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連夜商議,約定次日一早就將何清旻投入聚賢莊的私牢中,謝春暉負責在聚賢莊鬧事,到時候由當日他們見過的幾名騎士配合,在門口把事情鬧大。商定之後,路逍遙和碧綃自去休息,何清旻與謝春暉在客房暫歇。
何清旻聽謝春暉感慨路逍遙真是個好人,哭笑不得。路逍遙說的雖然是真話,但只說了一半,他們的嫌疑並沒有洗清,這樣一來,一方面何清旻做了誘餌,另一方面行動上也被限制住了,謝春暉在外面,路逍遙的手下對他既是保護又是監視,如果他真的要與誰私下聯絡,肯定避不過聚賢莊的耳目去。這樣一來,如果他們說的是真話,等於成了聚賢莊的打手,如果不是真的,自然能抓住尾巴。但他不忍心打擊謝春暉,附和道:“是,路小姐是個好人,想得好辦法。”
此刻,誇路小姐的不止他們兩個,還有碧綃。
“小姐真是想得好辦法。”
路逍遙笑道:“少拍馬屁。”
“才不是拍馬屁。”碧綃得意地道:“一石二鳥,那兩個傻子肯定想不到。”
路逍遙想起白芸芸的話,含笑搖頭,“那可不是兩個傻子。”
“那是什麼?”
路逍遙沉吟片刻,“一個地主家的傻孩子,還有一個嘛……”
碧綃不以為意地撅了噘嘴,路逍遙颳了刮她的鼻子,“好啦,都三更了,我們也趕快回去休息。”
次日一早,謝春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身邊已經不見何清旻的蹤影,只聽外間有人喊道:“謝公子起來了沒有?”
聲音又甜又脆,謝春暉嚇得一個激靈,連忙喊道:“稍……稍等。”他隱隱約約似乎聽到了外面傳來的笑聲,臉紅成一片,匆匆地穿好衣裳出來,只見站在門口的正是碧綃,有三個小丫頭在廳下站著,一個手中是一個攅心螺鈿的食盒,另外兩個手裡捧著洗漱用具,見他出來,便服侍他洗漱。
碧綃將懷裡抱著的包袱往桌上一放,等他洗完才道:“謝公子,說句不恭敬的話,你真的會鬧嗎?”
謝春暉沒忍住摸了摸脖子,碧綃皺了皺鼻子,又道:“這包袱裡呢,形狀你也看得出來,是我家小姐給你準備的兵器……你是會用劍的吧。”見他點頭,指了指包袱旁的酒壺,“有人喝酒誤事,有人喝酒鬧事,不知道謝公子是哪一種?”
謝春暉臉更紅了,碧綃輕嘆了一聲,“算了,謝公子用過早飯就去門口……”她遲疑了片刻,和她對視的謝春暉十分羞愧地低下頭。
碧綃無奈,用筷子蘸著米湯在手絹上草草畫了圖,謝春暉記在心裡,正要再客氣兩句,碧綃早就走了。
聚賢莊依山而建,所謂“地牢”實則是“山牢”,在天然洞穴的基礎上修建而成,入口處是一座兩進的院落,看起來和聚賢莊的客房別無二致,進了院門,只見四五條大漢分坐各處,見路逍遙進來都一一見禮。
穿過廳堂,後院雖設有亭幾,但一片草木荒蕪,只見亭中一個勁裝大漢同一個中年文士在對弈,有人進來,文士才欲起身,見是路逍遙,便又坐了回去。何清旻跟著她走到盡處,只見一片苔痕猶存的山壁,前立一座石碑,路逍遙背對著何清旻,不知對著石碑做了什麼,只聽轟然一聲巨響,石壁竟向兩旁分開,露出一條約成人臂展寬的通道來。
路逍遙點燃火摺子,跳動的微光在一片漆黑中無比可憐,走了大約兩丈遠,眼前忽然明亮起來,暖融融的微光均勻地遍佈洞中,洞壁也不是光禿禿的了,開鑿有壁龕,雕著千姿百態的美人舞劍像,美人衣袂飄飄如仙,每一龕的美人姿態各異、舞姿隨著他們的前行不斷變換,或柔或剛,但真正令何清旻詫異的並不是這巧奪天工的美人像,而是每個美人腳下散著暖黃色光暈的燭臺。
何清旻暗歎區區一個聚賢莊竟有如此手筆,故意問道:“敢問這是什麼燃料?”
路逍遙反問道:“你猜呢?”
何清旻故作不知,嘆道:“總不會是傳說中的鮫人油吧。”雖名“鮫人油”,但其實是巨獸虺龍的油脂煉成,萬金難求。
路逍遙的面孔在燈光下柔和了幾分,顯出幾分俏麗,她笑道:“正是。”見何清旻面露驚詫,笑道:“不過這鮫人油的由來說來也巧,怕是都沒人信?”
何清旻洗耳恭聽,路逍遙道:“我也是拾人牙慧,據說是先王爺在時的事了,傳說天池千年雪蓮開花在即,有巨獸守寶,官家雖然早早封山且派大內高手準備,但這些手段攔不住真正有本事的人。”
何清旻不由有些唏噓,路逍遙停下腳步,輕聲道:“大內三十八個高手只有一人生還,但右手被虺龍咬斷了。”
“我也有所耳聞,被江湖人漁翁得利了。”
路逍遙道:“除了三十八高手外,沒有正面衝突但能突破封鎖進入天池的一共是二十九人,生還的有三人。一是峨眉餐霞師太、二是綠柳莊莊主賀思誠、三是化名闖蕩江湖的先平涼王。吸引這麼多高手的並不只是靈藥至寶,更有傳說中的前朝寶藏。”
“餐霞師太閉關十年、賀思誠變賣家產從此消失……”路逍遙頓了一頓,突然問:“你道為何眾人都以為寶藏在賀思誠手上?”
何清旻搖搖頭,路逍遙道:“餐霞師太身受重傷、大內高手斷了一臂,都無暇顧及其他,先平涼王將二人送到鎮上再返回時,賀思誠已經不見了,他只拿走了雪蓮,將虺龍屍首棄之不顧。”
何清旻感慨:“一具虺龍的屍首,頂得上一千個綠柳莊了。”有些事情深究不得,比如說先平涼王是怎麼在官兵包圍之下將虺龍屍體運出的,他話鋒一轉,“聚賢莊應該是天池斬龍之後建的吧。”
路逍遙點點頭,笑道:“三十幾年前的事,早已都是江湖傳說了,真假誰知呢……”她說著,指了指前方,“委屈賀兄了。”
囚牢背靠山壁,其他三面由精鐵鑄成,每個囚籠不過三尺見方,大多數都空著,有人的兩間也極為安靜,何清旻隨手指了一間,“這個吧。”
路逍遙忍不住道:“你就一點都不懷疑嗎?”
何清旻笑道:“也許是我覺得無所謂。”
路逍遙扣上鎖鏈,口中道:“這鎖可是可是寒潭玄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