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症一路引著霍雨浩往星斗森林深處走去。眼看著離公爵府漸遠,霍雨浩心下十分焦急。

“遣症兄!可否過幾日再成行?”霍雨浩直言道,“我母親的屍骨還等著我收斂,恐怕我現在還不能離開星羅。”

遣症走在前面引路,並不著急的樣子,一路上東逛逛西走走,常被路邊的小花小草吸引走了注意力。

聽見霍雨浩的呼喚,遣症回頭驚覺:“哎呀,是我考慮不周了。”

霍雨浩一路上幾次差點與遣症走失分開,已經大汗淋漓,身上的衣服已經完全浸溼,一半是汗水,一半是清晨的露水。

聽見遣症回應,霍雨浩擦擦汗,連連點頭:“不怪遣症哥,是我之前從沒提起。”

遣症見霍雨浩形容狼狽,皺了皺眉頭,回頭大邁步至霍雨浩身前,拍了拍霍雨浩肩膀。

“你這身體怎生如此之差!”

霍雨浩疲憊異常,已經無心考慮許多,亦覺得無從解釋。遣症靠過來帶起的風為他帶來幾分清爽,思維清晰了些,才回道:

“是啊。是啊。”

遣症嘆氣:“你這身體是不能與我同去拜訪他了。不如我先行獨去,請他來見你,可好?”

霍雨浩深呼吸,長時間的徒步讓他心跳如雷:“呼……那就多謝遣症兄了。”

遣症皺眉:“只是到時候,我又去何處尋你?”

遣症緊接著解釋道:

“我倒是有些手段追蹤你的行跡,只是你我君子真心相交,我便不能用這些手段。”

霍雨浩一笑,身體尚在與他抗議,他神色卻瞬間變得神采飛揚起來,絲毫不見疲態。

“公爵府。”

遣症皺眉,霍雨浩堅定道:

“再來公爵府尋我吧!”

公爵府內——

公爵夫人跪坐在戴華斌床前,戴華斌當時即刻身死,連屍身也沒有留下,此刻她神情恍惚,似乎還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麼似的。

“夫人,二少爺的丫頭綠菊就在外面侯著,可要她進來回話?”

公爵夫人的女僕跪在公爵夫人身側,低眉順眼小心翼翼地問。

門外,戴華斌的丫鬟奴役們跪了一地,都發出悲慼的哭聲,卻又怕驚擾了公爵夫人似的,不敢大聲,只是低聲地嗚嗚咽咽。

更近的地方,戴華斌身死現場審訊室內在場的幾人都跪倒在地如喪考妣,滿臉恍惚,彷彿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表情扭曲悲痛,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死者,一點細微的聲響就能讓他們神色震動,身體發顫,如同驚弓之鳥。

公爵常年在外,公爵夫人掌管公爵府多年。這個雷厲風行,八面玲瓏的女人此刻彷彿不知道該對外界的變化做出反應了似的。她的女僕在旁幾番請示,她終於恍然大悟一般下令:

“不必了,都殺了吧。”

女僕心領神會。公爵夫人向來覺得戴華斌行事荒唐是身邊服侍的人挑唆的,幾次想要下手都被二少爺擋住。如今二少爺不在了,公爵夫人自然不會留這些人在身邊礙眼。

女僕附身行禮退出門外,公爵夫人仍然悲痛不可自拔,女僕輕手輕腳地合上門。眾人的嗚咽聲彷彿地獄中傳來鬼泣,透過沉重的大門傳過來,公爵夫人不耐地閉上眼睛,手中轉動佛珠,口中念著《觀無量壽經》,眼角帶淚,低眉垂目有慈悲相,念著祝戴華斌滅罪轉生極樂。

“南無阿彌陀佛……”

“不要!”“饒命啊!”“求您饒我一命,我還有孩子要養……”“啊!”

那女僕聞言一言不發手起刀落,幾息之間便收割了無數性命,一門之隔,血氣瀰漫,宛如人間煉獄。

“青鳶姐姐……”戴華斌的女僕綠菊怯生生地出聲,疑惑地念著女僕的名字。

此刻青鳶的武魂顯化正架在她脖子上卻未有動作,偌大的宮殿已經被鮮血浸染。戴華斌身死時她就在他懷裡,原本以為自己也難逃一死,可是如今看來卻有轉機!

“我是無辜的,不關我的事啊!求姐姐救我!”

青鳶點點頭道:“你不能死。”

她收了武魂,氣息一閃,竟然是魂帝強者,一手拖著綠菊往門內走去。

“夫人,綠菊事發時就在二少爺懷裡。她有話同您說。”

綠菊被拽這趟過一地屍體,發出陣陣慘叫,此刻渾身鮮血,不知是多少人的,已經被嚇得精神失常了,只是慘叫著不關她的事請求不要殺她。

公爵夫人見這情景,神色一凌,不滿道:“好好的爺們,都是讓你們給帶壞了。”

“好,你不必死。”

公爵夫人放下佛珠,揮揮手示意帶她下去:

“你往後也不會死了。”

青鳶一手捂住她的嘴,原路拖著出去。門外的痛呼哀嚎已經歸於寂靜了,地上的血跡未乾,一路上又被抹平,暈出深淺不一痕跡。

青鳶想:“這下可不好收拾了。”

“青鳶。”

聽見公爵夫人的呼喚,青鳶抬頭,聆聽她的指示。

“你倒是越發聰明瞭。”

青鳶當即伸手打暈了綠菊,跪倒在地,請罪:“奴婢謝夫人誇獎。”

“自己去領賞,這三個月你不必當差了。”

青鳶應聲,沉默著拖著綠菊一同往刑房的方向走去,她想:

“那就是在刑房受罰三個月的意思。也好,留綠菊分擔夫人的怒火,至少不會被罰得生不如死。”

她關上門,留公爵夫人夫人一人在房間內,透過滿地的屍體,及腳踝深的血泊,牆上斑駁的血跡一路延伸,公爵夫人仍然跪在那裡,人命在她腳下流過,她還念著“南無阿彌陀佛”。

深夜,公爵府後山腳下——

“祝爹爹升職快樂!”

一個胖娃娃努力伸長胳膊把酒杯遞給對面滿臉橫肉的大漢。

大漢笑得見牙不見眼,橫肉被牽引得立了起來,笑得像一朵菊花,連聲答應著接過了酒杯。

眾人在旁也紛紛獻上祝福,這大漢本來是刑房的守衛,雖說在公爵府當差,可是到底是損陰德的行當,他們原本是不願與他多接觸,可是不知怎麼,這大漢竟然一朝被擢升成了公爵府守衛隊小隊長了,眾人這才來到他家獻上祝福。

大漢滿臉堆笑地與眾人喝酒,接受他們的恭維,早早地哄孩子睡下了,過了丑時,才送走最後一位賓客。

他熱情地攙扶送醉酒的賓客出門,關上門,揉了揉臉,再放下手時,他臉上絲毫不見笑意,只有滿臉憂愁後怕。

“咚咚咚”

門外傳來三聲敲門聲,大漢趕緊揚起一個笑臉,一邊開門一邊笑道:

“別敲別敲,孩子都睡了!”

“是不是有東西落……”

看清賓客的樣貌,大漢的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推門的動作霎時之間凝滯。

“我也來祝你,不可嗎?”

遲到的賓客緩緩摘下斗笠,他身材瘦小,雙眼卻異常明亮。一道驚雷驟然響起,大漢如夢初醒:

“快進!快進!”

“多謝。”

霍雨浩一笑,欣然步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