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嫁禍挑釁
大秦:蟄伏二十載,開局奪王位 塗山梔梔 加書籤 章節報錯
咸陽東市,渭水居。
夕陽將最後的血色潑灑在西邊天際,染得咸陽城一片金紅,卻無法驅散空氣中流淌的燥熱與某種莫名的緊張。
東市的喧囂在暮色裡醞釀出一種焦灼的聲浪,“渭水居”這座三層臨街酒肆幾乎被洶湧的人潮和嘈雜的聲浪擠得喘不過氣。
幾個穿著短打布褂的酒客佔據著角落的散座,桌上擺著粗陶酒罈與幾碟油亮的醬肉,唾沫橫飛。
粗大的嗓門壓過了其他桌的低語,引得四周不少食客悄悄側目。
“今早臨臺街那事兒,都聽說了吧?嘖嘖,那叫一個狠!”
一個滿臉絡腮鬍的大漢灌了口濁酒,油光光的嘴唇嘖嘖有聲。
“一名博士的管家,出門採買,就因擋了一輛富麗馬車的道兒,被車上跳下來幾個穿藏青緊身袍子的大漢拖下來一頓暴揍啊!鼻樑骨都打折了,血糊了一臉!臨走還往他懷裡踹了一腳,愣是把他揣著給女兒置辦嫁妝的幾貫錢袋子全抖落走了!光天化日,猖狂至極!”
“藏青袍子?是什麼人呀?這麼跋扈?”
聞言,鄰座一個年輕後生立刻瞪大了眼,拍著桌子介面道:
“這還用猜?肯定是長信侯府那幫雜碎啊!除了他手底下那些食客仗著太后和‘那位’的勢,還有哪個敢這麼當街打博士的臉?”
“嗨!這算啥?”
桌旁一個佝僂著背的老頭子,似乎耳朵不大靈光,嗓門卻比誰都高,一邊努力伸著脖子湊近幾人,一邊嚷嚷。
“昨個兒夜裡,西城那邊管理漕運的屬官,好像是姓楊的那位吧?家裡走水了!好大一場火!燒了半條街都瞧見紅光!巡街的伍卒趕過去撲救,你們猜怎麼著?”
聞言,眾人紛紛伸長脖子,等候著老頭子的話語。
“隔老遠就看見幾個穿藏青衣裳的影子跟鬼似的躥上房跑了!跑之前還有人朝火堆裡丟了啥東西,聽那巡街的小隊長今早喝醉跟我婆娘她孃家外甥吹噓,說就是長信侯府的人”
老頭子說得煞有介事,彷彿親眼所見。
“嚯!”
桌上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又是長信侯府!”
絡腮鬍大漢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碟亂跳,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
“那閹人近來簡直無法無天,簡直沒把大王放在眼裡了!強搶民女、圈地拆屋也就罷了,現在竟然囂張到直接對朝廷命官的家眷下手?明搶?縱火?他呂不韋真的不管管?”
“管?拿什麼管?”
“你是沒聽到那傳言?人家早就是一家親!金餅都用車往相府後門拉!那可是真金白銀!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懂不懂?說不定今天馮博士的管家捱揍、屬官家被燒,就是他們得到指示才這麼肆無忌憚!”
這些話語瞬間引爆了周邊幾桌的議論,在這悶熱的酒肆裡迅速發酵。
………………
渭水居二樓雅間。
這裡也並非真正的隔絕,樓下鼎沸的聲浪混合著菜餚蒸騰的氣息陣陣傳來,形成一種嘈雜的背景音。
臨窗的案几旁,贏羽倚著憑几,身上只著素色常服,氣息微斂,如同一位真正病弱、來此排遣煩憂的閒散宗室。
他手上端著一盞顏色清亮的綠玉杯淺淺啜飲,可那雙投向窗外亂哄哄街道的深邃眼眸,卻深不見底。
而章邯如影子般立在他身後半步,無聲無息。他身上的氣息比幾日前更內斂,眼神專注得像打磨過的刀刃,似乎能穿透紛亂的表象直接切割出事件的筋骨。他微微側耳,將樓下那些關於“嫪毐暴行”與“呂相勾結”的驚惶議論點滴不漏地收入耳中,每一個字都在他冷靜的思維中飛速拼合。
“呵!”
贏羽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指尖在溫潤的綠玉杯口輕輕一劃,動作輕若無物,卻在他宗師巔峰真氣的極致催發之下,杯沿處驟然亮起一絲肉眼難辨的銳利寒芒。
杯中微漾的清酒,酒液下的青翠嫩葉無聲無息間被這無形鋒芒切作兩半,斷口平滑如鏡。
他抬眼望向章邯,聲音平淡得像在說今天的天氣,卻透著一種掌控風暴的深淵般寧靜。
“做的不錯!”
章邯倏地垂首,眼中精芒一閃即逝。
“君上放心,流言沸至鼎盛。咸陽城內,所有事情已準備就緒。”
聞言,贏羽指尖那抹無形鋒芒無聲散去,他不再看窗外喧囂的街巷,窗外即將被濃重夜色吞沒的咸陽城輪廓,在他深不見底的瞳孔中迅速沉沒。
一場由他親自佈下羅網、引動各方殺局絞殺的咸陽血幕,即將緩緩拉開序幕!
………………
咸陽西市主街,辰時正刻。
濃重的市井氣息隨著初升的日頭蒸騰而起,瀰漫在縱橫交錯的街巷裡。
西市主街已是人聲鼎沸,車馬轔轔。挑著扁擔吆喝叫賣的貨郎、驅趕牲畜的農夫、支起食棚的攤販、穿著各式衣袍來往穿梭的官吏小吏、挎劍結伴的遊俠少年,乃至混雜其中的閒漢潑皮……千頭萬緒的人流如同沸騰的鼎粥,在狹窄的街道里湧動著、擠壓著。
蒸騰的食物熱氣混雜著牲畜羶味、木料的生腥氣,形成一股濃烈的市井味道。
西市靠近宮闕的區域,官衙林立,商鋪也越發軒敞。
而田冉此刻的心情正如同這蒸籠般燥熱,他身披一領象徵相府屬吏身份的玄色錦邊深衣,步伐間帶著掌管賦稅、手握實權者的慣有節奏。幾名孔武有力的勁裝隨從警惕地簇擁在他左右,目光掃視著人流。
這條街的商鋪多是供應宮室採買的大商號,稅賦份額自然也是田冉重點關注之處。
他目光審視著幾家新開張器宇軒昂的綢緞莊,心中快速盤算著今年的浮徵額度與可能的孝敬來源。
一個身材精瘦、蓄著山羊鬚的老管事哈著腰跟在他側後方半步,手裡捧著竹簡,隨時準備記錄田冉的隻言片語。
“田大人,您看這家錦雲軒,門面氣派,吞吐量必然不小……那家‘百匯堂’據說剛打通了蜀地的木料路子……”
老管事尖細的聲音在嘈雜背景中斷續傳來。
田冉鼻孔裡嗯了一聲,帶著上位者的矜持和不經意。
此時,周圍擠過一隊運載銅錠的牛車,周圍頓時有些混亂,幾個穿著短褂的腳伕扛著大捆貨物吆喝著從側旁小巷擠出,差點撞上田冉一行,惹得隨從警惕地伸手格擋。
就在這瞬息之間,一聲暴戾至極的聲音如同平地炸雷,粗暴地打斷了街市的熱鬧!
“眼珠子長在腚上了?!”
三個穿著極其惹眼的藏青色短打勁裝、腰纏皮質寬頻的彪形大漢,從側前方一家酒肆的廊下猛地闖出,蠻橫地將擋道的幾個百姓推開。
為首的漢子身高足有九尺,面色黝黑泛紫,一道醒目的刀疤自左眉角直劈至嘴角,凶神惡煞。
“滾開!擋著爺的路了!瞎眼的玩意兒!”
話音未落,這巨漢根本不看方向,狀似被混亂人流衝撞一般,龐大的身軀帶著一股後天真氣湧動的蠻橫力道,如一頭蠻牛般狠狠撞向田冉身邊的一個隨從,猝不及防。
那隨從也算練家子,後天中期的修為本能地提起真氣雙臂格擋,卻只覺一座小山砸來。
“嘭!”
一道沉悶的撞擊聲傳出,那隨從感覺自己像被狂奔的烈馬撞中,胸骨咔嚓悶響,一口鮮血狂噴而出,整個身體離地倒飛出去,砸翻了後面兩個躲閃不及的賣梨販子,筐翻梨滾,汁水四濺,場面登時大亂。
“嗯?”
田冉臉上的矜持瞬間被震怒取代,光天化日之下,他的貼身隨從被當場撞飛?
這是赤裸裸的、踐踏他呂府威嚴!
“混賬東西!”
田冉厲聲咆哮,手指指那為首的疤臉巨漢。
“爾等何人?竟敢當街行兇!拿下!給我拿下!”
他身為相府心腹,執掌稅賦大權,何曾受過如此對待?
“喲嗬!好大的狗膽!敢指著大爺的鼻子?!”
那疤臉巨漢咧開一嘴黃牙獰笑,兇悍的臉扭曲變形,眼中卻無半分慌亂。
他猛地踏前一步,身下石板被踩得呻吟碎裂,渾身筋肉虯結,後天巔峰境界的強橫氣場再無絲毫遮掩地擴散開,如同狂浪拍岸,逼得近處驚慌失措的人群如割草般向後倒去。
他根本不理會田冉身後另外幾名拔出兵器、臉色煞白撲上來的隨從,那雙燃著暴虐狂焰的眸子死死釘在田冉臉上,粗糙巨掌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聲,悍然抓向田冉。
“爺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
疤臉巨漢嘶吼的聲腔扭曲怪異,說道:
“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是什麼下場!”
那蒲扇般的大手挾裹著萬鈞巨力,直欲一把擰斷田冉的指頭。
見此,田冉瞳孔驟縮如針,這蠻漢周身炸開的氣浪讓他呼吸猛地一窒,生死一線的本能讓他渾身的血液幾乎衝上頭頂。
他早年也習過武,雖荒廢多年,終究還有些底子,拼著真氣逆行衝擊,身體以一個極其狼狽的滾葫蘆姿態向後猛撲。
“嗤啦——!”
布帛撕裂的聲響刺耳,田冉雖堪堪避過了斷指之厄,但胸前的錦緞深衣卻被那巨漢的指風颳過,竟硬生生撕開幾道裂口,冰冷的氣勁透衣而入,瞬間在他胸腹間刮出了數道火辣辣的血痕。
田冉踉蹌著倒在地上,臉色煞白,滿頭冷汗,恥辱與劇痛如同毒蟻噬咬。
“廢物!”
疤臉巨漢狂笑一聲,似乎嫌惡田冉的逃避,猛地一腳踹向旁邊一個正掙扎爬起的隨從,沉重的皮靴底狠狠踏在那隨從後背脊柱位置。
“啊——!!”
淒厲的慘嚎響徹長街,那隨從的身體詭異地向後反折,口中溢位血沫,眼見是不活了!
混亂!恐懼的尖叫徹底蓋過了市聲!
人群徹底炸了鍋,相互推搡踩踏,像炸了窩的蜂群瘋狂四散奔逃,兩側商鋪嘩啦啦地放下門板。
“上!給臉不要臉!”
另外兩個同樣穿著惹眼藏青勁裝的同伴,聽到指令,臉上扭曲著病態的嗜血興奮,猛地撞入田冉護衛的圈子中,一人抽出一根烏沉沉的熟銅短棍,帶起惡風砸向另一個隨從的頭顱;另一人更狠辣,雙手指套上幽光閃爍,分明淬了劇毒,掏心挖腹般抓向一個剛抽出半截佩刀的侍衛咽喉。
田冉帶來的幾個後天境界的隨從,在這三個訓練有素、下手狠毒、實力更勝一籌的“藏青皮”突襲下,毫無還手之力。
田冉掙扎著,剛被一個僥倖未死的護衛攙扶起來,臉上全是灰塵與蹭出的血口,胸口的衣襟破了大片,露出帶血的刮痕,肋骨劇痛讓他眼前發黑。
然而,他的噩夢尚未結束!
那個疤臉巨漢無視了僅存護衛絕望的劈砍,幾步便如同魔神般再次迫近,碗口大的拳頭如同攻城重錘,凝聚著爆炸性的後天真氣,毫不花哨,筆直地砸向田冉。
“不——!”
“噗——!”
血肉模糊的悶響,那一拳結結實實轟在他的口鼻之間。
田冉整個上半身被這狂暴巨力打得向後猛仰,又被那護衛死死架住才沒倒下,鮮血瞬間糊滿了他的臉,視線一片血紅。
疤臉巨漢湊近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帶著令人膽寒的嘲諷。
“廢物!”
話音未落,疤臉巨漢猛地抬手,順勢一記沉重的肘擊狠狠砸在田冉的左肋。
“咔嚓!”
“呃啊——!”
田冉口中發出一聲慘叫,身體瞬間佝僂成蝦米,劇痛讓他雙眼翻白,幾乎暈厥過去,左邊肋骨至少斷了兩根。
“一群廢物!我們走!”
疤臉巨漢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看也不看地上散落的財寶。
三人極其默契地交換了一下眼神,眼神深處是任務完成後的輕鬆。
他們動作奇快,絲毫沒有停留或掩飾行跡的意思,撞飛兩個擋路的行商,撞塌一個賣陶罐的攤子,在一片狼藉和驚恐的尖叫中,朝著一條預定的窄巷方向疾衝而去,速度驚人,身手矯健得絕不像尋常鬥毆的潑皮。
就在他們轉身、身影消失在街角混亂人潮中後,他們面上突然變得模糊,而後又變成了另外一張臉,但此時沒有人能看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