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嗤!嗤!

三道黑影撕裂了庭院寧靜的空氣,如同從山壁上驟然彈起的毒蛇,速度之快,只在視網膜上留下三道模糊的殘影,凜冽的殺意混著清晨的寒意撲面而來。

那三道凝練得如同實質的灰黑色刀罡破空而至,刀罡切割空氣,發出尖銳到刺耳的厲嘯。

它們鎖死了嬴羽周身所有可能閃避的空間,上斬脖頸,中切腰腹,下斷雙腿,角度刁鑽狠辣至極,出手的瞬間就已將武者的決絕灌注其中,完全不似試探。

一直侍立在側的青衣侍女瞳孔驟然縮成針尖,捧過藥盅的雙手閃電般探向腰後,腰間一道細窄的玄光驟然亮起,薄如蟬翼的軟劍即將出鞘的寒芒,她的身體本能前傾,試圖以身作盾。

可嬴羽的動作更快,是遠超出人類反應極限的詭異之快。

在那三道致命刀罡即將觸及面板髮絲的前一剎!

不,是刀罡斬碎的空氣已撩動嬴羽耳畔垂落的幾根墨髮時,他動了!

他僅僅只是側身、擰腰、撤步,動作幅度小得如同一片被微風拂過的葉子。

嚓!嚓!嚓!

三道刀罡幾乎是貼著他玄色深衣的邊沿狠狠斬落,衣袂飄飛,袍袖被銳利的罡風瞬間撕開幾道狹長的口子,但刀鋒下的身體,如同鬼魅般於絕不可能的角度錯身而過。

精準,毫釐不差!

灰黑色的刀氣斬在嬴羽方才立足的硃紅欄杆上,發出令碎裂悶響,堅硬的黑鐵木瞬間留下三道深逾寸許的焦痕。

“先天?”

嬴羽開口,聲音平直無波,目光依舊落在手中的藥盅上,彷彿只是揮開了幾片惱人的落葉。

滾燙的藥液在盅內輕輕晃盪,卻未濺出一滴。

三道黑色身影如鬼魅踏著水面殘影撲至廊下,臉上覆著毫無表情的青銅獸面,眼神冰冷嗜血,鎖死在嬴羽身上。

刀罡餘威未歇,更狂暴的勁風已兜頭蓋臉劈下,沒有試探,只有不死不休的爆裂殺招。

一柄佈滿鋸齒的長刀捲起淒厲的罡風直劈面門,一柄狹窄鋒利的直刃配合著凌厲腿風橫掃中路,另一人甚至捨棄了武器,一雙烏黑如鐵、凝聚著可怕罡氣的拳頭,攜著擊碎山岩的威勢,直搗嬴羽看似空門大開的身後。

三面合圍,絕殺之局!

而侍女手中的玄光軟劍終於出鞘,空氣中炸開一聲尖利的龍吟。青影如電,毫不猶豫地射向斬向嬴羽中路的那名刺客。

就在中路的刀與軟劍即將碰撞發出火星的瞬間!

就在那勢若奔雷的一拳即將印上嬴羽後心的剎那!

嬴羽再次有了動作!

只見他做出極其簡單的一個動作——屈指,中指指節微微凸起。

彈指!

一道無形銳響驟然在所有人耳膜深處撕裂!超越聲音!

目標——

並非身後的鐵拳!

並非襲來的刀鋒!

甚至不是眼前的敵人!

是湖畔,平靜水面下一尾肥碩的銀鱗大鯉魚正漫不經心地甩動著尾鰭。

噗!

沒有任何徵兆,那尾銀鯉如同被無形的天外巨石砸中,整條魚猛地朝水下凹陷。

下一瞬!

轟!!!

數噸重的湖水如同被無形的巨大力量狠狠掀翻,沖天而起,化作一道直徑超過一丈的狂暴水龍捲,朝著三名撲殺而至的刺客無情絞殺過去。

時間彷彿驟然凝固!

殺意!

狂浪!

三名青銅面刺客眼中嗜血的冷光瞬間被驚駭取代,撲擊的動作硬生生頓在半空。他們的刀罡、拳風、腿勢,在那摧枯拉朽的狂濤面前顯得可笑而渺小。

嘩啦!!!

水龍捲如同狂怒的巨蟒當空砸落,無可匹敵的力量瞬間將三名刺客狠狠拍飛,沒有慘叫,只有身體被巨力撞碎骨骼的悶響。

三人狠狠砸在遠處的山石、泥土、樹幹之上,兵器脫手,人如同爛泥般癱軟滑落,生死不知,濃郁的血腥味瞬間壓過了湖水的溼氣,隨著激盪的水霧瀰漫開來。

狂瀾餘威在庭院中咆哮肆虐,水花漫天潑灑,打溼了迴廊地面,也淋溼了侍女青衣的下襬。

她那抹筆直的身影持劍僵立原地,軟劍的寒鋒兀自嗡鳴,水浪的餘聲和沉重水滴拍打地面的啪嗒聲。

庭院內的山石間、樹幹旁,三名殺手扭曲的姿勢宣告著生命已經終結,猩紅的血跡迅速在泥土和青苔上蔓延開來。

青衣侍女僵硬地收劍,劍尖拖在地上,劃出一道微不可查的水痕。

她看向嬴羽的背影,眼神深處翻湧著一種近乎敬畏的驚濤駭浪。

“又髒了庭院!”

嬴羽的聲音響起,語氣中帶著一絲輕描淡寫的可惜,他甚至沒有回頭去看那三具屍體一眼。

………………

隨即,他慢慢抬起手,那隻剛剛屈指驚天的右手,指尖捻起藥盅蓋子,不緊不慢地撇開浮在湯藥表面的沫子。苦澀辛辣的藥氣再次升騰,縈繞在他蒼白而線條利落的鼻尖。

水珠從他微溼的鬢髮滑落,沿著略顯凹陷的側臉流淌,滴落在玄色深衣的肩頭,暈開一點深色的痕跡。

他輕輕吹了吹滾燙的棕黑色藥汁,喉結滾動了一下,隨後仰頭,將藥汁一飲而盡。

侍女下意識地垂下眼簾,雙手接過嬴羽遞迴的空盅。

咚、咚、咚。

一陣沉穩的腳步聲踏著青石地面,打破了庭院的死寂和喧囂過後的餘悸。

來人步履方正,不快,卻每一步都似乎精確丈量過距離。

只見一個身著皂色家吏常服的中年人出現在迴廊轉角,他身材中等,面相方正甚至透著幾分古板,正是嚴君府家令——嬴仲。

他對空氣中瀰漫不散的血腥味和庭院角落的狼藉毫無所覺,目光徑直落在嬴羽身上。

看到嬴羽略顯溼氣的衣袍和髮梢時,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旋即恢復常態,躬身行禮,動作一絲不苟。

“君上!”

嬴仲的聲音平穩低沉,如同陳年的桐木,說道:

“晨露溼寒,易侵筋骨,君上還需保重貴體!”

他沒有關注刺客,目光卻銳利地掃過欄杆上的焦黑刀痕和一地溼滑的水漬狼藉,又迅速垂下。

“嗯!”

嬴羽應了一聲,隨手整了整微溼的袖口,目光掠過湖面。

一條肥壯的赤鯉正慢悠悠遊過殘破的水草旁,鱗片被渾濁水波攪得失去光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