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路修跟隆美爾敲定了合適的空降時間後,就去向集團軍司令魯普雷希特公爵做最後的彙報了。
一切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哪怕還有些風險,也只能按計劃執行下去。
打仗怎麼可能有毫無風險的萬全之策!
按照這個計劃,2月16日白天,進攻應該稍稍放緩一些,但入夜後則要反其道而行之、利用黑暗導致的敵軍巨炮觀瞄不利良機,加快推進。等天亮前再放緩、讓敵人在疲憊已極後放松警惕、陷入麻痺,為最後的空降得手鋪路。
整個時間表,原本定得非常好,也很符合德瑪尼亞人嚴謹守時的風格。
可惜,敵人卻不會按照你的時間表來走。
就在空降前20小時,也就是16日上午,前線又發生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意外。
敦刻爾克西郊方向,正在往海邊進攻的德軍兩個師,這天一大早原本推進得還算順利。又往前推了幾百米,奪取了一道塹壕、一道交通壕、又摧毀了幾層鐵絲網。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入夜的時候,說不定能突進到離海岸線只剩4公里遠的位置。
但10點半的時候,海面上傳來了德軍未曾聽到過的重炮聲。把正在交替前進的德軍進攻部隊炸得人仰馬翻,足足兩個連計程車兵,都因為一波突如其來的炮擊,就死傷大半。
“快跑啊!是戰列艦主炮!”
等到部隊撤下來的時候,陣地上足足丟下了一百多具屍體。還有幾十名受傷計程車兵掙扎著硬撐逃了回來,或滾或爬,很是慘烈。
隨後,那種從未見過的炮擊甚至開始延伸火力,伴隨而來的還有布軍的一次小規模反攻,居然還把德軍擊退了好幾百米。
截止到中午的時候,德軍在這一方向上一早奪取的新陣地,全都被布軍奪回去了,布軍甚至還反推了兩三百米。期間德軍的死傷人數,竟也超過了反攻的布軍的死傷
擔任進攻任務的師受了挫,趕緊逐級上報軍長,軍長又上報集團軍司令。
魯普雷希特公爵聽說了這一意外情況後,一邊召集涉事軍、師長來參加一個緊急會議,當面彙報細節。一邊讓航空隊派出飛機偵查,一邊找來魯路修和隆美爾,想看看這事兒對於即將開始的空降作戰有沒有什麼不良影響。
不一會兒,魯路修和隆美爾就首先趕到了公爵的司令部。
公爵也不廢話,直接臉色有些難看地問了個問題:“負責進攻城西的巴里亞第3師,原本是我軍各部中推進得最快的,我還打算在你們空降之前,確保第3師推進到距離海岸線只有3~4公里的位置上,這樣他們到時候也能更有力地接應你們。
但是上午十點多的時候,發生了變故,第3師遭到了前所未見的重炮轟擊,不但沒能繼續推進,反而還被打退回來很多,如果情況再惡化下去,到天黑的時候,連距離海岸線5公里的底線都守不住。”
魯路修連忙問:“前所未見的重炮轟擊?不是羅南炮臺的340毫米雙聯裝炮塔乾的嗎?”
魯路修口中提到的羅南炮臺,是敦刻爾克港南側高地上的法軍炮臺,其最重的火力,就是3座340毫米雙聯裝巨炮。另外還有一堆相對老式的法制240毫米岸防炮。
同樣的,在敦刻爾克港北側的馬洛萊班炮臺,也有同樣型號的3座340毫米雙聯裝巨炮。
整個敦刻爾克港的這6座12門340毫米炮,原本是法軍為“諾曼底級”戰列艦首艦建造的。
“諾曼底級”戰列艦1912年完成設計、1913年4月開工建造了兩艘、當年10月又開工兩艘。
到世界大戰爆發時,“諾曼底級”的1/2號艦已經差不多能下水了,但舾裝完全沒開始,3/4號艦則是連艦體都完全沒造好。
法軍因為戰時資源比德軍更吃緊,為了集中全部資源給陸軍爆兵,所有在建戰列艦全部選擇了無限期停工。
但“諾曼底級”前4艘的48根主炮管子都已經造出來了,不用也是浪費,於是就分別配給敦刻爾克、聖納澤爾、佈雷斯特、土倫四大軍港,各自作為要塞岸防炮使用。
敦刻爾克港這兩大炮臺分到的,就是“諾曼底號”的12門340炮。
但魯路修之前也瞭解過情況,知道羅南炮臺的火炮射界有一定的問題,對於敦刻爾克城東是可以比較完美覆蓋的,但城西就打不到了。今天怎麼會突然出現城西的進攻部隊被如此重炮覆蓋呢?而且還是離開海岸線有一定距離的地方。
如果是快貼到海邊了,那麼捱打也是不奇怪的,有可能是海面上的布軍前無畏艦乾的,可按公爵的說法,當時進攻部隊的位置還沒那麼靠海,敵人的戰列艦又無法靠到岸邊太近,應該也打不到那麼遠才對——
再說,退一萬步,如果敵人戰列艦能打到那麼遠,那他們前幾天就該打了,不會讓德軍推到這一步。
魯路修說出了自己的疑問,但很可惜公爵一時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只能是等下面的情報。
好在兩人也沒等多久,只是在那兒胡亂揣測了幾分鐘,偵查航空隊的殷麥曼中校就來了,他果然帶來了最新的航空偵查情報:
“對不起!司令殿下,是我們的偵查工作有疏漏,沒能提前發現並鑑別敵人的新戰艦!最新的航拍已經確認,是佈列顛尼亞人調來了淺水重炮艦、逼近到距離海岸2公里都不到的位置,然後直接對著內陸轟擊!
原本敵人的戰列艦的吃水太深,在沒有錨地的淺灘地形,至少要距離海岸5~10公里才能對岸炮擊。但淺水重炮艦的吃水極淺,甚至可以接近到岸邊1~2公里處,所以對岸打擊的深度也大大增加了!
只怪我們的飛行員小夥子之前不認識‘淺水重炮艦’這種艦型,前天航空偵查時,其實就發現敦刻爾克港有新部署這種船了,但沒認出來。剛才航拍後,緊急請教了專業人士才判讀出來。”
“淺水重炮艦?佈列顛尼亞人什麼時候造了這種東西?我是說淺水重炮艦不都是一些過了時的老掉牙麼?”
魯普雷希特公爵不是很懂海軍科技,一下子還有些懵逼,便連忙又讓人去緊急蒐集情報。
淺水重炮艦這個名詞本身,公爵還是聽過的。上個世紀末就有不少淺水重炮艦,俗稱“蚊子船”,但近年來已經被淘汰了。
一旁的魯路修倒是沉思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淺水重炮艦的概念雖然已經落後了,但歷史上一戰期間布國海軍好像還真就因地制宜廢物利用,造了幾批淺水重炮艦。
那玩意兒最大的優勢就是吃水很淺,跟輕巡差不多,能夠抵近海灘用,航速雖然賊慢,但火力兇猛,而且很多時候是拿多餘的小眾型號炮管,隨便造幾艘靈活部署。
沒想到這次敦刻爾克戰役,因為德軍推得距離敦刻爾克港的核心城區越來越近,而城西這片因為敵人的岸防炮沒有射角打不到,加上停在城東錨地的前無畏艦也轟不到城西這邊的交戰區,所以布軍又處心積慮拿出了新武器、淺水重炮艦!
還別說,這種武器確實非常契合這樣的環境。原本歷史上,一戰期間造淺水重炮艦也就是專門為了比利金沿海戰區用的。
就在魯路修思索的時候,情報蒐集官員也很快帶來了公爵要的資料。
一名情報官匆匆跑進司令室,敬了個禮後說:“司令!已經查明,是佈列顛尼亞人動用14英寸艦炮,建造的4艘淺水重炮艦,佈列顛尼亞人還給這些船起了醜國名字,分別叫‘格蘭特號’、‘羅伯特李號’、‘石牆傑克遜號’、‘法拉格特海軍上將號’。”
公爵還有些不解:“布國的軍艦,怎麼會用醜國內戰時的將軍名字命名?”
而一旁的魯路修反應快,他忽然想起前世確實看書看到過布國人一戰期間試圖拉醜國下水的一些小動作,於是他立刻開口為公爵解惑:
“啊!我想起來了!帝國的威廉造船廠,戰前不是為希臘海軍承建過一艘‘薩拉米斯號’戰列艦麼?但希臘人當時為了上14英寸主炮,而帝國的克虜伯兵工廠此前只造過12寸主炮。所以希臘人就問大洋彼岸的醜國伯利恆鋼鐵公司定製了14寸炮。
戰爭開始後,薩拉米斯號還沒竣工。醜國人知道他們沒法把定做的14寸炮運到帝國、再裝到希臘人的軍艦上了。於是就把砸在手裡的庫存賣給了佈列顛尼亞人!
而佈列顛尼亞人挪用了這批火炮,臨時趕工造了幾艘淺水重炮艦。現在命名時故意取一堆醜國將軍的名字,就是唯恐帝國不知道這批大炮是醜國賣給他們的!
布國就是希望帝國抗議醜國破壞中立法、給交戰國賣武器!希望帝國和醜國撕破臉,布國就好拉醜國下水跟它們結盟!太卑鄙了!”
公爵得知這些大炮居然是醜國公司賣的,內心一時也很是憤慨。
世界大戰打了半年了,醜國資本家跟交戰雙方都做生意,那是很常見的。但他們之前好歹還遵守中立法,不會直接賣武器,只能賣原材料或者非武器的工業製成品。
哪怕你賣過去的東西,簡單加工後就能生產成武器,那你也不能直接賣武器。這件事情上,醜國軍火商絕對是嚴重違反了國際法。
魯路修並不知道的是,原本歷史上布國人在1915年2月趕工完成這4艘用了醜國大炮的淺水重炮艦後,先用醜國曆史上的將軍們的名字給軍艦取名,結果立刻被醜國國會暗中派人威脅抗議了,逼著布國改名,因為醜國也不想被太早拉下水,也不想落下把柄鐵證被德瑪尼亞譴責。
最後,布國的外交有關部門扛不住壓力,在1915年5月份的時候,把這四艘用了中立國主炮的軍艦,重新改名叫“阿貝克隆比級”,用布國自己歷史上的四位將軍重新給各艦命名“阿貝克隆比”、“拉格蘭”、“哈弗洛克”、“羅伯茨”。
同時,因為這些船原本歷史上不曾被德軍擊沉過,更不曾被繳獲過。布國人改了名字之後,外形上稍加掩飾,醜國就能抗辯說“這些炮不是伯利恆公司直接賣的成品武器,只是賣了原材料後,布國炮廠自己生產的”。所以原本歷史上,德瑪尼亞的外交有關部門沒有抓到鐵證,也沒法要挾醜國。
否則但凡抓住一點鐵證,說不定將來都能對沖一下“盧西塔尼亞號”事件的影響——要是有鐵證證明醜國先直接賣武器給布國,那德瑪尼亞潛艇將來再擊沉醜國民用船舶的理由就會充分不少,屬於“你先不仁,我才不義”。
魯路修想了很多,而一旁的公爵則沒有這份外交敏感,他還在考慮純軍事的問題。
公爵最後忍不住問魯路修:“敵人突然又強化了戰力,多了4條用14寸主炮塔的淺水重炮艦,而且還把我們在敦刻爾克西城的攻勢打退了一公里多。
形勢比計劃的更嚴峻了,你覺得明天凌晨的空降計劃還能如期進行麼?到時候,外圍的接應部隊打穿敦刻爾克市區,所需的時間可能會更久,你們的傘兵部隊也就可能得奪取炮臺後死守更久……”
魯路修和一直沒發言的隆美爾相視一眼,最後齊聲斬釘截鐵地說:“已經計劃好了!不可以再推遲!”
隆美爾的看法,更偏重軍事:“司令!既然敵人有了淺水重炮艦,我們就更不能等了,再等下去,明天白天、後天白天,敵人在西城方向說不定還會把我軍擊退更遠!在14寸主炮的轟擊下,我們的前沿部隊是站不住腳的。
現在只能一鼓作氣!只要我們奪取了港口南北兩大炮臺,敵人任何軍艦都不敢靠近港口炮擊我們的陸軍了!”
魯路修也完全認同隆美爾的這幾個點判斷,但他看得更遠,還看到了一些外交層面的收益:“司令!我覺得,這些淺水重炮艦抗浪性、適航性都很差,聽說最大航速只有6~8節,動力非常孱弱。這種船夜間無法作戰時,往往會回港。
既然如此,我們更要不惜代價奪取港口炮臺!要是能趁著敵人淺水重炮艦夜間回港不防備的機會、奪取炮臺後調轉炮口把泊位上的重炮艦擊沉,到時候帝國就能撈到‘醜國破壞中立法在先’的鐵證,我們能打撈到伯利恆鋼鐵公司原產的14寸雙聯裝炮塔!還能撈到刷著醜國將軍名字作為船名的船體!他們就賴不掉了!這時候一定要果斷啊!”
公爵也被多個角度的說服意見,說得熱血沸騰。
雖然最後總攻前的這個白天、戰線反而惡化了一點,敵人也變得更強了。
但帝國沒有退路!第6集團軍也沒有退路!
雙方在牌桌上堆的籌碼已經越來越多,都快堆不下了。
這時候任何一方先慫、不敢跟,結果都會非常嚴重。
這是一個贏者通殺的局面!
“下令!進攻計劃一切照舊!天黑後,開始全軍總攻!強攻到凌晨4點。同時,4點起飛飛艇隊,爭取6點抵達目標上空,然後開始空投!地面部隊4點轉入休息後,只能休2個小時,到6點空降兵落下後,地面接應部隊也要立刻全部繼續進攻!
同時,讓航空隊,還有海軍,都按計劃做好準備,該什麼時候進場就什麼時候進場!偵察機隊要提供掩護,務必把敵人少量臨時裝了重機槍的雙座偵察機擊落!拼消耗也要把敵人全部擊落!不能讓那點敵機威脅到我們的飛艇!通知施佩將軍的前無畏艦,夜裡就該帶著護航雷擊艦啟航,往這邊增援炮擊!”
參加戰鬥的兩個軍,全部按照司令殿下的命令運轉起來。
當天午後,一部分陸軍仍然在進攻,在儘量消耗布軍,在把戰線儘量往前推。
雙方在城區邊緣血腥地絞肉,德軍投入了上百個噴火工兵小組,對著有敵軍火力點埋伏的建築物乃至廢墟噴火肅清。無數布軍士兵慘叫著渾身冒火從窗戶裡跳出來,但也不時有德軍噴火工兵被敵人的子彈集火,自己爆燃成一團大火球,同樣非常悽慘。
經過半個多月的鏖戰,現在的布軍和法軍,都已經沒那麼恐懼噴火兵了。他們雖然知道這東西很厲害,但也因此學會了“一看到噴火兵就不惜成本朝著德軍噴火兵掃射”。
德軍噴火兵的戰果雖依舊驕人,噴火兵的傷亡率卻越來越高。
但即便如此,德軍仍然在堅定地推進。
而入夜之後,德軍的攻勢更是變得愈發迅猛。
因為夜裡敵艦和敵炮臺無法觀察無法炮擊,布軍的抵抗變弱了,德軍自然要抓住時機儘量亂戰猛攻。
相比之下,布軍的很多據點,都是固定靶。天黑之前,德軍靠著炮兵觀察哨和偵察機航拍報點,已經取得了更多座標資訊,夜間重炮仍然能對著這些固定靶全力輸出。
巨炮的轟鳴,一整夜都在敦刻爾克城南的廣大正面上響徹。布軍被打得憋屈了,也會讓岸防炮臺或是停在港口裡的戰列艦開火反擊,但他們缺乏目標指引,只能是對著“明顯屬於敵佔區”的陣地隨便開火盲打,但那個位置上有沒有敵人就不知道了。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眼看到了後半夜,終於到了飛艇載著傘兵起飛的時間了。
魯普雷希特公爵一共調集到了40多艘飛艇,這也是帝國目前能拿出的最大數量。
40多艘飛艇,都在凌晨4點左右,從戰線後方80公里的阿爾芒蒂耶爾起飛,預定一個半小時到兩個小時,就可以飛抵目標上空。
而德軍的列車炮還在轟鳴,把燃燒彈炸到敦刻爾克港南北兩大炮臺附近,雖然炸不穿,卻也在表面留下了成片的熊熊大火。足夠飛艇在老遠以外就注意到、從而調整航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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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三更!今天一萬三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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