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後,2月22日一早。

魯路修帶著從敦刻爾克前線拉回來的那兩個突擊營,風塵僕僕坐火車趕回了後方鐵路樞紐斯滕福德,隨後又騎馬趕往伊普爾前沿的凱默爾山陣地。

參加了敦刻爾克戰役的那兩個突擊營,傷亡損失頗重,這些天激戰下來,戰死的就有足足400多人,還有300多名重傷員。剩下能動彈的人,也就只有1100多人了,其中還有一部分輕傷員。

重傷計程車兵當然要拉回後方妥善安置,優先治療。

魯路修半個多月前回法蘭克福時、和法本化學商討的磺胺藥專案,如今也快做出第一批可以用於人體臨床試驗的試製藥了。

到時候正好給嚴重感染、不吃不行的重傷員安排上。

最終,魯路修只挑了900名狀態非常好,可以繼續戰鬥計程車兵,和留守凱默爾山前線的倫德施泰特中校的營一起,參加即將到來的對布國遠征軍最後一戰。

3個營全部合流之後,可以湊出1500名能夠隨時投入戰鬥的人員。

在凱默爾山的前哨指揮部裡,魯路修見到了留守的倫德施泰特,兩人一見面就寒暄了幾句。

倫德施泰特對於沒能參加敦刻爾克攻堅戰,也流露出了幾絲惋惜。

倒是魯路修很會安慰人:“那不是之前你的營在強攻凱默爾山時折損過大,需要多休整麼。司令始終是一碗水端平的,敦刻爾克那邊,讓博克和我一起打,最後的伊普爾之戰,就讓你和我一起打。”

倫德施泰特:“……”

合著所謂的“一碗水端平”,就是博克和他倫德施泰特的表現機會一樣多是吧?

但你魯路修肯定是兩頭不落空,每一個表現機會都趕趟了。

而且,倫德施泰特很清楚,就算自己和馮.博克的表現機會一樣多,最後在功勞簿上的顯眼程度,也是完全不一樣的。博克有個總參謀長舅舅,那些可算可不算的功勞、都會算到他頭上。

敦刻爾克打完,都變成上校了。

而自己這邊,打完伊普爾,肯定是到不了上校的。

不過倫德施泰特也很快就冷靜下來了:博克後臺硬,升得快羨慕不來。魯路修是整個集團軍戰略規劃的靈魂,整場戰役有太多神來之筆是他規劃的,司令有機會就讓他上,也不足為奇。

心平氣和後,倫德施泰特只是機械地請教:“那這最後一戰,要怎麼打呢?戰術上的安排,可以先磨合一下。”

魯路修:“戰術層面,我確實也有一點新的想法。而且此戰打完之後,布軍就要進戰俘營了,他們就算看到一些新戰術,也沒法向上級彙報、讓上級提防。正好很適合我們做實驗。”

倫德施泰特:“具體說說。”

魯路修便介紹了一些新想法,也跟倫德施泰特同步了一些前幾天敦刻爾克戰役時剛想到的招數:

“這次進攻,我準備動用少量兵力,突然襲擊,快速推進。到時候連進攻前那種至少2小時的常規火力準備,我都不打算做了,只打算用15分鐘級別的短促火力準備,引導突擊部隊逐次前進。

這種戰術,我稱其為‘徐進彈幕’,比較難實現,但我們的部隊都把無線電臺下發到排級了,可以及時校正,所以肯定沒問題的。撕開防線之後,還有1個師的友軍會逐次跟進、鞏固陣地、阻斷敵援。

另外,敦刻爾克戰役期間,我們發明了一種新戰術,也算是對噴火兵突擊的改良,那就是用煙霧彈無差別覆蓋、配合噴火衝鋒。這招,在這兩天進攻伊普爾的時候也能用上。伊普爾作為敵軍司令部所在的城鎮,最後階段也會有巷戰和堅固工事網路要處理,噴火器正合用。

而且,比之前些天的‘炮擊發射煙霧彈’配合方式,我們又做了一些改良,臨時生產了一批手動投擲的發煙罐,這樣掩護噴火兵接近建築物、穿越街道時的封煙就更快捷更有效率了,不用等後方炮兵。

投擲式發煙罐的煙霧覆蓋面積確實小很多,但在狹窄環境下也夠用了。以後野戰封煙還是要靠大炮,巷戰封煙就能用投擲式的,這次正好趁伊普爾的環境最後實驗一下……”

魯路修毫無保留地推演切磋了一番,把自己在敦刻爾克戰場學到的最新經驗和思考,都跟倫德施泰特同步分享。

倫德施泰特雖然都40歲的人了,學習能力倒是不錯,而且態度很端正。一聽魯路修的分享他就知道這些絕對都是乾貨,立刻陷入瞭如飢似渴的學習。

……

倫德施泰特學習磨合、調教部隊的同時,魯路修本人花了一個白天的時間,操持對佈列顛尼亞人的宣傳戰和攻心戰。

一大批提前油印好的傳單,在當天白天就透過幾艘齊柏林飛艇,空投到了伊普爾、波珀靈厄等城鎮,宣傳了德瑪尼亞方面的投誠待遇和俘虜政策,強調繳械來投的才算投降,否則只能算是戰敗被俘。

還咬文嚼字宣傳了一堆差分待遇,強調布國海軍的慘敗,並誇大其損失。

空投傳單之前,還另有幾架飛艇,先丟了一堆50公斤級的炸彈,以及數枚2000公斤的炸彈,以敲山震虎威懾布軍。

布軍倒是想進行空中攔截,但仗打到這個份上,他們已經被四面合圍,哪怕包圍圈裡還有十幾萬人,可飛機是真湊不出來了。

能飛的東西早就在之前的戰鬥中被消耗殆盡,被殷麥曼帶領的航空隊擊落完了。

面對無法還手單方面捱打的轟炸,以及轟炸後灑下來的傳單,布軍人心惶惶,士氣愈發低落到了極點。

大部分人都完全沒有了戰意,只等上面的人最好能發起一下投降談判。

只恨布軍高層當中,大貴族還是太多,這些人抹不下面子。導致沒什麼話語權的小貴族、小資本家和平民的孩子沒有發聲的機會。

德瑪尼亞人空投的傳單,也很快被送到了伊普爾城內、遠征軍總司令弗倫奇的桌上。

德瑪尼亞人釋出的威懾明碼電文,也被弗倫奇手下的機要官截獲並記錄。

這一切,都逼得弗倫奇不得不謹慎處置。

當天下午,他緊急找來遠征軍參謀長阿奇博爾德中將,還有第2軍的將領們,緊急商討了這個事情。

“打肯定是打不下去了,但是為了帝國,我們不能把足夠二十萬大軍花上一兩年的軍需物資留給德瑪尼亞人。大家說說怎麼辦吧。”弗倫奇元帥顯然也不願意獨自背鍋,把問題先拋給了大家。

眾人面面相覷,阿奇博爾德參謀長也苦著臉辯解:

“但現在緊急銷燬的話,肯定會觸怒敵人,導致將來十幾萬俘虜命運悲慘——德瑪尼亞人是絕對會下狠手的,尤其他們現在都撒傳單發電報,明著喊話過了,我們算是明知故犯。”

“那我們難道要為了將來戰俘營裡的待遇,就不顧國家利益嗎?”第2軍軍長這時還不忘下意識唱幾句高調。

阿奇博爾德被這般質問,嘴角都忍不住抽抽起來,心中暗罵:合著都這時候了,還要老子來做惡人,讓你們維持忠義人設?

但沒辦法,這種事情一般都不會讓軍事主官背鍋的,還得參謀人員唱白臉,都老慣例了。

阿奇博爾德參謀長想了又想,最後也只是拿出一個折衷方案:“但我們有那麼多炮彈庫存,靠銷燬短時間內也銷燬不了啊!直接在城裡引爆、把我們自己都炸上天麼?要轉運到空曠的地方引爆,得多少天時間?

依我看,不如我們趕緊把那些地下倉庫封了,然後同步做假賬,讓德瑪尼亞人打進來後找不到,也就算對得起帝國了!還能為將來埋下隱患,等他們佔領期間,說不定哪天就意外爆炸了。”

原本找不到臺階下的弗倫奇元帥和兩個軍長,聞言這才舒坦了。

這樣既能儘量避免實際上資敵、名義上也完全對得起帝國了。

弗倫奇元帥最終拍板:“那就這麼說定了,大家再撐幾天,等那些地下倉庫全部封死偽裝好,假賬賬目也搞好了,德瑪尼亞人再次進攻時,就投了吧,別無謂犧牲士兵生命了。

至於那些地面倉庫的物資,就不銷燬了。留一部分給敵人,他們才會相信我們只剩那麼多了,要是全毀敵人反而不信了。至於將來帝國打贏戰爭後、我們被放回去,就說當初有極少數物資來不及銷燬。這樣也無損於我們將來在史書上的評價。”

眾將這才鬆了口氣,總算有元帥發話了,不用他們背鍋了。

大夥立刻回去,準備開始做假賬、推土封地窖倉庫。

不過弗倫奇元帥這邊開完會,天就已經黑了,當晚最多挑燈做幾本假賬,其他施工動手的事情,還得等明天天亮。

……

與此同時,22日晚6點。

波珀靈厄和凱默爾山這兩處陣地前沿。

波珀靈厄位於伊普爾城以西大約20公里,也是斯滕福德通往伊普爾的鐵路上,唯一的中繼站。

在之前的戰鬥中,德瑪尼亞軍早就已經打到波珀靈厄城西了。只是後來第6集團軍改了戰術,把重點放在包抄上,才沒繼續進攻波珀靈厄,否則早就打下來了。

但是今晚,德瑪尼亞軍卻一反常態,重新對該城發起了進攻。

從6點開始,猛烈的炮擊就持續不斷落在這座小城內,足足火力準備了兩個小時。第6集團軍的1個師,也在火力準備後,發起了一板一眼地常規進攻。

這一切,都讓正忙著做假賬的布國遠征軍,不得不抽調兵力往這邊堵口。

大夥兒心中還暗罵德瑪尼亞人不講武德,早上還暗示可以談條件,怎麼天黑了突然就進攻了。

但這種事情也沒處講理,之前雙方又沒有正式開展談判,只是表達一個意向,一種宣傳罷了。

倉促之間,伊普爾周邊的布軍將領,都預設敵人肯定是沿著鐵路線的平坦大路、從西向東進攻,對其他方向的提防自然也是降到了最低。

比如,伊普爾城南側、凱默爾山東段的山脊,此前也已經掌握在德瑪尼亞人手中,那裡原本距離伊普爾更近,只有不到10公里,位於伊普爾城的正南方。

但如今,伊普爾地區的防禦力量,再次被城西的鐵路方向吸引、抽調,對城南的防守也進一步變得空虛。

而魯路修和倫德施泰特,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發起的攻勢。

夜裡8點整,城西大路的1個師火力準備結束、開始全面進攻後不久。

埋伏在凱默爾山脊北坡的數個德瑪尼亞210毫米口徑攻城榴彈炮陣地,以及更多的150加農炮陣地,便開始對伊普爾城南的防線區,發起了持續僅僅15分鐘的短促火力準備。

整段布軍防線上,瞬間炮火連天。被炮火覆蓋的防線東西寬約3~4公里,縱深約1公里。

留在防線裡放哨的布軍士兵,第一時間猝不及防,無不被炸飛炸爛,殘肢斷臂血肉橫飛。

但偏偏因為城西的進攻更猛烈,布軍高層第一時間甚至都無法判斷這裡是主攻還是佯攻,還以為只是德瑪尼亞人的疑兵之計,沒有對城南投入任何增援。

15分鐘後,炮擊就停了一陣,大約2~3分鐘。布軍高層偶有得知這個訊息的,還慶幸“城南果然是虛晃一槍的疑兵之計,是為了不讓我軍全力支援城西”,於是就對城南愈發不聞不問了。

好在那些前線團長們,倒是還有些責任心。

比如傑克遜上校,就是布1師第3團的團長,此刻他正負責城南防線。

看到德瑪尼亞人的炮擊暫停後,他立刻下令:“讓第二道防線的守軍立刻補防上去!重新在一線陣地建立防禦,德瑪尼亞人說不定會衝上來!”

於是一群群有氣無力計程車兵,就耷拉著腦袋拖著沉重的步子,不情不願地透過交通壕,從二線陣地往一線補防。

“都這時候了,這仗還打個屁。”無數士兵在內心憤恨咒罵,卻又不敢直接抗命。

然而下一刻,他們很快就為自己的決定後悔了。

“轟轟轟!”連綿的炮聲再次響起,他們剛剛要進入的陣地,很快又被覆蓋在炮火之下,甚至連他們自己的出擊陣地,都被連帶著一起覆蓋了。

原本在剛剛那15分鐘裡,布軍自以為和此前一樣,已經摸清了敵人的炮擊範圍,所以就等在敵人炮火區的邊緣,只想等一停炮就上前。

誰知敵人不講武德,剛停炮後不久、再次開火時覆蓋範圍居然往前延伸了!

這就把原本躲在覆蓋區邊緣等著上去計程車兵,也給覆蓋了進去!

經驗主義害死人吶!誰讓他們敢預設“敵人的炮火覆蓋範圍有多大面積、邊界在哪裡”這種想法呢?他們就是被這種想法給害死的。

真正有效率的炮擊,就該是不讓敵人找到規律的。

……

“看來效果不錯,短促炮擊15分鐘後,往前延伸500碼,這樣剛剛停止覆蓋的南側500碼陣地,我們就能輕易進入了。而位於500碼到1500碼之間的敵人,還會再遭到覆蓋,都無法補防上來。

就算原本塹壕裡有少數士兵沒被炸死,也絕不是我們的對手了。立刻衝鋒!”

魯路修在望遠鏡裡觀察了人類歷史上首次“徐進彈幕”炮擊的效果後,果斷下達了衝鋒命令。

1500名突擊隊員便呈現散陣,以班排為單位,朝前滲透衝鋒而去。

部隊很快進入了塹壕網區域,而塹壕內也果然有少量布軍士兵還沒被炸死,但人數最多隻剩原額定人數的三成都不到了。如此稀疏的兵力,突破起來實在是不費吹灰之力。

“噠噠噠~”地衝鋒槍掃射聲,一路向前綿延,猛打猛衝。

端著李恩菲爾德步槍的倖存布軍步兵,不是被子彈洞穿腦瓜、軀幹,就是被手榴彈炸得腸穿肚爛。

500碼的陣地很快被佔領,連15分鐘都沒用到。

不過即使進度超出預期,突擊隊也還是得原地休息幾分鐘,等滿15分鐘。

因為戰前的計劃,就是每15分鐘延伸一次炮火。衝得快了,會衝進自己人大炮的覆蓋區白白送死的。

突擊營雖然比其他常規部隊多配了很多無線電臺,可以透過電報實時要求調整炮火支援時長。但發電報也要時間,而且不是每支突擊小隊衝得都一樣快的,所以只剩幾分鐘的情況下,就沒必要麻煩了。

15分鐘的期限終於到了,炮群再次開始往前延伸500碼,魯路修的部隊在觀察確認這一點後,也再次展開了突擊,跑馬圈地輕鬆佔領又一片陣地。

“這是什麼戰術?敵人的進攻怎麼可能這麼流暢?這不科學!”負責防守的傑克遜團長和另外一個團的布軍團長,被德瑪尼亞人的攻勢驚得目瞪口呆。

但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炮彈已經延伸到了他們的團部所在的陣地。

團部雖然非常堅固,還挖了一些地下坑洞防炮,但傑克遜團長等人也被猛烈的炮火覆蓋得無法抬頭,無法轉移。

當又一個15分鐘過後,炮擊停止之時,他們懵逼地想要後撤,卻發現德瑪尼亞人已經緊跟在炮火後面衝上來了。

“他們的步兵怎麼可能跟隨炮擊線跟得這麼近?他們不會被自己人的炮彈誤傷麼?”

傑克遜團長帶著這個永遠無法想明白的問題,就被衝上來的敵人一串mp15衝鋒槍子彈帶走了。

他捂著胸口不甘地倒下,臨死時眼神中還充斥著不解。

魯路修卻根本看不上這些小目標,也不知道他手下的突擊隊在黑暗中擊斃了一名上校團長。他只要儘快殺穿城外防線,殺到伊普爾城內打巷戰,活捉遠征軍總司令弗倫奇元帥。

其他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