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化信仰?
噢……這就說得通了。
難怪沼澤深處有腐化鱷魚,原來那處廢棄村莊曾經是莫爾古爾信徒的巢穴。
甚至河岸部落接觸到的腐化知識,源頭也可能在那裡。
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們倉促離開了,只留下這兩張記錄著秘密的羊皮紙。
亞諾小心地將翻譯好的書信在陳嶼面前攤平,聲音帶著一絲凝重。
“陛下,我來之前特意請教了太陽教堂的神父,他告訴我,腐化信仰,也就是莫爾古爾的信仰,曾經在王國境內盛行一時。”
“與其他高高在上、回應渺茫的神祇不同,莫爾古爾慷慨得近乎危險,祂幾乎從不拒絕祈禱者的呼喚,力量唾手可得。”
亞諾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最初,這股混亂之力在王國曾是弱者的武器,落魄的遊俠用它來討還血債,受壓迫者用它來點燃復仇之火。”
“那時,混亂的力量與象徵誓言的‘滴血刃’是腐化信徒最鮮明的標記。”
“但後來一些灰法師接觸了腐化信仰,並利用混亂的力量勾結地獄的惡魔,給王國帶來了難以想象的血色末日。”
“自太陽教會的聖騎士將惡魔驅逐離開王國,趕入腐瘴群山後,腐化的信仰也隨之消退,只能在灰色地帶,或是王國邊緣偶爾能見到。”
“這力量本身並無善惡,全看執掌者的心。”布蘭伯爵適時插話,挺起胸膛。
“本伯爵見多識廣,遊走大陸時,見過不少腐化信徒。”
“有人用它投機取巧,為非作歹,也有人用它行俠仗義,了結恩怨,莫爾古爾的力量,是混沌的深淵,既能吞噬光明,也能映照出人心最深的執念。”
它清了清嗓子,瞄了一眼陳嶼。
“咳咳,陛下,本伯爵的意思是,這東西或許是個燙手山芋,但也未必全是糟粕,就這麼丟棄,未免太可惜了。”
陳嶼的凝膠身體輕輕彈動了一下,表示認同。
“留下吧。”
他說著,注意力隨即轉向信紙上那些扭晦澀的符號上。
“亞諾,這些詞像蝌蚪在跳舞,我看不懂。”
亞諾尷尬地撓了撓頭:“通用語確實複雜,尤其涉及這種……禁忌知識,全是這種專業學科的生僻詞和密語。”
他趕忙從皮甲內襯掏出一張寫滿註釋的粗糙草紙,“我泡在巴霍老爹的藏書室裡好幾天,才勉強拼湊出這份對照表,您看這個。”
陳嶼的目光在信紙和草稿間來回移動,藉助亞諾的“鑰匙”,那些纏繞的謎團終於開始鬆動。
他讀懂了。
第一份記錄,署名“腐化同謀”凱爾文。
他曾是王國戍邊軍團的一名騎士,卻因妻子莉娜的美貌,招致了白馬王國戍邊權貴卡隆·斯科特的覬覦。
卡隆利用權勢,羅織罪名,汙衊構陷,最終讓凱爾文家破人亡——莉娜不堪受辱自盡,襁褓中的幼子也未能倖免。
揹負著滔天血仇,凱爾文在絕望中被莫爾古爾的信徒所救,逃離王國,最終流落到這片沼澤深處的信徒聚點。
在這裡,聚集著無數像他一樣被命運碾碎、被強權踐踏的靈魂。
復仇的毒焰日夜灼燒著他,歷經數年的殘酷訓練和非人折磨,終於在一次瀕死的絕境中,他無意間觸碰到了腐化晉升的門檻——腐化復仇者。
“陛下,本伯爵看看。”
布蘭伯爵按捺不住好奇,撲稜著翅膀湊近,小腦袋幾乎要埋進信紙裡。
“我看看,獲取復仇者的力量……需要擁有強大的決心與意志……獻祭與自身執念相關的實體,包括武器、信物、肢體……”
“最後在絕境中接受腐化力量考驗,擊敗執念虛影,明確復仇意志。”
“喔喔,聽起來好像很厲害。”
確實厲害。
凱爾文在記錄中描述,每當使用腐化力量時,意志便需要經受一次考驗。
如果理智不能透過瘋狂的侵蝕,精神便會陷入一段時間的虛弱和混亂。
而要是透過了,就會獲得極大的饋贈,身體全屬性得到臨時的全方位提升,特別是他的騎士職業主屬性——力量,在混亂力量的增幅下會有更加恐怖的提升。
他就曾用這股力量徒手將一頭森林巨熊的手臂硬生生扯斷。
“嘶……”布蘭伯爵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小翅膀不自在地撲扇了兩下。
“這個凱爾文……是個狠角色啊。”
“下一頁呢,騎士,陛下等著看呢。”布蘭伯爵催促道。
亞諾連忙將下面的信紙翻上來。
第二份記錄,並不是凱爾文親歷,而是他懷著複雜心情替一位逝者謄寫的遺澤——腐化悲憫者,法比安·加勒特。
這個故事,帶著截然不同的沉重與微光。
法比安並不是底層掙扎的苦命人,他出身富裕的工商家庭,卻因一顆悲憫之心,放棄了優渥的生活,加入了侍奉光明的太陽教會。
他的前半生,都在王國都城最骯髒的貧民窟深處,守著一座搖搖欲墜的小教堂。
日復一日,他目睹著人間煉獄——病痛在陋巷中蔓延,飢餓讓母親的眼眸失去光彩,絕望的父親為了一塊黑麵包出賣靈魂……他祈禱,他佈施,他用微薄的神術緩解痛苦。
但光明教義在無邊的苦難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開始質疑,為什麼太陽的光無法普照這些角落?
為何虔誠的祈禱換不來一碗救命的麥粥?
他的信仰在一次次自我質疑中悄然崩塌。
在迷茫之時,他意外接觸到了莫爾古爾的腐化之力。
這股被斥為禁忌、充滿混亂的力量,卻讓法比安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他沒有像凱爾文那樣被仇恨吞噬,反而在混沌中領悟了某種扭曲的力量。
他在記錄中寫道:
“神賜的力量,和凡間的火又有什麼不同?火能燒燬城池,也能熔鍊鐵器,溫暖屋子。”
“莫爾古爾的混沌,是毀滅的洪流,但也是……重塑的開端。它撕開一切虛假,只留下生命最根本的東西——活下去的渴望。”
“如果我能用這份混亂的力量,在絕望的深淵裡,為那些即將熄滅的生命之火,哪怕再添上一點微光……那麼,承受隨之而來的痛苦,就是我要選擇的道路。”
於是,這位背離了太陽的老牧師,踏上了自我放逐的苦旅。
他深入瘟疫橫行的村落,踏入被戰火蹂躪的焦土,徘徊在一切被光明遺忘的“困頓之地”。
他不再祈求神恩,而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橋樑,引導那狂暴的腐化之力,將其轉化為一種……扭曲而有效的治癒能量。
他成為了“腐化悲憫者”。
凱爾文在羊皮紙上,用帶著敬畏與一絲顫抖的筆觸,記錄下了法比安的道路。
悲憫者的試煉是犧牲與承受。
想要踏上這條路,需要主動揹負起他人的絕境。
成為悲憫者,需要找到至少五個瀕臨死亡的人,用莫爾古爾的力量,強行把他們從死亡邊緣拉回來。
然而,這逆轉生死的“奇蹟”並不是沒有代價。
每一次施救,代價都由施術者本人承擔——那些致命的創傷、侵蝕生命的頑疾,會被腐化之力強行剝離受術者,轉而加倍地烙印在施術者的血肉與靈魂之上。
每一次動用這強大的治癒力,施術者自身的腐化侵蝕就會加深一分。
他們的身體會逐漸異化——面板可能長出鱗片或膿瘡,肢體可能扭曲變形,甚至滋生不該有的器官。
精神上更承受著持續的衝擊,混亂的低語無時無刻不在耳邊縈繞,試圖將他們拖入徹底的瘋狂。
可以說悲憫者是行走在刀鋒上的醫者,用自己不斷被腐蝕的生命和靈魂,去換取他人活下去的機會。
而成為“悲憫者”的兩年後,法比安牧師便因為蒼老和扭曲的異變,在無名的沼澤村莊去世了,只留下了“腐化悲憫者”的試煉。
凱爾文描述到他的屍體時,用的是看不出人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