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更深人靜,帝王殿中終於無聲了,夜空中浮雲流動,彎月半掩,地上忽明忽暗,墨影斑駁,令人眼花繚亂。

李全福守在殿外,從開始的陣陣吵鬧聲,再到現在無聲,他這心裡始終都是懸著一顆心。

跟在裕皇身邊多年,見裕皇這般頹然之氣,他自是著急的,所以也滿是期望今夜慕容郎能夠將裕皇的心結解開一些,哪怕只是讓人有些希望也好。

殿內自裕皇放聲大哭到止住哭聲後,慕容郎就靜矗立在他面前一言不發。

靜默許久,才問出:“是不是太子他……”。

卻還是沒能太過直接。

慕容郎開始有些猶豫了,開始的連聲斥責到現在不知如何問出口了。

即便是知道蘇九卿恐難活幾年了,可他也不能說出口來,因為這等同於直接將人再次打入無盡的深淵之中,再無希望了。

“沒用了,都沒用了”,裕皇的身子再次顫抖著,雙眼逐漸的空洞起來,佈滿了失望,“為什麼,他們明明成婚了,可為何還是沒能讓他健全起來……”。

“你在說什麼?”,慕容郎不明白,甚至是一句也沒能理解。

什麼成婚?健全?

裕皇卻笑了,只是悲涼之笑。

他將當年那江湖術士所說之法說了出來。

而慕容郎聞言後,眼中滿是詫異,“如此荒唐的謬論,怎可相信,您……”。

他都不知如何說下去了,這天下怎會有什麼只憑女子處子之血便可治好的病症,此等謬論,竟能讓一個帝王深信不疑,荒謬,實在是荒謬。

而早知他會是這般反應,所以裕皇這才一直沒有同他說過此事,但如今既已真的失敗了,說出來又能如何呢,他也阻止不了自己了,一切還是已發生了。

慕容郎確實是已說不出如何話來了,只能無奈的長嘆出一口氣,道:“你這又是何苦呢?生死有命”。

“可我不能看著卿兒死在我前啊,我不能…不能,你明白嗎,慕容,我不能……”。

望著好友的痛苦,即便是滿身正氣的慕容郎在這一刻也還是心軟了,緊緊凝視著他那紅透了的雙眼,道:“我明白,一定還有別的法子,所以你不能就這樣放棄了,不是嗎?”。

他想,就算沒有什麼辦法能夠將蘇九卿心疾徹底醫治,但總還是有法子能夠給人續命的,即便是隻能續上一兩年,那也還是有希望的。

慕容郎的話,裕皇是真聽進了心裡,結果也正如殿外守了兩日的李全福所願,裕皇終於不再避人不見了,雖是憔悴了不少,但坐在朝堂上依舊不失君王之威。

“陛下,臣覺得與那沐安國議商一事,還需再好好的商討一下”。

“臣附議”。

“王大人,此事還有何可議?你這是在質疑陛下的決策嗎?”。

“你,李大人這話是何居心,竟這般折辱我對陛下忠誠的臣子之心,李大人你若是對我王付有何不滿,還請直言,莫要藉此妄言才是”。

“是啊,李大人,在陛下面前,話切不可亂說的”。

“王大人,你莫不是真……”

堂下幾名大臣突然爭執不休的吵了起來,皆看對方相互不順眼。

“夠了”突然上座傳來一聲震怒。

“陛下”。

眾臣立刻躬身低首,不敢再言語一句。

裕皇滿眼睥睨的看著這些動不動就你爭我搶,隨時都可以吵起來的臣子,他就頭疼。

“這議商之事,朕覺得無需再議了,就與他沐辰國商討一下如何合作便好,至於這去議商之人,諸位愛卿的心中可有何合適的人選?”。

此話一出,眾臣皆面面相覷,卻無人敢上前回話。

見無人出聲,裕皇只得看向丞相之位,道:“林丞相,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林丞相聽見自己被提了名後,立刻從位列裡撤出兩步,居殿堂中心,躬身作揖後回道:“回陛下,老臣以為此事因交由太子殿下去辦最為合適”。

“哦,為何?”聽不出喜怒的追問。

“太子殿下身份華貴,也是除陛下您以外,最能夠代表金裕王朝的人,若讓太子殿下前去沐辰國議商一事,既能表現出金裕對它沐辰國的重視,而以太子殿下之德,也必定能夠將此事順利完成”。

這條條皆是有理之據,讓人好像無論怎麼想都是不會拒絕的,也好像真的會如這話裡所說,此次出使議商本就該是太子之責一樣。

但裕皇卻遲遲未開口,不知是滿意還是不滿?他的神色如常,也讓人看不出喜悅,這令在下的臣子也一時難以琢磨透了。

大約半盞茶的時間後,此前與王付爭論的李大人也從位列中撤出了兩步,大聲道:“陛下,臣覺得此事還應另擇他人才是,太子殿下近來忙於城外難民安置之事,也是費心傷身不少了,此去那沐辰國,路途實在是有些遠,恐對太子殿下的身子不利啊”。

他說的已足夠委婉了,這太子殿下有心疾,身子骨一直不好的事,早已是眾人皆知了。

所以陛下又怎會想讓其去離金裕遠隔千萬裡的沐辰國一地呢?若是這途中出現些什麼,怕是會直接喪命在外了。

作為臣子,又怎可能真的一點也不懂帝王心呢。

林丞相自也是明白此理的,卻依然堅持提出讓太子去,無非是因為他所擁護的是離王罷了,自也不會在乎這太子會如何了。

可這陛下斷不可能不顧此顧慮的。

所以當李大人的話一出,裕皇便隨即應道:“嗯,李愛卿所言極是,此事太子並非合適之主,還是再另擇一人吧”。

“陛下……”。

林丞相還想要再說些什麼,只是還未說出便被裕皇直接給打斷了。

他手輕輕一擺,道:“好了,此事暫議,眾愛卿若有何合適人選便呈份奏章上來,朕自會做定奪”。

“無事再議,那便退朝吧”。

“陛下……”。

裕皇看了一眼李全福,李全福立刻明瞭,上前一步,望眾臣高賀一聲:“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

眾臣跪拜,直至帝王徹底地離開後,他們才緩緩起身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