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爸爸叫爺爺,爸爸的媽媽叫奶奶,爸爸的哥哥叫伯伯.”

“相公,你怎麼唱起來了?”

“呃總之呢,遇見大上一兩歲的,喚兄長;年紀再大的喊叔父、伯伯,如果不確定對方比自己父親年紀大還是小,便一律喚伯伯,把人往大里喊,顯得尊敬”

“唔~”

臥房裡,朝顏盤腿坐在床上,昂著小腦袋望向丁歲安,一臉崇敬。

像是學到了什麼高深的學問。

丁歲安接著道:“遇見女子,比你大一兩歲的,喚姐姐;年紀再大的喊嬸嬸、伯母,再大的喊阿婆”

“相公,這麼多稱呼,有何不同麼?”

“沒什麼不同,只是個稱呼而已。”

“唔”

“咳咳~”

兩人正說話間,屋外忽然響起兩聲稍顯刻意的輕咳。

“你早點睡,我出去一下。”

丁歲安起身走出一步,卻覺背後稍有阻力,回頭一看,朝顏拉了他的衣角,仰起嬌媚小臉、忽閃著長且捲翹的睫毛,“相公,今晚不和奴奴睡麼”

頂不住!

隔壁,老丁的床上已提前鋪好了兩個被窩。

這已經是明示了.

剛開始,爺倆各自洗腳都沒怎麼講話,直到熄燈、鑽了被窩,老丁終於忍不住開口,“你從哪兒拐了一個小娘子?人家爹孃知道麼?”

“朝顏父母早亡,一直生活在山裡三月十五那日,我軍大敗,我逃進了大山,得朝顏所救.”

黑暗裡,丁歲安用了一刻鐘為老丁講了這十幾天的經歷,自是隱去了殺孫志饒和國教修士那段。

在他的講述中,朝顏是一個深山孤女.這樣,才能解釋她不知禮法、不通風俗,身上時不時出現的‘非人’思維和反應。

聽丁歲安講完,老丁不由嘆道:“這下曉得戰場兇危了吧?往後就不想著建功立業了吧?崽,你是去年正月入的軍,如今已滿了一年,也算為國出力了。以國朝律令,軍戶有一人在籍即可.我託人讓你去籍,你換個營生吧。”

“.”

“崽?”

“爹,我想做點事。”

“你還要做什麼事?若說為天下、為國家,你爹我已經為過了!”

老丁有點激動。

“爹,不為天下,不為國家”丁歲安不願去想,懷豐府外那對乾癟胸脯卻像印在了腦子裡,“我想做事,只求自己暢快”

“你哎!”

爺倆各自右臂墊在自己的腦後,睜眼望向黑乎乎的房頂,就在丁歲安以為這場談話要結束的時候。

老丁忽然又以嚴肅且認真的口吻道:“那爹爹再最後跟你說些話。”

“嗯?”

“人啊,要琢磨人性,才知善惡一體;事,要明白因果,方可因果不空。唯有善惡兼備之人,方可走得長遠。你記住爹爹的話,沒有金剛手段,勿施菩薩心腸。以慈悲之心禮遇善人,以雷霆手段擊垮惡人;遇好則更好,遇惡則更惡,殺伐果斷,方為人雄”

“.,老丁,我感覺你好有故事啊!”

“有你舅舅個故事,睡覺!”

“我能去我那屋睡麼?”

“不能!”

“天殺的.哪個龜孫王八蛋偷了我家正下蛋的雞!”

“莫做縮頭烏龜,誰幹的,站出來,看老孃不剁了你的鳥、掐了你的蛋卵.”

第二天,天矇矇亮,丁歲安便在一陣鳥語花香的罵街聲中醒來。

“.”

聽清咒罵的內容,丁歲安一個激靈翻身坐起。

披衣出門,探頭一看。

胡嬸雙手掐腰、站在自家門口罵的起勁。

丁歲安縮回小院,直接推開朝顏暫住的臥房。

內裡一股血腥氣。

雞毛、內臟都還在地上。

床上,光嘟嘟的朝顏正抱著自己的大尾巴睡得香甜。

“朝顏~”

被丁歲安喚醒後,朝顏一臉惺忪,但看清來人以後,不由自主露出一個燦爛笑容,高舉雙臂伸了個懶腰,“相公~”

雙手後展的動作本就極顯身材,再加上那張剛剛睡醒、懵懵懂懂又妖又魅的小臉。

“為什麼偷吃別人家的老母雞?”

“.”

朝顏眨了眨眼,呆萌的望著丁歲安,好像這個問題很傻似得,“它就在那裡,為什麼不能吃呢?”

“這裡不是獵物自取的山林,老母雞是有主人的。”

“唔”

“下回想吃,你告訴我,幫你買。”

“唔”

朝顏似懂非懂,歪頭想了想,隨後不知想到什麼,由坐變趴,膝行至床沿,臀後蓬尾溫順垂下,腦袋挨著丁歲安蹭了蹭,仰頭道:“相公,連老母雞都有主人,那相公是不是奴奴的主人呀”

“.”

鼻孔一熱,又他麼來了。

再這麼下去,早晚流死

死鼻、騷鼻,沒一點出息!

當日辰時正。

丁歲安清理朝顏的作案痕跡,來到興平坊林府,將戰馬交給林大富,請其幫忙還回去,帶走了寄養在府上的獬焰。

得知他今日便要返回蘭陽,林大富勸了許久。

只道,陳輔宸約了今日相聚,這是個好機會云云。

丁歲安卻很堅決.

一來,人口密集、居住環境緊湊的赤佬巷,非常不適合朝顏,搞不好哪天就露了餡。

二來,早點見到林寒酥,自己親口說朝顏這件事,總好過老林轉述。

一天趕路,到黃昏時終於進了蘭陽府。

在府門值守的胸毛見到丁歲安,嗷一聲便跑進了府裡。

“頭兒沒事!”

“頭兒平安回來啦!”

這一嗓子,直接驚動了整個王府。

最先得到訊息的晚絮,一路跑回霽閣。

剛到樓下,林寒酥已快步下了樓。

自從吳軍大敗的訊息風傳以來,短短几日,林寒酥便瘦了一圈。

歷來注意形象的她,鳳目微腫,頭髮也有點亂,憑添幾分憔悴。

“娘娘~丁什長.”

“我已經聽見了。”

林寒酥步履匆匆,走出霽閣,忽然抬手摸了下發髻,大約是察覺到了形象欠佳,轉頭道:“取梳子來。”

晚絮小跑進霽閣,片刻迴轉。

林寒酥接過梳子,腳步已再度啟動,同時整理著自己髮髻,將散碎髮絲理順、掖回耳後。

剛開始,只是步幅不大、但頻率極快的疾走。

不多時,便拋了梳子,雙手提起裙襬小跑起來。

待到穿過三四進的垂花門,跑的越來越快。

暮色中,那道熟悉的挺拔身影被興奮的安字什眾人簇擁在中間,一如當初。

不知怎地,林寒酥心中明明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之感。

卻在看到丁歲安瞬間,悲欣交集。

鳳眸一熱,兩行滾燙的淚珠便落了下來。

“.?”

但下一刻,林寒酥腳步猛地一頓。

方才因人群簇擁,遮擋了視線,此時走近,才發現丁歲安身後跟著位美豔小娘。

伸著小手,一直緊攥著他的衣角。

林寒酥臉上豐富的表情倏地消失,以極快但優雅的動作擦乾了淚,原地站定.

因奔跑而酥胸起伏,但面龐上已漸漸變作端莊威儀的清冷。

“呲~”

哭了一回的胸毛,手捏鼻子擤出兩坨大鼻涕,粗魯的在鞋幫上蹭了蹭手,轉頭看見林寒酥站在不遠處,連忙低聲道:“頭兒!王妃來了”

正或哭或笑的眾人霎時一靜。

丁歲安隔著人群、隔著暮色看過去,隨後主動上前。

對於朝顏來說,這座好看的園子哪哪都陌生,自然扯著丁歲安的衣襬跟了上去。

走近後,丁歲安一抱拳,“見過王妃.”

畢竟現場還有很多人在。

該裝的時候要裝一裝。

“丁什長平安歸來,可喜可賀。”

已喘勻氣的林寒酥站在挺直,雙手攏於袖內,鳳目微垂,淡淡講了一句。

隨後才像是剛剛看到朝顏一般,居高臨下一番上下掃量,“這位是?”

朝顏莫名有點怕,不自覺縮在了丁歲安身後,只留一雙媚眼、用那種偷感很重的眼神觀察林寒酥。

這般親暱姿態.讓林寒酥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呼吸,陡然一促。

別看她現在神態清矜,但丁歲安卻知道,姐姐快炸了。

忙轉頭道:“朝顏,喊人”

不管咋樣,有禮貌的孩子總歸招人喜歡點。

在丁歲安鼓勵的眼神中,朝顏終於從他身後探出半個身子,小聲道:“嬸嬸好”

林寒酥“.”

霽閣僕婦“.”

安字什眾人“.”

擦.這是嫌還不夠刺激麼?

丁歲安連忙道:“不是喊這個,昨晚怎麼教你的?”

“唔”朝顏想了想,努力朝眼前這位看起來很生氣的女人擠出一絲笑容,“阿婆好”

丁歲安“.”

毀滅吧,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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