,不再在紫蘿手中掙扎,只是重複道:“好,好,我就在這,你讓阿辭來見我”。
紫蘿只好將剛回房換下乾淨衣衫的陸君辭給帶過來。
剛進殿,南鳶立刻就跑了過去,神色慌亂的四下打量起面前看似很好的人,“阿辭,你受傷了”。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她知道若非紫蘿說出來,他肯定會一直瞞著她,說什麼也不會讓她知道他受了傷。
“傷到哪了?你痛不痛?為什麼方才不同我說?你……”。
“公主”。
一聲便打斷了她所有的因不安而慌做一團的問話。
她噙著滿眼的淚微微抬頭望著他。
“公主,臣,真的沒事,只是很小的傷,不要擔心”,陸君辭永遠對這樣的她下不去狠心,卻又始終不遺忘自己的身份。
“真的?” 南鳶卻還是不相信,甚至伸手向前,想要去尋他的傷口。
他肯定是為了不讓她難過而故意這樣說的。
“真的”,陸君辭卻對捉住她的手淡然一笑,很認真道出一句:“公主,阿辭不會騙你”。
然後又鬆開她的手,向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一旁的紫蘿也才鬆了一口氣,方才南鳶伸手要去摸索陸君辭之身時,可將她嚇壞了,都準備上前去制止了。
好在陸君辭清醒,也明白如何做。
而突然落了空的手,又看著突然避開自己的那人,南鳶只能勉強一笑的低下了頭。
自己無法改變的處境,心中湧上一股無力感,內心彷彿陷入了黑暗的深淵,找不到任何希望的光亮。
自己怎麼就忘了呢,自己早是籠中鳥,羽翼已被剪斷,根本就不能隨心而動…一切都是徒勞罷了......
“公主,夜……”。
陸君辭本想提醒她夜很深了,他她也真的該休息了,可還未說出來便被她給直接打斷了,只見她抬眼望向紫蘿,道:“紫蘿姐姐,我想讓阿辭再多陪我一會兒,可以嗎?”。
這話好像是在對紫蘿說,卻也像是在對陸君辭說。
最終,紫蘿還是對自家公主心軟了,轉身離開,獨留二人在殿中。
因為她相信陸君辭,相信他永不會做出任何逾越無禮之事。
就同那日,他即便身中春宵散,卻寧願殘傷自己保持清醒,也不願對南鳶無禮,這足以說明,他陸君辭始終是那個正直有禮的先生。
任何時候,他都是永遠不會對南鳶做出不利的事。
這也是讓紫蘿最放心留他在殿中的原因,而且她清楚南鳶現在看似無事,但心裡卻始終在害怕,所以渴求她所依賴的人能陪著自己,而那個讓其依賴之人,便是他陸君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