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江太醫看著眼前突然倒下去的人驚撥出聲。
君王病倒,皇后一直陪護左右。
甚至此事連眾臣都驚動,而太子也在昏厥之中,總之這一天,宮內都人人自危。
天際最後一抹金黃被黑暗吞噬,皇后於偏殿之內,沉聲問:“陛下如何了?”。
李全福將桌上已經涼透的茶水換下,道:“陛下已經脫離險況,娘娘您還請放心”。
皇后輕輕抿了抿唇,又問:“那陛下現在醒了嗎?”。
李全福一時並未出聲,而皇后就已經明白他的意思。
“娘娘放心,江太醫道陛下只是身子有些虛空,今日又…怒急攻心,這才昏睡的久了一些”。
“明日陛下便會醒過來,您也不必擔心,還是早些用膳吧,莫要餓傷了身子才是”。
“……”,皇后不語,面前的飯菜早已涼了一輪,重上之後,至今仍舊一口未動。
她靠在椅背上,神色有些許疲憊,道:“撤下去吧。”
李全福默了默,道:“是”。
只是待他走後,身後那方才還有些疲憊神色的人卻笑了,一步一步地走向龍榻前。
望著榻上緊閉雙眸的人,她愉悅地嘆出了一口氣,“看來你也明白了那公主根本就不是能夠救治那廢物的藥,這些年的期盼不過是一場空,此般滋味如今你倒也受不住了啊”。
“可你知道嗎”她的臉色一沉,眼中佈滿恨意,“這樣期盼後又失望的滋味,我曾受過多少次”。
從前,她愛慕他之時,便期盼他能夠多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就好,可他沒有,留給他的只有他越來越遠的背影。
後來,她終於如願嫁給了他,成為他的妻子了,可他心裡卻還是隻有蘇青青那個叛臣之女一人。
在她日日的期盼中從未給過她一絲愛意,讓她早已困在了無盡的絕望之中。
她恨,所以如今她親眼看見他也這般,心中只有痛快之意。
不過這還不夠,這才只是一次讓他痛苦,她還要讓他更痛,千般萬般的痛才能解她心裡的痛。
待她的兒子登上這君王之位,她定會送這個男人一份大禮。
“你知道嗎”她突然俯身,用手指輕輕劃過榻上人的心口處,冷笑道:“我真的很想將你這心給挖出來,好好瞧上一瞧,為什麼它就是不能給我和離兒一點位置呢?”。
“究竟是怎樣一顆令人厭惡的心呢?又是多小的一顆心呢,才會只能容下那賤人和廢物二人”。
她幾近瘋狂,好似倘若現在手中有把匕首,她便真的會將人心給剖了出來一樣,然後沒有一絲恐懼,甚至是會興奮地將它給攥在手中,就那般血淋淋的瞧著。
殿門開啟的聲音,讓她立刻起身,收起了方才所有的猙獰,立刻變回那個端莊的賢后模樣。
“娘娘”。
來人是福秀,她的神色立刻鬆了下來。
“娘娘,吃些馬蹄糕吧,莫真餓著自己了”,福秀邊說邊從衣袖處拿出了一包用紙袋包裝嚴實的點心出來。
自家小姐,她自然是最瞭解的,知道人定會為了保持皇后之德而不用膳,所以她這才趁無人時偷帶了這包糕點進來。
而皇后自是不可能真的為了榻上那於他而言不過是個負心漢的男人,真的就無心用膳了,她是高興都來不及了,怎會用不下那些吃食呢,不過是為了自己賢良淑德的樣子罷了。
接過那馬蹄糕,她是毫不猶豫地就送入了口中。
次日,龍榻上的人早已醒來,未曾多言,只是讓似乎守了一夜的皇后先回去休息,而皇后又做很擔心的模樣,不願離開。
“陛下,臣妾真的沒事,您才剛想,還是讓臣妾在這侍奉您吧”。
“皇后,朕已無礙,你回去吧,朕還要處理一些政務”。
“陛下……”。
“……”
片刻後,他沉默轉身,自己去了書房。
“臣妾參見”。
皇后也只好離開,不過卻也是她心裡所願。
在這待了一夜,她也早已不想多待了,而且她想要的形象,也早已做夠了。
從進了書房起,裕皇就開始一刻不停的翻看奏摺,公文,然後批註,撰寫奏文,一刻不曾開交。
宮女上前換下已經涼了,但仍舊一口未動的茶水,遞上熱茶,然後低聲道:“陛下,您請用茶”。
裕皇卻只是沉聲道:“退下”。
宮女只好看向一旁的李全福,李全福衝她使了個眼色,宮女遂而又鼓起勇氣道了一句:“陛下,你還是用一些……”。
砰——!
一聲,瓷盞突然被掃落,連同一摞書卷一同掉在地上。
裕皇額角泛著青筋,整個人已在暴怒邊緣,他幾乎低聲怒吼,“朕叫你滾出去!聽不見嗎?!”
宮女嚇得瞬間跪地,而後殿內所有隨侍的宮女太監跟著跪了下來,齊聲喊著陛下息怒。
那名宮女更是一點都不敢再耽擱,她顫抖著起身,然後一邊念著“奴婢這就滾”一邊快速退了出去。
可裕皇的怒火併未因此消退,他猛地一抬手,平頭案竟直接從臺階翻落,奏摺公文掉了一地,他目光冰冷,聲音帶著隱忍的暴戾:“都給朕滾!”
不過片刻,殿內已空無一人。
偌大的房門,唯有他一人高坐主位,他的手控制不住的顫抖,雙目赤紅,眼前一片狼藉,昭示著他失態亦昭示著他的無能。
隔了好半晌,他彎下腰去,手肘抵在膝蓋之上,低頭以雙手掩面。
寬闊的肩膀不住的顫抖,太子行宮裡江太醫的話猶如刻在了他的腦海中一般。
“太子殿下的心疾依舊,怕是仍不可過而立……”。
一遍又一遍的重複。
如果可以,他真想用自己的命去換得自己兒子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