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處女的幽香

我睡在麗江,醉在麗江。

離開酒吧後,胡亂找了一個客棧矇頭就睡,我在午夜裡醒來,這次不是酒後的口渴,是一條簡訊。

“對不起,這樣的夜晚你應該不會寂寞吧?不知誰在夜裡擁抱你,他應該是很幸福的。不過,潔婷,在自己的新婚之夜,我確倍感孤獨,空虛得無助!醉不醉是自己內心在作怪,我特別清醒,特別是現在,是一種很清醒的痛苦,你知道的。發個簡訊,打擾你了,永愛你的程風。”

我一時來氣,一個洞房花燭的男人,在午夜給我發一些不清不楚的簡訊,我把手機奮力的摔在床頭的鏡子上,奪門而出。

“咣哴”聲,在這個時候想起,這個客棧值夜的人,一定不得安寧到天明。

反過來也便宜了明天打掃房間的女孩,隨便把這手機拿去一修,可以抵她兩個月的薪水,如今的我用的手機真不便宜,又或者手機更本就沒摔壞。

從現在起,我有權利選擇我的生活,面對大海,春暖花開!我要爬山涉水,我不再輕易在紅塵中,讓自己感動。

我要向前走,我必須要向西行走,因為我知道西邊還有我向往已久的瀘沽湖,傳說那是一滴眼淚,還有那個神秘的走婚民族---摩梭族。

我儘量不想花錢,何況我的行旅還在程風家,兜裡也沒幾個錢了,所以我選擇了步行,我要遠離輪胎和汽油承載給我的厚重。

還有多年來手機帶給我的輻射,還有網路、資訊時代給我的疲憊感和累贅感。這些東西,讓我在每一天討厭起自己身上的贅肉,何況,我的手機已經摔了。

還有一個最直接的原因,我希望我的向西行走是一種自創的宗教儀式,讓自己迴歸原始狀態,歸化靈魂也好,洗淨自身肉體也好,我希望我儘快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不要逼我偉大,我偉大起來嚇死人,一不小心,自己就成了一派佛陀之開山始祖,雲遊四方。

我要在這片掩埋祖先骸骨的土地,尋找出唯一實在的東西,那就是我失去的東西。我又失去了什麼東西呢?

我不得而思。

一路向西碰上的麗江人家都是好客的,餓了就找戶人家蹭飯,哪怕是和他們吃麗江粑粑的正餐,也是如此的有滋有味。

一路上真的有許多驚喜不斷,這個季節正趕上村莊殺豬做豬膘肉,村民們把豬殺好,豬頭不動,豬肚子裡的內臟掏空,然後抹上食鹽花椒姜等佐料,然後又把豬肚子縫合起來,掛起來風乾,要過幾月一年甚至是幾年才能吃到,看著這美食,我平時減肥的自律被這又叫“琵琶肉”的膘肉肉擊敗了,我徹底投降,大嘴吃肉大碗喝酒。

我還看到一些藏民在路邊、家裡談冬蟲夏草的收購生意,他們把雙方的手藏在他們長長的衣服袖子裡,讓我倍感好奇,以為他們是友好的“握手”,其實不然,是談價格的商業秘密,這個奇怪的談判我是印象深刻,我也發現他們的大多數人都是“語言家”,因為在麗江靠近香格里拉地區這一附近做冬蟲夏草的生意人,基本上會藏語,摩梭語,納西語,普米語還有彝語,當然,漢語就不用說了。

在四川、XZ做冬蟲夏草的生意人隨處可見,在雲南少些,物以稀為貴,越往西行,越能收到一些物美價廉的貨。

衣服袖子裡談價格,對於我來說,可是一種好玩的行為魅力,我找了個藏家大叔的袖子,好奇的往裡摸,我的小手在他們寬大的藏袖裡什麼也摸不到,又或者摸到了4個指頭,不對,又變成了3個,是430一斤嗎?還是其他意思?我沒有耐心聽他們給我解釋答案,就這樣在袖子裡摸摸人家的手後,一溜煙又跑了。

我想把這些神秘留著,這是歷史的沉澱和厚重。

我驚喜於我的發現,還對自己的聰明暗自狂笑,認為我適合做考察類的工作,為什麼政府不給我個考察官員噹噹,真是浪費人才。

女人的自作多情有時候真的比男人來得多的多,而且又那麼不可理喻。

我在農家的床上休息,聞著農民的汗,和自己的汗味兒相比,也沒什麼區別呀,那是以前在四川老家一樣的味道,我能感受得到,這幾天的步行我確實沒條件打整自己。

到讓我找回了最初的農家小妹林潔婷的身影。

其實我多年來要逃避的東西,就像這泥土氣息和汗味兒,在生命中又會輪迴,或者謂之迴歸,你根本無法逃避。

但也註定是回不去了,目前只能是一種暫時的迴歸。

生活給了我許多小驚喜,需要我去慢慢適應,對於沒有什麼東西是有意義的人來說,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們的全部生命的意義都是人民幣和肉體,另一種是他們的生活永遠不粘(nian)人民幣。前者和我在臺北的生活極其相似,後者我沒碰見過,在我的理解當中,只是理論上的存在。

無論你在現實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從踏入摩梭土地的那刻起,人生就翻開了嶄新的一頁。

我來到瀘沽湖邊上一個叫“大魚壩”的村子裡,這裡還沒有像大研古鎮,束河和瀘沽湖邊上哪些的城鎮,處處輻射出旅遊開發的喧囂。

在麗江古城裡,束河,及我走過的每個村莊,他們都沒有城牆,都屬於不設防的民族。可能是因為當年的“木”姓土司不願受“困”而拒絕在其城周築建城牆,到成全了四方的來客,我可以從容進入他們的每一戶人家,享受遠嫁歸來的公主待遇。

我就這樣在地球上唯一的女兒國度裡,尋找著自己的女兒夢。

我的不經意闖入,打破了一個大爺的黃昏。

一個大爺,銀髮仙鶴的在一個四合院了待著,他面對著火塘,在他旁邊一個小方凳上,擺著一盤金黃色的玉米,一壺酒。他用筷子扒開火裡的子母灰,有規律地放上三粒玉米,等玉米在灰裡炸開,他挑出又大又白的那粒,放在嘴裡,“啞炮”或形狀差的就把它遺棄,然後就著爆米花,泯上一口小酒。

他的這種動作是多年來重複的,這點,一眼就能看出來,我喜歡這裡,更喜歡這個大爺,因為少年時我也曾經在冬天,拎個火盆,找些樹枝“籠”火烤,想讓火大些就拎起火盆甩,以手臂為支點在空中繞圈,我此刻最興奮的就是,烤紅薯,炸爆米花的孩提記憶就這樣被這個大爺一一“點化”了出來。

我就決定在大爺家住下來,幫大爺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

大爺驚喜我的到來,他有五個孩子,都在各地做生意,誰來接他,他也不去,因為他要守著他的四合老房,守著他的記憶。

其實,我在後來談話中知道,這些孩子的母親都不是同一個母親,大的幾個也就是大爺“走婚”時留下的,小的幾個是解放後生的,因為和誰結婚的這個事,幾個家庭都有意見。大爺他和幾個情人都沒多少感情,包括孩子。

他“走”不動了,也不想走了。

每到吃飯的時候,特別是村裡有什麼紅白事,大爺就被人請到家裡,坐在最尊敬的位置,他是村裡共同長者,共同的爺爺,左鄰右舍負責他的吃飯問題。

而晚上的小酒、爆米花也成了他習慣的愛好,二兩小酒下去,他就會和我聊過去的走婚歲月。敘述完後,他會喃喃自語:“誒!現在,哪還有走婚,都是些四川的雞婆在做著走婚的生意!”

我沉默了,我來自四川,我在臺北……,為什麼我自己身上的烙印想洗也洗不乾淨,當然,我知道大爺不是說我,我現在就是一個樸實的,沒錢的農家丫頭,我身上沒有香水味,有味的,是汗味。

大爺講過往的時候,有幾次我就趴在他的腿上睡著了,把自己睡回了童年。像只小貓。

有一天,鄰居家給我們送來了碗“雞豆粉”,雞豆粉其貌不揚,甚至可以說是“長相難看”,但口感細膩,下飯和下酒均有出色表現。涼吃可以拌酸醋、醬油、蔥花、蒜、麻油等,消暑開胃;熱吃可用平底鍋抹了香油雙面炸黃,加上調料,放點韭菜、香菜,味道獨特,他的製作我想也應該很有民族特色,因為我在別的地方沒有看見過這種東西,我第一此吃的時候,還不敢下“嘴”,後來就非常愛上它了,我親自下廚又給大爺弄了些小菜,陪他喝上幾盅。

大爺紅紅的臉,映襯著他的銀髮和白鬍須,酒後就是他浪漫的年輕時代,一個不粘人民幣的青春記憶。

“娃,我摸摸你好嗎?”

我以為這幾話他要很鬥爭地說出來,可是我看見他一臉的平靜。

看著大爺的臉,我在他的眼裡,看到一種奇怪的念頭,或者是記憶裡從來沒有過的畫面-----“滿樹的櫻花開,風吹過,有陽光,但不毒,就是那種柔軟的陽光。而櫻花轉眼都沒了,一片花瓣掙扎著沒有掉下來......它還在享受生命的最後時光。”

後來這個畫面老在我睡夢中出現。

我不知道我哪裡出現了溫柔女孩的情懷、閉上眼睛。也可以說是想釋放我處女般的非凡神態。我就想在今夜讓它綻放出處女的幽香,甚至做好幫他寬衣解帶的裝備。

大爺的手在我的臉上摩挲了下,做捧水狀,然後說:“多好的娃呀。”

“水水的。”

“面板這麼白,潤滑。”

“像畫上的仙女。”

就結束了我的幻想。我掙開眼睛,大爺的眼裡流露出清轍。

我羞愧於我的那此男女雜念,在我的生命中每每回想就耿耿於懷,原來與肉體息息相通的還有形而上學的意識形態。

女人是水,被人稱成水,是中國婦女最高的讚美,這本來就沒有民族的區別和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