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旻還沒說話,只聽隔壁的人慢悠悠地道:“我作證是真的。”

路逍遙笑眯眯地道:“您老人家還喘氣呢?”不待老人回答,向何清旻道:“這位黃老爺子想必賀兄也聽說過,江湖人稱‘吃人不吐骨頭’的就是了。”

“吃人不吐骨頭”的惡名何清旻也聽說過,此人武功不俗,來歷不明,不求才不求色,專愛吃人,尤好青年男女。大約四五年前銷聲匿跡,有傳言說是已經被人殺了,沒料到卻是在此處。

“放屁。”黃三樺啐了一口,“骨頭是要磨成骨粉的,你們這些人懂什麼?”

何清旻仔細地將黃三樺打量了一遍,黃三樺大大方方地讓他看,說是老爺子,黃三樺看起來並不老,他面色紅潤,鬚髮整齊。

“看完了?”

何清旻坦然道:“看完了。”

黃三樺笑呵呵地道:“可惜。”

“可惜什麼?”

“太柴了。”黃三樺說著,連連搖頭。

何清旻附和道:“確實。”

路逍遙忍俊不禁,又對何清旻的反應大為驚異:“你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吧。”

何清旻微笑道:“實不相瞞,數年前我大病一場,足足瘦了三十斤……”說著,只聽一陣鎖鏈碰撞的聲音,黃三樺整個人貼在欄杆上,眼裡直冒光,恨恨道:“我怎麼沒有在你得病前認識你!唉!唉!”他連連長嘆,捶胸頓足。

路逍遙對他的瘋癲習以為常,對何清旻道:“每年五月初十平涼王會親自來這見他一面,兩人一決勝負,平涼王輸了呢,就放他出去,他如果輸了,就要老老實實的在這裡再呆上一年。”

何清旻若有所思,“今天是?”

“五月初十。”

路逍遙走後,黃三樺又發了半天瘋才平穩下來,他盯著何清旻。“五月初十。”

何清旻乾脆席地而坐,問道:“你和平涼王怎麼會有這樣的賭約?”

黃三樺的目光從何清旻的臉上一點點向下移,一邊看一邊搖頭,“此翻等我出去了,必要將你養胖些,你資質不錯,一定……一定……”他說著,忍不住開始咽口水。

何清旻失笑:“資質?你是說肉質吧。”

黃三樺笑容收了收:“不愧是能被關進這裡的人,有膽識。”

“這裡?”

“這裡。”黃三樺打了個哈欠,“一代不如一代,這裡人也越來越少。小子,你幹什麼了?”

何清旻漫不經心地到:“沒幹什麼,殺了幾個人而已。”

“幾個?”

何清旻數了數,“十幾個?”

黃三樺奇道:“現在的世道已經太平成這樣了?”

“你呢?”何清旻問:“近些年黃老爺子在江湖上銷聲匿跡,難道就是因為被關在這裡了?”

黃三樺冷笑道:“放屁,老子是願賭服輸。”他一揮袖子,站了一會沒等到追問,自己說了下去,“那平涼王有一房小妾,端的是肌如脂、骨如玉,豐而不肥……”

“失手了。”

黃三樺瞪了何清旻一眼,“那平涼王倒也是個漢子,他王府里人多勢眾,我自然不是對手。”

何清旻再次打斷他,“所以你們一對一比試,你輸了,輸一次就在這裡呆一年。”

黃三樺本來還想暢懷一下過去,被他打斷得半點興致也無,“哼”了一聲。

何清旻閉目假寐,心想平涼王和黃三樺都病得不輕,只聽黃三樺陰陽怪氣道:“你小子怕不是被那丫頭給騙了。”見何清旻沒有反應,又道:“我可聽見她大老遠就給你講故事,你不是被她抓來的吧。”

何清旻睜開眼看了看黃三樺,微微一笑,又閉上了。

黃三樺“嘿”了一聲,“這鬼地方三天送一次飯,飯菜裡都有迷津散……”

何清旻有些吃驚,感慨道:“不愧是王府,果然有錢,那迷津散是唐門獨門配方,且不容易買到,一兩不說千金,至少也要數百金,竟然捨得這樣用。”

黃三樺一時無語,“怎麼,你是那小妞情郎不成?”

何清旻嘆了口氣,正要說話,只聽一聲巨響,改口道:“原來開門的聲音這麼大嗎?”

黃三樺一聲不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入口處,何清旻換了個姿勢,靠在石壁上看熱鬧。隨著大門再次閉合,周遭再次安靜下來,只餘腳步聲在山洞裡迴盪。這腳步不快不慢,逐漸清晰起來,何清旻默數,如果每個人都發出聲音了,那應該是六個人。

腳步聲在五步外停下,何清旻抬眼看去,只見兩個小僮一個開鎖、一個開門,黃三樺抖了抖袍子,另外兩名小僮抬著浴桶上前,黃三樺大喜,迅速地脫了衣服向桶中一躍,卻半點水花都沒有濺出來。

剩下的兩名小僮,一人用刷子替他刷背,另一人則提著一隻籃子站在一旁。何清旻看著,想到了幼時在馬廄刷馬,不由得笑了起來。

提籃子的小僮道:“你笑什麼?”

刷背的小僮滿頭大汗,“我沒有笑。”

黃三樺一拍桶壁,飛身而出,落地時鬚髮皆幹,那刷背的小僮放下刷子去給他束髮,先前抬桶的兩名小僮從籃子裡拿了乾淨衣物替他穿上。

黃三樺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慢悠悠地走到何清旻面前,手指掰著欄杆,那玄鐵欄杆彷彿泥捏的一樣,不一會就被他拆出一個大口子來。

何清旻問道:“這是做什麼?”

黃三樺笑容滿面,“我仔細想了想,你雖然柴了一點,但也不是不能吃。”

何清旻不解,“你身後的幾位不是年紀更小一些?”

提籃小僮怒目而視,何清旻不禁微微一笑,只聽一人朗聲道:“待你勝了再說也不遲。”

黃三樺毫不意外,“我還以為你慣當龜孫子,不打算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