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將手機放在一邊，然後就起床去衛生間洗漱了。
收拾停當，對著穿衣鏡整理微翹的頭髮時，晨光已變得澄澈而具有穿透力，透過窗戶，將房間切割成明暗相間的幾何圖形。
顧北背起那個裝著課本、略顯沉重的黑色雙肩書包，開門走出了還殘留著睡眠氣息的空間。
樓道里空曠安靜，只有他腳步的迴音在水泥臺階之間碰撞。
一步踏出單元門洞的陰影，傾城日光立刻不由分說地擁抱了他。
那光線並非刺目的灼熱，而是像經過一夜沉澱後的金子般明亮、純粹，帶著初春清晨特有的、微帶涼意的清新感，慷慨地潑灑在每一寸空氣和地面上。
微風拂過，帶著樓下剛剛被修剪過的青草汁液的味道，以及遠處早市隱約飄來的、新鮮麵包出爐的甜香。
就在這純粹而強烈的晨光背景裡，一個人影撞入了顧北的視線。
她倚靠在單元門旁那面被陽光曬得微微發暖的淺黃色磚牆上，姿態看似隨意，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張力。
是宋佳琪。
她僅僅是穿著一身最普通不過的藍白條相間的寬大校服，標準到沒有任何個性可言的款式，布料也不是什麼矜貴材質。
然而，這套被無數學生吐槽為“麻袋裝”的運動服，此刻穿在宋佳琪身上，卻被她蓬勃鮮活的青春氣息撐得煥然出奇。
顧北的目光幾乎是下意識地由下至上掃過，心裡不由得發出一聲無聲的讚歎。
170公分的個子，在女高中生中已屬高挑，更令人驚歎的是她那近乎完美的比例。
寬大的校服外套鬆鬆垮垮罩在身上，反而更勾勒出她肩頸優美流暢的線條和微微凸起的鎖骨。
視線向下，是即使隔著略微撐起的衣料也能隱約窺見的、驚心動魄的腰身曲線，以及一雙讓人移不開眼的腿。
那雙腿包裹在同樣寬鬆、深藍色的校服長褲裡，卻絲毫沒有被掩去鋒芒。
線條筆直修長，從臀部到大腿再到小腿踝骨，沒有任何一處顯得冗餘或不足。
褲腿因為她的姿勢和動作在腳踝上方堆積出利落的褶皺，清晰地顯露出纖細骨感的腳踝和踩在水泥地上的一雙白色帆布板鞋。
那是最簡單的款式，純白，側面鑲著一條極細的藍色條紋，鞋帶系得一絲不苟。
宋佳琪保持著雙臂環抱胸前的姿勢，一條腿隨意地微曲，腳尖卻在不耐煩地、帶著某種焦躁節奏，輕輕點著地面。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高高束起的馬尾。
烏黑順滑的髮絲沒有一絲雜毛，像一匹上好的錦緞被緊緊收束在一根簡單的黑色皮筋裡。
隨著她腳尖點地的動作，那束馬尾便在肩頸之間靈活地左右翻飛，在清晨金色陽光的照射下，跳躍著健康潤澤的光暈。
顧北的腳步有了一瞬間的停頓。
他只是從背後看著這個身影——那被陽光勾勒出的、挺拔得如小白楊般的背部輪廓，那蘊含著少女特有力量和韌性的肩背線條，那隨著呼吸和微小動作而顯現的生命律動——無需看到正臉，僅憑這副充滿生命力、比例絕佳的儀態，就足以在晨光裡繪出一幅讓人屏息的剪影。
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
這個老話用在宋佳琪身上，簡直是最貼切不過的寫照。
顧北的腦海中不受控制地閃過一張黝黑瘦削、總是帶著幾分倔強和不服輸神情的“假小子”的臉。
誰能想到，當年那個滿操場瘋跑、能把男孩打哭的“琪哥”，如今竟已出落成如此亭亭玉立的模樣？
時光彷彿在她身上施展了最精妙絕倫的魔法，將青澀的稜角打磨成柔和流暢的弧度，將粗糙的璞玉雕琢成光華內斂的珍寶。
她的身材，高挑纖細卻不失健康的飽滿，肩寬、腰細、腿長，彷彿是按照頂級時裝模特的三維標準精準發育而來，那份純粹屬於青春期少女的、帶著點天然青澀感的美麗，遠比畫報上那些精修過的模特更有衝擊力，帶著真實的溫度和呼吸。
顧北毫不懷疑，假以時日，真的會有星探或者模特公司被這份天賜的靈秀吸引過來。
她就那樣，靜靜地、倔強地站立在晨光裡，陽光為她的身形鍍上了一層流動的金邊。
風掠過樓宇間的縫隙，微微吹動她額前的幾縷碎髮，也帶動著她腳邊一小片捲曲的落葉輕輕打旋。
周圍的背景音——遠處馬路上模糊的車流聲、隔壁樓棟某戶人家廚房裡傳來的鍋鏟碰撞聲、樹葉在風中的摩挲聲——在這一刻彷彿都靜默了、虛化了。
唯有她站在光中的身影!
腳下穿得一雙小白板鞋，或許是聽到了樓道里面走路的聲音。
她突然的回過頭來，那本來面無表情一張小臉，在見到是顧北出來之後，卻一下子變得明媚了起來。
宋佳琪的眼睛在晨光中亮得驚人，像兩顆被陽光穿透的琥珀。她嘴角微微上揚，卻又迅速抿成一條直線：
“你今天怎麼這麼磨蹭。”
她的聲音清晰地響起，清脆得像早晨第一聲鳥鳴，但細聽之下，那聲線裡裹挾著一絲極力想要掩飾、卻又無處可藏的輕快感。
尾音被她刻意控制著，卻依舊不受控制地帶上了一點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上揚的調子，暴露了心底真實的晴好天氣。
“再等一會兒就要遲到了！”
她加重了後半句，彷彿這樣就能為她的等待賦予絕對充分的理由，掩飾住那些說不出口的情緒。
將書包甩到肩上，動作利落的如同她一樣乾脆。
顧北眯起眼睛，陽光斜斜地穿過她耳邊的碎髮，在臉頰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他注意到她今天塗了淡淡的唇彩，在陽光下泛著蜜桃般的光澤。
“昨晚熬夜了？“
顧北指了指自己眼下，示意她那裡有淡淡的青色，他的聲音不高，語氣尋常，像在問一句今天的天氣。
宋佳琪下意識摸了摸眼角，幾乎是出於本能地抬起手，用細長白嫩的指尖，極快地在自己的左眼角下方敏感地按了按。
隨即，她像是意識到什麼，猛地放下手，懊惱地轉過頭，狠狠地瞪了顧北一眼。
那眼神裡充滿了被揭穿的小窘迫和不甘願，清澈的琥珀色眼瞳因為瞪大而更顯生動。
“才沒有！”她的反駁下意識地衝口而出。
顧北只是挑起一邊眉毛，嘴角彎起一個“我已經看到了”的弧度，沒有繼續追問。
他的沉默比言語更有力量。
“就算……就算有！那也不是因為……”她頓了頓，把“熬不熬夜”的藉口丟開，決定指向問題核心，“那還不是因為你！”
顧北恰到好處地拖長了語調，發出一個帶著濃濃趣味和疑問的單音節：“哦？”
他微微側過頭，目光終於落在她帶著倔強神情的側臉上。
此刻，陽光正從左側斜照過來，將她的睫毛根根照亮，在白皙的臉頰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輕輕顫動的陰影。
他清晰地捕捉到了那藏在鬢髮陰影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紅的耳廓，如同上好的白玉被暈染了胭脂。
“怎麼了？我的宋大小姐。”他故意用了平日裡調侃的稱呼，聲音裡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
“我又怎麼惹你不開心了。”
宋佳琪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猛地轉過頭來！
“顧北！”她的名字被她用一種被冒犯的、嬌嗔十足的語調喊了出來，聲調驟然拔高，瞬間引來了路上幾個同樣揹著書包、正三三兩兩說笑著走向校門的同學好奇的目光。
那些目光帶著探尋和善意的好奇，落在宋佳琪漲得通紅的臉上，讓她更覺窘迫。
她像是被火燙了一下，立刻低下頭，視線慌亂地落向自己的腳尖，試圖躲避那些投射過來的視線。但她挺直的脊背卻依舊倔強，充分顯示出她的不忿。
顧北看著她在陽光中微微泛紅的側臉，像看著一朵含苞的、因被風吹拂而微微搖晃的石榴花。
他輕輕聳了聳寬闊的肩膀，做出一副“好吧，當我沒說”的無辜姿態，臉上的笑意卻未減半分，反而帶著一種“我懂，我都懂”的縱容。
他知道她面子薄，再逗下去，這位大小姐可真要炸毛了。
適可而止的退讓，是為了欣賞她此刻氣鼓鼓又強裝鎮定的可愛模樣。
宋佳琪輕輕哼了一聲：
“昨天...為了給你的小林老師慶祝生日。”
“回去的有點晚。”
“晚上就睡不著了。”
顧北看著宋佳琪微微泛紅的耳尖，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晨光中，她倔強地別過臉去，馬尾辮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所以，失眠是因為想我想的？“顧北故意拖長音調，眼中閃爍著促狹的光芒。
宋佳琪猛地轉過頭來，杏眼圓睜：“顧北！你少自戀了！“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引得路過的幾個同學紛紛側目。
顧北聳聳肩，不再逗她。
兩人並肩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初春的陽光透過新綠的樹葉，在他們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宋佳琪的步子比平時快了些，顧北不得不加快腳步才能跟上。
“喂，走那麼快乾嘛。“
顧北伸手拽了拽她的書包帶。
宋佳琪被這突然的拉力一扯，毫無防備地停下了腳步，身體微微後傾了一下，束得高高的馬尾辮在空中劃過一個誇張又優美的圓弧，烏黑的髮絲掃過顧北還未來得及收回的手臂，帶來一陣微癢的觸感。
她有些踉蹌地站穩，猛地回頭，精緻好看的柳葉眉蹙起，那兩片塗抹著淡淡粉色光澤的唇瓣高高噘起，形成了一個完美的、能掛油瓶的弧度。
她氣鼓鼓地、直勾勾地瞪著顧北，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亮得驚人，裡面清晰地寫滿了“我很不爽”，卻緊緊地抿著嘴唇，一個字也不肯再說，只是用眼神無聲地控訴。
這幅“我生氣了，後果很嚴重”但又顯得莫名可愛的模樣，讓顧北的笑意更深。他拉著她書包帶的手並沒有鬆開，反而就著這個姿勢，向前輕鬆地踱了兩步，正正地停在了宋佳琪的面前。
晨光毫無保留地照射在他的側臉上，他能清晰地看到，在強光照耀下，宋佳琪那氣鼓鼓的表情背後，似乎還藏著一絲極淡的、難以言說的委屈和...別的複雜情緒？
顧北向前走了幾步，看著明顯有些不一樣的宋佳琪，忍不住開口問道：
“怎麼了？”
“感覺你今天早上怎麼怪怪的。”
從他踏出單元門，到她此刻這副欲言又止又帶著點小別扭的模樣，的確和平日裡那個爽朗率直、甚至有點大大咧咧的宋佳琪不太一樣。
那種細微的不同，像是平靜湖面上投下的一顆小石子，激起了一圈圈不易察覺卻真實存在的漣漪。
宋佳琪的腳步突然停住，鞋尖在水泥地上蹭出一道淺淺的痕跡。她轉過身時，校服下襬隨著動作揚起，露出腰間一小截白皙的面板。
“我怪？“她的聲音像被掐住了脖子，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書包帶，“明明是你...“
她纖細白皙的手指無意識地緊緊攥住了自己胸前書包的揹帶，細長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將那根普通的黑色帶子絞出扭曲的褶痕。
話說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她別過臉看向路邊的櫻花樹。
晨光透過花瓣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顫動的陰影。
少女的小臉紅撲撲的，嘴巴還塗了唇彩，粉粉嫩嫩的。
“我怎麼怪了？“
他再次向前不著痕跡地邁了一小步，拉近了距離，鼻尖瞬間被那股淡淡的、甜美的桃子氣息包裹得更清晰。
他微微偏頭，幾乎是看著她的側臉，語調輕鬆，聲音卻帶著一種認真的、帶著磁性的低沉讚歎：
“喂，你今天...怪好看的。”
聲音不高，如同風吹過櫻花樹梢時帶起的絮語，卻清晰地、毫無阻礙地鑽進了宋佳琪的耳朵裡。
宋佳琪的耳尖瞬間紅得透明，嬌嗔了一句：
“討厭~”
“你這些都是跟誰學的。”
“油腔滑調的！跟個渣男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