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帝王突然暈倒可不是小事，可將眾臣都嚇壞了。
不過好在江太醫診治後，只是一時急火攻心所致，龍體尚健康，無需太過擔心。
只是奇怪的是，這一病，裕皇都已有兩日未曾上朝了，就連大臣求見也他也均是不見，就將自己關在寢殿裡。
眾臣一時也陷入了疑惑，不知他們的帝王到底是怎麼了？
卻又無法得知答案，便眾說紛紜的猜測起，猜想陛下難道是想要現在就讓位給太子蘇九卿了嗎？
如此猜測，讓那些擁護金莫離的大臣們很是不安，但又尚未得以證實的猜測，也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即便是真的，他們也依舊怕是無可奈何。
同歷來皇帝與皇子之間的淺薄情意不同，這裕皇對太子蘇九卿有著深厚的情感。
縱然蘇九卿身上也有許多眾臣並不能認同的地方，但於宮裡僅有的兩位皇子裡，哪怕是同皇宮之子，他的兄長比，他都是帝王最喜歡的兒子，甚至是最為偏愛。
故而幼時，這陛下陪那外姓之子的時間是最多的，甚至還曾將年幼的蘇九卿抱在腿上一邊哄弄一邊批閱奏摺。
所以說，這若是真的要即刻讓位給人，也不是不無可能之事。
不過這太子即便即位又如何，以他如今的身子，最後這帝王之位終究也只能是他兄長金莫離的，而且也本該就是金莫離的。
入夜，裕皇寢殿依舊燈火通明，殿外遠遠行來一頭戴白玉冠，兩鬢已白，一身白衣的男子，他邁著沉穩的步伐，目光堅毅地向著這君王之殿而來，寬大的衣袖隨風飄風蕩，手裡還提著一罈酒。
“慕容先生”。
李全福看著來人，眼中雖有些驚詫之色，卻還是立刻反應的微微躬下身，行了一禮。
“嗯”慕容郎輕聲回應後，便要直接略過他進殿。
“慕容先生，不可啊”李全福卻迅速反應過來攔在了他身前。
這陛下說了誰也不見的，若此刻自己將人這般放了進去，那自己豈不是犯了大錯。
所以必須得攔住這慕容先生才是。
“放心，若陛下怪罪，皆由我來擔”。
沉穩有力的一手將攔在眼前的人給推開了，只留下一句讓人可心安的話。
李全福知慕容郎堅決的性子，話又說至此了，他自也不能再攔了，只能看著人一步一步沉穩地走進殿。
慕容郎進殿後，未曾看見那個威風凜凜的君王，因為現在在他眼前的只是一個穿著常服，散成發的一個孤寡之人。
不過兩日，他竟又多生出瞭如此多的白髮。
慕容郎望著眼前那頹然的身影，好似看見了二十多年前蘇青青死去時的金九裕，也是像現在這般落寞哀神。
“……九裕”。
靜默許久，他還是開了口。
但人並未理會他，只是回頭望了他一眼便又轉了回去，就好像沒有看見他一般。
慕容郎也毫不在意，只是走到他身邊直接同他一樣的席地而坐了下去，將手中的那壇酒開啟放在他的眼前。
他似乎有了些反應，頓默了片刻後，直接舉起那酒便向口中灌去。
卻因太過急迫而被嗆住了，放下酒罈開始猛咳不止，慕容郎沒有言語，只是安靜地為他輕拍著背部順氣。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裕皇終是再也忍不住了，淚幾乎是瞬時就奪眶而出了。
“為什麼我做了這麼多，卻還是救不了卿兒，明明已經如當年那大師所說做了，可為何他的心疾仍舊還有折磨他……想要他的命……”
“這都是我的錯，是我做的惡啊，為何要加在他的身上……”
他字字句句皆是對蘇九卿的心疼與對自己的痛斥。
若當年在救下蘇青青之後，他沒有執意留下她，又私自與她成婚，而是放她離開去江南，那她也便不會死，更不會像如今這般屍骨都下落不明。
他們也不會有孩子，自也不會再有蘇九卿現在這般的痛苦了。
或許蘇青青此時會在一種滿了桃花，就如自己為她而種的那片桃林一樣的地方，正好好的過著她滿心歡喜的生活……
可一切的一切都被他給毀了，他害了她，也救不了他們的兒子。
“九裕……到底發生了什麼？”，慕容郎奪下了那壇酒。
他帶酒來，是想逼人發洩出來，可也不是像現在這樣讓人醉生夢死來的。
“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嗎？你是一國之主，你不是尋常人，你身上還有著天下人的責任，這些你都忘了嗎？”。
“你難道要將自己一直關在這裡面，再也不出去，置這金裕的所有子民都不顧嗎？那你還配做這個君王嗎？”。
這些話既無人敢來提，那便由他來提。
他就是不要這條老命了，也要將這個頹然的君王給罵醒。
“責任?子民?”，裕皇卻突然自嘲似的笑了起來，“我連自己的兒子都救不了，又怎麼還管什麼責任和子民……”。
他的頹廢之言讓慕容郎很是氣憤，“若是如此，那你當初就不該坐上這帝王之位，你既坐上了，那就該擔你該擔的責任”。
“不，不……”裕皇卻突然瘋了一般，一直搖著頭，嘴裡反反覆覆地就只吐著這麼一個字。
慕容郎也是氣急了，直接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雙扣著他的肩，怒道：“你清醒一點，即便你後悔了也沒用了，你現在就是帝王，身上就是有著那些責任，而蘇姑娘她不在了，還有太子患心疾……這些都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所以就是你後悔了，或是再怎麼逃避，這些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是再也改變不了的結局，你明白嗎？”。
一聲聲呵責，殿中字字清晰誅心，而殿外只能依稀聽見些吵鬧聲，可沒有陛下的傳話聲，自也無人敢進。
被慕容郎鬆開的裕皇整個人都向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地，發紅的眼眶，那佈滿皺紋的一張臉上眼淚橫流。
是啊，自己的青青早就死了，他而他們的兒子從出生時便有了這心疾……這本就是他後悔了也還是無法改變的結局。
他真的只能見他們的兒子在幾年後痛苦的去了嗎？
此刻那個令天下人都畏懼的帝王卻如一個孩童般，只能坐在地上放聲痛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