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實在感謝二位相救,若不是你們及時將我送回城裡,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狩妖城西的一間醫館中,被資深金丹醫官,緊急從鬼門關前救回來的裸衣青年,向著兩位救命恩人反覆道謝,恨不得強撐病體下來跪拜,態度誠摯已極。

身邊,眉清目秀的少年僕從滿是埋怨。

“少爺,走之前長老們千叮嚀萬囑咐,要你一定不能自作主張,濫用禁法。你這麼恣意妄為,害得自己險些喪命不說,我之後也必要吃老爺埋怨!”

裸衣青年很有些不好意思:“唉,當時以為是遇到來搶戰功的了,我好不容易才將那一眾山精打得潰不成軍,只剩下老弱病殘,這時候若被人撿了便宜,那也太虧了。”

頓了頓,他又對著烏名朱櫻歉然一笑。

“真是對不住,當時沒認出二位,這邊這位烏道友是真的面生,而旁邊的朱道友,我是真沒看見……”

朱櫻冷哼一聲。少年僕從則立刻伸手在他肩上一拍,急得面紅耳赤。

裸衣青年這才意識到失言,忙轉換話題:“總之,我是豐郡百劍樓的肖劍,家父乃樓主肖礪鋒。剛剛我先是誤會兩位,又蒙兩位不辭周折地救下性命……待家中長輩來了,必有重謝!此外,村落中的那些戰功,就由咱們兩邊均分,以作補償,如何?”

考慮到為了救這個擅長裸衣的肖劍,兩人的確耽誤了不少時間,也就各自點頭應了下來。

肖劍則嘆道:“本以為今日能好好追一番積分,結果一念之差,全白忙活啦。”

朱櫻則忍不住問道:“你剛剛御使的飛劍,是金丹飛劍?”

肖劍愣了下,笑道:“沒錯,道友是奇怪我為何能以築基修為,駕馭金丹法寶?其實說來簡單,只要用……”

“少爺!”僕從大驚失色,連忙阻止。

肖劍反駁道:“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秘密,現在前線的世家們不都是這麼做的?隨便打聽打聽就能知道了。”

“那也不能由咱們自曝機密啊!長老們知道了,定要氣死了!”

“唉,反正也已經犯下大錯,回去必被責罰,還不如……”

“少爺!”

眼看跟隨自己十多年的僕人兼摯友幾乎要哭出來,肖劍也只能嘆息道:“抱歉,此中秘密,我不能說。”

卻聽下一刻,病房外傳來一個稚嫩卻高傲的女聲。

“哼,不過是用秘藥強行激發道基,短時間內擬態金丹。再以家族長輩的精血繪製紋身,以之駕馭長輩們的本命法寶。其理便如各大世家的嫡傳靈符、嫡傳秘藥一般。只要有人捨得出血,捨得本命法寶靈性降低,那就沒什麼難的!”

說話間,一個白衣而粉嫩的小丫頭,昂首闊步,似小大人一般走了進來。

聽聞此言,肖劍先是一怔,繼而笑道:“看,就連路邊的小丫頭都知道!我就說沒有保密的必要吧!”

——

小丫頭自然不是普通的路邊小丫頭,她是落凰山持律使江芸的法寶器靈,名喚鎏兒。

而這次她是專門代表主子,來找烏名談話的。

離開肖劍的病房後,鎏兒就似本地主人一般,大大方方在醫館二樓找了間空著的庫房,招呼烏名和朱櫻坐下。

然後,她輕咳一聲,挺直腰板,朗聲道:“我……”

朱櫻忍不住問:“你家主子呢,怎麼不親自來?”

鎏兒本來醞釀好的一番開場白慘遭打斷,一時茫然無措,訥訥答道:“主子又被堂主抓走了。”

“又?”

鎏兒這才豁然驚覺自己說走了嘴,氣急敗壞道:“不要打岔!不然我忘了該說的話怎麼辦!?”

眼見她都如此坦誠,朱櫻也只能嘆息一聲,由得她了。

鎏兒重整旗鼓一番,挺直腰板,朗聲道:“我找你二人來,是因為你們白日裡已深入過灰針林,應該見識過世家豪族們的手段……而我要說,今日所見,不過只是開場,從明天開始,更有好戲連臺!咳咳。”

最後一個臺字,鎏兒說得格外重,不由就是幾聲咳嗽。

烏名於是遞去一杯熱水,鎏兒道了聲謝,喝了兩口,便又重新擺回架子,繼續說道。

“自仙府出世以來,絕大多數仙府都有境界限制,森嚴不可侵犯。但也是從探索第一座仙府開始,世人就始終在尋找突破境界限制的手段。煉氣仙府,有沒有辦法帶入築基的法寶神通?築基仙府,能否容納金丹的丹藥符籙?

“時至今日,歷經兩千多年的探索,人們雖不能明顯違背規則,但變通之法卻已積累了很多。如太乙法劍這般,不計工本地迭加天材地寶、神通工藝,使得成品威能遠超同境界的,屬於堂堂正正的王道。

“王道之外,自也有許許多多的邪道。其中,懷陰山的趕屍術,本門的御獸術都可算……唉唉,主子你在亂說什麼啊?咱們的御獸術怎麼能跟趕屍術並列呢!你這麼說,要被堂主打屁股了!”

鎏兒說到一半,赫然自亂陣腳,甚至淚眼汪汪。

好在烏名是個貼心的,輕笑一聲:“剛剛走神了,沒聽清楚,還請鎏兒姑娘重說一次。”

鎏兒這才鬆了口氣:“沒聽清楚就好!不過你這人啊,我好心與你講話,你居然還敢走神!主子看上你這種人,難怪被堂主天天揪耳朵。”

烏名哭笑不得:“所以,除了王道之外,還有什麼邪道?”

鎏兒正色道:“最經典的,其實是精血傳承之道。兩年多前,你在默離仙府營救康雲舒時,曾用過一張劉家的嫡傳靈符。而剛剛那百劍樓的少主駕馭金丹飛劍的本事,就與之原理相通!”

烏名問道:“此術看來神效非凡,輕易就能跨越境界壁壘,但為何之前我所聞不多?”

鎏兒得意說道:“因為你這小傢伙的見識不夠!”

朱櫻則嘆道:“是因為代價沉重吧?必須是親屬的本命法寶,必須耗用大量的親屬精血……強服秘藥模擬金丹,更是後患無窮。”

卻聽鎏兒笑道:“這些代價,對於尋常散修的確是沉重,但對那些下了狠心要做事的豪門世家來說,卻是平平無奇!”

說話間,鎏兒招了招手,於是身邊牆壁上便多了一幕投影。這小小的法寶器靈,竟也能自行施用法術。

投影映出的赫然是醫館內的景象,相隔不遠的一間病房裡,兩位身穿杏黃長袍的老人,正盤膝坐在一道歸元陣中,四周的天地靈氣源源不絕融入法陣,再與擺在陣圖中的幾樣珍稀藥材相融合,化作最能滋補元氣的能量,填充到老人的身體中。

兩位老人,原是身形枯瘦,臉皮褶皺,但經歸元陣填充,很快就面色紅潤,肌膚飽滿起來。

但才剛剛恢復幾分元氣,卻見地上陣圖一變,赫然反向逆行,將陣中之人的精血,沿七竅生生剝離出來!片刻間,便抽出兩團晶瑩生輝的血球,落入一旁的瓷瓶中。而老人則已重新變得枯槁。

再之後,幾名僕從匆忙走進來,在陣圖上重新擺好丹藥,令歸元陣再次正向運轉。

再之後……

“沒有了沒有了!”一名老人連忙睜眼擺手,“真的一滴都沒有了!”

另一位老人也咳嗽不已:“再抽真要傷筋動骨了……換老四老五來吧,他們的本命法寶,也比較適合劍兒使用。”

之後,便又有兩名杏黃道袍的老者走了進來,面色淡然自若地坐入陣中……片刻後渾身哆嗦著七竅出血。

鎏兒揮揮手熄了投影,仰頭道:“怎麼樣,看明白了嗎?什麼真人精血、本命法寶,對於上等的世家門派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至於服用秘藥的副作用……如今這狩妖營中,有的是各地名醫,只要不是當場殞命,總能把人救回來!你看那肖劍今日七竅流血,險些暴斃,但他明天就能活蹦亂跳,再去林中斬獲戰功了!

“而懷陰山的左陵也好,百劍樓的肖劍也罷,實力底蘊在邛州都只能算中上。未來兩週,又會有哪些能人異士展現手段,就連我也說不準!

“當然,我承認朱櫻小妹本事非凡,烏名小弟更有厚重仙緣。但你們終歸是差了出身積累,沒有這些世家底蘊。其中烏名小弟情況更糟,你來的太晚,全沒有戰功積累。之後兩週,想要在如此激烈的競爭下脫穎而出,更趕超前列,談何容易?

“但是,比起讓那些純靠家族底蘊,搶佔上風的人,我始終還是更看好你們兩個,因為底蘊之類,落凰山從不缺少,但如你們這般的人才,一時間實在難得!所以,此刻我願意助你們一臂之力。”

話說到這裡,烏名雖然仍對接受落凰山相助一事,心存疑慮,卻覺得不妨聽聽對方開出的價碼。

“所以,江真人打算如何幫助我們?”

鎏兒微微一笑,從懷中摸出一封信,展開來,朗聲念道。

“只要你願意點頭,從此刻起,鎏兒就暫時歸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