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謀劃
大秦:蟄伏二十載,開局奪王位 塗山梔梔 加書籤 章節報錯
隨即,嬴羽指了指案桌上書簡,讚歎道:
“剛拜讀完先生所著《尉繚子》的兵勢篇章,醍醐灌頂,字字珠璣!言‘兵起,直使敵國不能具軍’;‘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此等洞見,如暗夜明炬,足堪定國神策!”
聞言,尉繚臉上並未浮現絲毫得色,平靜得如同深不見底的湖泊,說道:
“君上謬讚,微末之言,不過拾人牙慧。”
他頓了頓,目光與嬴羽碰撞,問道:
“君上深夜相召,想必不只為點評拙作?”
“先生洞若觀火!”
嬴羽眼中鋒芒畢露,指尖輕叩案几,竟發出一串微如金石交擊的清鳴,顯是內力凝聚之兆。
“呂不韋權傾朝野,楚系盤踞深宮,二者於這咸陽城中角力多年,表面互有制衡,實則早已貌合神離!此僵局不解,便是我等坐困愁城。風暴將至,孤欲使其裂痕更深,如刀劈朽木,一舉兩斷!先生可有破局之法?”
此時,嬴羽的氣息驟然變得鋒利,空氣似乎也被這無形的氣勢割裂。
上次雖然定下以嫪毐為突破口,但是由於華陽太后當初扶持子楚上位,對呂不韋的勢力幫助不小,所以兩者之間還有所剋制,同時提防著大秦的宗室和大秦將領。
將尉繚叫過來就是為了瓦解此事!
聞言,尉繚眼中精光暴漲,銳利的目光中光芒閃爍。書房角落裡未點燈的銅鶴香爐腹內殘存的一點香灰,無風自動,竟旋飛而起,在半空凝成一小片陰霾般的灰雲,隨即又驟然崩散落下。
這細微至難以察覺的內力擾動,正是其心意震盪引動的天人交感之兆!
“君上明察秋毫,此二人根基已朽,只缺一把烈火焚之,其根本之利,如參商永隔!”
尉繚聲音低沉下去,卻更具穿透力,字字如重錘敲打鐵砧。
“呂不韋所求,乃獨攬大秦權柄於文信侯府,是為相,更是無冕之王,一切權源皆自相府發號施令!”
他食指沾了杯中的清水,竟在堅硬冰冷的紅木案几上迅疾寫下“相邦”二字。
水漬滲入木頭紋理,帶著一股凝結不散的陰冷銳氣,顯示出他對呂氏權柄本質的通透。
“而楚系……”
尉繚手指劃過水漬,在“相權”旁寫下“楚戚”二字。
“楚人根植於華陽宮華陽太后羽翼,所求唯外戚霸術!後宮之地,朝堂之門,宗室之親,皆要充斥其爪牙。此乃外戚染指軍國大政,禍亂之本源!”
水漬寫就的字跡在案几上蒸騰起微不可查的白氣,凝而不散,似有一股怨戾盤踞其上。
“利不同源,則刀鋒暗轉!要裂其隙,必尋其交惡之尖處,火上再灌油!”
尉繚眼中的光芒陡然暴漲,幾乎令人不可逼視。
他攤開手掌,掌指面板下似乎有極細微的金屬碎屑般的流光一閃而逝,那是其兵家秘法運轉周身真氣時引發的細微異象。
“其一,刺心奪魄——南陽!”
“南陽?”
嬴羽身體微微前傾,眼中寒星大盛。
“正是!”
尉僚以指蘸水,在案几地圖上咸陽東南方迅疾一點。
“南陽郡,沃野千里,糧草豐盈,控扼丹江、漢水通道,進可窺視各國腹心,退則護衛藍田大營側翼!握南陽,則韓、魏、楚地之安危如懸絲於人手!此乃天下嚥喉,四戰必爭之地!”
指尖的水氣在地圖南陽位置留下清晰溼潤的一團,溼痕竟透出絲絲暗紅色的紋路,彷彿地圖下的木質沁出鏽血,空氣中血腥氣一閃而逝!
“君上想必已有風聲?”尉繚看向嬴羽。
嬴羽嘴角勾起一絲冰冷徹骨的弧度,說道:
“華陽太后,為保楚系勢力延伸咸陽以北,穩固其在秦根基,屬意其族侄羋戎接任南陽郡守。此獠性貪婪,在楚地治境殘暴激起民變,楚國貴族不願收留這等麻煩,便遣至我大秦禍害!”
他語氣森然,繼續說道:“數月前,南陽上郡守奏章已有‘郡中賦稅流於私門、私鑄兵器符節’等隱語,孤已派影梟密查。證據如山!羋戎在其楚地封邑搜刮民脂民膏之事早成定論,更是暗通楚都舊族,欲將南陽作為楚系糧草物資暗中輸轉之樞!這等蛀蟲若執掌南陽,等於將一把楚國匕首對準我秦國的胸膛!”
“呂相亦知此關要害!”
尉繚續道,語聲如刀鋒刮過冷鐵。
“而呂不韋屬意其心腹門客谷澤!此人是呂不韋門客,與蒙驁帳下裨將王齕有舊,乃呂氏伸向軍功集團的一枚暗子,若使其掌控南陽此等兵糧重鎮,無異於讓呂氏又生出一條臂膀,伸向我大秦鐵壁之根基!”
“谷澤其人,雖無羋戎之貪鄙,但心機深沉,尤擅經營私兵部曲,暗蓄甲士於其舊宅田莊。影梟已查明,他數次假意‘平匪’,實則侵吞官倉物資以厚實私人軍械之利。將南陽交於此人,便是將利刃磨光,刃口最後對準的只會是大王和宗室!”
“華陽一脈欲使其族侄羋戎上位,呂不韋欲派心腹谷澤接掌!一塊決定未來楚國戰略咽喉、秦軍糧草命脈的重鎮!雙方誌在必得,絕無退讓之可能!此爭端,已然成為一枚埋在火藥桶上的雷火!”
聞言,嬴羽盯著地圖上已褪去溼痕的南陽之點,彷彿看到那裡正有兵戈殺伐之氣沖天而起。
他緩緩抬頭,問道:“此為導火索?”
“然也!此其一!”
尉繚伸出第二根手指,說道:
“其二,便是那穢亂宮闈、已成咸陽毒瘤的嫪毐,此人早已成了懸在我大秦君臣頭頂的恥辱!”
“嫪毐!”
聞言,嬴羽從齒縫裡迸出兩個字,聲音冷得能讓沸騰的水瞬間成冰。
“昌平君熊啟,楚系在朝堂的旗幟,素以禮法孝義為重。眼見嫪毐此等鄙賤閹奴,竟仗趙太后之勢,狂悖無行!車馬儀仗僭越王制,公然招搖過市,甚至在朝議時口出狂言!”
“此等人神共憤之事,已是將刀直接架在了老秦宗室的脖頸上!熊啟數次在朝堂上痛斥、上書彈劾嫪毐,言辭激切,請誅此獠以正視聽!”
“而呂相輕飄飄一句‘內宮私事,不宜擾外朝’,便將熊啟壓了下去!甚至還有傳言,呂氏暗中授意門下御史,駁斥熊啟干涉宮闈、目無太后之尊!彈劾奏章,俱沉海底泥牛!”
因為涉及宗室之事,所以尉繚看了一眼嬴羽,發現他並沒有太多氣憤,才繼續說下去。
“嫪毐越跋扈,楚系顏面受損越重,熊啟等楚系中堅對呂不韋的恨意也就越深,這便是呂相默許甚至暗中放縱這條瘋狗撕咬的盤算,此為離間楚呂最猛的火油之二!”
他攤開手,說道:“君上欲焚燬其心,此二者,便是傾盆之油!”
“先生準備怎麼做?”
聞言,尉繚微微一笑,說道:“南陽之爭與嫪毐之事,當為最鋒利的矛,構織流言之網,徹底釘死呂相!”
他手一翻,一卷精緻的白絹自袖中無聲滑出落在案几。
“此乃華陽太后壽宴時,呂不韋所獻賀表原件。其核心門客元悅手筆,此物由密衛影梟不惜代價取得。”
尉繚將絹帛推到嬴羽面前。
嬴羽展開一看,絹上字跡雄健峻峭,力透絹背,頗具法度,顯是練筆多年的結果,絹帛上還殘留著一點微不可查的特殊淡香。
“此乃元悅獨門墨香所留印記,此人筆跡獨樹一幟,模仿需精研其神韻。”
尉繚語聲沉凝,說道:“臣不才,早年研習各家筆法氣韻,習為兵家探秘之技,費時數日,日夜臨摹,終得九分神形!”
他指尖竟凝聚起一抹極淡的幽光,非赤非青,如有生命般遊走!
虛空之中,似乎有無數墨色絲線以他指尖為中心憑空勾勒,交織成另一個元悅的手稿虛影,竟與那封真跡重疊交融,分毫不差。
嬴羽眼中精光暴漲,他看到尉繚指尖那遊動的幽光並非幻覺,而是實質化的內力凝成細微劍氣,模擬筆鋒走轉的軌跡。
這已近大宗師巔峰的境界,尉繚的修為,比他想象的還要深厚莫測。
“此墨香為引。”
尉繚收回手指,那虛影隨之消散,但那縷極其稀薄卻無比獨特的異香卻留在了空氣中。
“君上的密衛中也有能人異士,可以百種草藥精粹,混合天竺迷迭香精,復刻此香,幾可亂真!”
他頓了頓,開始勾勒計劃的刀鋒,說道:
“偽造密信,摹仿呂相門客元悅筆跡,以元悅身份去信同為呂不韋心腹死黨的谷澤!”
嬴羽眼神一凝,谷澤是呂不韋安插到南陽守軍的重要釘子,位置敏感。
“信文核心點明:‘華陽老嫗,貪得無厭,竟欲染指南陽!楚女干政,禍亂宮闈已久,其心可誅!’更要寫明:‘呂相密令:嫪毐雖鄙,然其勢可藉以制衡楚人!彼等穢行,暫可容忍!尤須令其囂張!待其與楚系狗咬狗,拼個兩敗俱傷之時,再一舉剷除楚系根基!’”
尉繚眼中寒光閃動,繼續構織,說道:“最後須點明‘南陽斷不可予楚系,關乎呂氏根基存續!萬望谷兄全力周旋,阻羋戎上位,務必拿下此位置!日後呂相當為南陽守軍大開方便之門,君之前程,盡託於此。’”
“妙!”
聞言,嬴羽雙掌重重一擊,砰然悶響在寂靜書房中如驚雷滾動,震得懸垂的長信宮燈燭火劇烈搖曳。
“以奪位之爭,引出攻心之論;再引嫪毐之穢,直擊楚系顏面之要害!最後借南陽歸屬點明其核心利益,呂相‘輕楚重嫪’之態,坐實到無可辯駁!楚系焉能不切齒恨絕,誓殺呂氏而後快?”
“此計釜底抽薪,斬其聯盟之根!先生運籌帷幄,當如囊中取物!”
他猛地盯向尉繚,宗師巔峰的氣勢不再刻意收斂。
“此事所需一切人手、物證、府庫財帛,盡由先生呼叫!孤授你密令符節,咸陽方圓百里,密衛及潛伏各方力量任你排程,務求萬全!務求致命!”
他探手入懷,一枚古樸的虎符被他放在尉繚掌心。
而尉繚雙手將虎符穩穩放在胸前,周身瞬間爆發出銳不可當的兵家殺伐罡氣。
“諾!”
………………
翌日,天光未透,層雲低壓。
咸陽城外的獵場在黎明前的寂靜中更顯空曠遼遠,唯有山風掠過密林,發出嗚咽般的低吼。
嚴君嬴羽所屬獵場的深處,一處被層層古木與嶙峋怪石遮蔽的山坳底部,矗立著一座幾乎與山岩融為一體的閣樓。它依著天然巖壁而建,藤蔓纏繞,苔痕遍佈,若非刻意尋找,絕難發現這處隱秘所在。
這便是嬴羽麾下最鋒利也最隱秘的爪牙——“影衛”的核心訓練場之一。
閣樓內部遠比外表所見更為深邃龐大,深入山腹的部分被巧妙地鑿空、加固,形成了數層令人心悸的空間。
此刻,閣樓最底層,一處被命名為“礪鋒窟”的秘衛訓練場所內,肅殺之氣幾乎凝成實質,連石壁上滲出的冰冷水珠都彷彿凝固在半空。
“礪鋒窟”是一個巨大的天然溶洞改造而成。洞頂高逾十丈,懸掛著無數粗大的鐵鏈、繩網和奇形怪狀的木質、鐵質靶標。
地面並非平整,而是佈滿了深淺不一的水坑、泥沼、碎石灘、以及刻意設定的梅花樁陣、刀鋒陷阱。四周巖壁上,嵌著無數碗口大小的孔洞,時而會從中射出無聲的勁弩或是噴出刺鼻的煙霧、冰冷的寒流。
空氣中瀰漫著汗水的鹹腥,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這是無數次搏殺訓練留下的印記。
在洞窟一角,十名身著緊身黑衣、面容被特製面罩遮掩的身影,正以一種非人的速度在複雜的障礙間穿梭、騰挪、格擋、反擊。他們的動作簡潔、高效、狠辣,沒有絲毫多餘的花哨,每一次閃避都精確到毫釐,每一次出手都直指要害。劍光、刀影、拳風、腿勁在昏暗的光線下交織成一片死亡的羅網。
他們時而配合默契,結陣禦敵;時而驟然分開,各自為戰,應對著從四面八方襲來的機關和同伴扮演的“假想敵”。訓練無聲,只有兵刃破空、拳腳交擊、以及身體撞擊障礙物的沉悶聲響在洞窟中迴盪,更添壓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