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界海孤旅，獵神為食！

沒有日月星辰，沒有天地玄黃。

踏上“放逐者之路”的瞬間，一切外界的概念，都被隔絕了。

這裡，是一片純粹的、死寂的虛無。唯一能證明他們還在“前進”的，便是腳下那條由無盡白骨鋪就的、散發著淡淡熒光的古路。

古路不寬，僅容三人並行。路的兩側，是深邃到足以吞噬神魂的黑暗，那是“界海”的一角，偶爾有破碎的星辰殘骸，乃至體型龐大到無法想象的古獸屍骸，如同幽靈船一般，從無盡的黑暗中緩緩漂過，帶來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隊伍的最前方，是一襲白衣的凌天。

他走在最前，步伐不快，卻無比沉穩，彷彿不是行走在一條由枯骨鋪就的絕路上，而是在巡視自己的帝苑。他那看似單薄的背影，卻如同一座無形的神山，將所有來自界海深處的未知恐怖，都隔絕在外。

張鐵山與剩下的三十五名城卒，緊隨其後，他們自發地，組成了一個鋒矢陣型，將凌天護在最核心的位置。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警惕與戒備，但他們的眼神深處，卻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安定。

恩公，醒著。這四個字，便是他們在這片絕地之中，最大的底氣！

“二狗子，別他孃的東張-望！你爹媽給你起這名，是讓你跟狗一樣機靈，不是讓你跟哈巴狗一樣好奇！”張鐵山壓低聲音，對著身旁一個探頭探腦的年輕士兵罵道。

“嘿嘿，頭兒，俺這不是第一次出遠門，有點激動嘛……”隊伍中，一個臉龐黝黑、看著不過十七八歲的年輕士兵，撓了撓頭，憨笑道。他叫石敢當，因為嘴碎，被兄弟們戲稱為“二狗子”。

“激動個屁！”旁邊一個年紀稍長的兵油子，壓低聲音道，“你以為這是去郊遊？沒看到路邊那些玩意兒？隨便一個飄過來，咱都得成肉泥！”

石敢當脖子一縮，不敢再言語。

隊伍，陷入了沉默。只有“咔嚓、咔嚓”的、踩在骨骼上的聲音，在這死寂的虛無中迴盪，顯得格外滲人。

然而，就在此時，走在最前方的凌天，忽然停下了腳步。

“停下。”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張鐵山等人瞬間止步，全身肌肉緊繃，如臨大敵！

“恩公，怎麼了？”

凌天沒有回答，他那深邃的目光，穿透了無盡的虛無，落在了前方不遠處，一塊半埋在白骨之中的、毫不起眼的暗紅色木樁之上。

“獵神樁。”凌天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王家的手筆，倒是不慢。”

“獵神樁？！”張鐵山臉色大變，他雖未見過，卻在帝關最古老的卷宗中聽聞過這種歹毒之物！以神魔之血肉混合萬種奇毒煉製而成，對界海中某些特定的、以神魂和生命精氣為食的“東西”，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這是，要將他們，當做誘餌，餵給界海中的未知恐怖！

“後退！快！”張鐵山驚駭大吼。

然而，晚了。

就在他們剛剛轉身的瞬間，四周那死寂的黑暗，忽然“活”了過來。不是聲音，也不是光影。而是一種粘稠感。彷彿他們瞬間從空氣中，墜入了深海的淤泥裡！

一片灰色的、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濃霧，不知從何處湧來，悄無聲息地，將他們連同這一小段白骨路，徹底包裹！

“是噬魂霧！”隊伍中，一名斥候出身的老兵，聲音第一次帶上了驚恐，“別用神力！它會吞噬一切能量！用閉氣法！所有人，閉住口鼻，封閉毛孔！”

可這霧，根本不是透過呼吸入侵！它無孔不入，直接滲透面板，滲透神魂！一名反應稍慢計程車兵，甚至連慘叫都沒來及發出，他體表的護體神光，便如同被滴上濃酸的蠟燭，嗤嗤作響，迅速消融！緊接著，他的血肉，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

“啊！！！”他終於發出了慘叫，可聲音裡，卻充滿了極致的虛弱，彷彿連靈魂都被抽走了大半！

“別碰他！”張鐵山目眥裂，他想衝上去，卻被那斥候死死拉住！

“沒用了！頭兒！被這玩意兒沾上，神仙難救！快想辦法衝出去！”

“衝？往哪兒衝？”所有人都陷入了絕望，這片灰霧，無邊無際，根本沒有方向！他們的力量，在快速流失。死亡，從未如此接近。

就在這時，那名被灰霧包裹計程車兵，眼看自己生機斷絕，他那即將徹底乾癟的身軀，猛地爆發出最後一道光！他沒有去攻擊灰霧，也沒有去防禦。而是用盡最後的氣力，轉身，撲向了凌天的方向，用自己那即將消散的身軀，擋在了凌天與那翻湧而來的灰霧之間！

“恩公……快走……”

這是他，留在這世間，最後的、不屈的吶喊！

然而，就在他的身軀即將化作飛灰的剎那。

“我說過，有我在，你們便生。”

一道平靜的聲音，彷彿無視了空間的阻隔，直接在他的神魂中響起。

下一刻，一縷微不可查的金光，自凌天的指尖迸發，它沒有去攻擊那磅礴的灰霧，而是如同一道逆轉生死的秩序神鏈，瞬間洞穿虛無，精準地，沒入了那名士兵的眉心！

“嗡！”

那士兵即將徹底消散的身軀，竟硬生生地，被定格在了半空！一圈金色的漣漪，自他體內爆發，竟是將那些已經侵入他神魂的灰色霧氣，強行逼退了半分！

他，被從死亡線上，強行拉了回來！

“老三？！”張鐵山那悲慟欲絕的嘶吼，瞬間卡在了喉嚨裡，化作了極致的震驚與狂喜！“你……你沒死？！”

其他士兵，也個個雙目圓瞪，如同見了鬼一般！那份赴死的悲壯，瞬間被一股死裡逃生的、無法抑制的激動所取代！

然而，他們的喜悅，尚未持續一息。那片灰霧，彷彿因為獵物被奪而徹底暴怒，發出了無聲的咆哮，翻湧得更加劇烈，如同沸騰的死亡之海，朝著剩下的人，更加瘋狂地壓來！

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間又被更加深沉的絕望所籠罩！救得了一個，可這鋪天蓋地的死亡，又該如何抵擋？！

也就在這一刻。一直站在原地，靜靜看著這一切的凌天，緩緩地，搖了搖頭。

“一群，只懂得依靠外物的廢物。”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彷彿是對王家老祖的輕蔑。

他伸出手，那隻白皙而又修長的手掌，輕輕地，按在了腳下那冰冷的白骨之路上。

“你們，沉寂了萬古。”

“今日，可願隨我，再戰一場？”

他的聲音，彷彿是一把鑰匙。

“嗡——”

他們腳下的白骨古路，忽然劇烈地震動了起來！那鋪滿了整條道路的、屬於仙古紀元被放逐者的無盡枯骨，在這一刻，竟齊齊散發出了一股股磅礴、古老、雖死不屈的戰意！

這些戰意，跨越了萬古，在這一刻，被凌天那縷，屬於帝者的意志，徹底點燃！

“吼！！！”

一聲彷彿由億萬英靈共同發出的、無聲的咆哮，自白骨之路的深處響起！下一刻，一道由純粹戰意凝聚而成的、肉眼可見的金色衝擊波，以凌天為中心，轟然擴散！

那無物不噬的灰色濃霧，在接觸到這股金色衝擊波的瞬間，竟如同冰雪遇到了烈焰，發出了淒厲的尖嘯，瘋狂地倒卷而回，眨眼之間，便退回了無盡的黑暗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危機，解除了。可那股由億萬英靈匯聚的磅礴戰意，卻沒有停下！它彷彿找到了宣洩的出口，順著那“獵神樁”在虛無中留下的氣息，逆流而上，穿過時空，跨越界海，精準地，轟向了帝關之內，那座屬於王家的不朽道宮！

……

帝關，王家道宮。王家老祖正端坐於雲床之上，神情愜意，彷彿已經看到了凌天等人被界海兇物吞噬的場景。

“一群不知死活的螻蟻，也敢違逆本座的意志？”他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冷笑。

可下一秒，他的笑容，僵住了。一股讓他這位至尊都感到靈魂戰慄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怖戰意，毫無徵兆地，直接降臨在他的神庭之內！

“噗——！！！”

王家老祖如遭雷噬，一口至尊道血狂噴而出，將身前的雲床都染成了金色！他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眼中，充滿了極致的駭然與不可置信！

“仙古英靈的詛咒？！不！是戰意反噬！”“怎麼可能？！區區一枚獵神樁，怎會引來如此恐怖的反噬？！那個小子，他到底是誰？！”

他想不明白，也來不及多想，因為那股戰意，還在他的神庭內肆虐，瘋狂地衝擊著他的至尊道果！

而此時。放逐者之路上。倖存的三十六名城卒，癱坐在地，大口喘息，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劫後餘生的狂喜。

張鐵山沉默地，走過去，將那名被救回的、名叫“老三”計程車兵，從地上扶起，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站起身，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那道，緩緩收回手掌的白衣身影。“恩公……”

“我說過，有我在，他們便生。”凌天的聲音，依舊平淡。他看著那枚，因為失去了目標而逐漸暗淡的“獵神樁”，眼中，閃過了一絲，如同獵人看到獵物般的玩味。

“王家，送了我一份大禮。”

“若是不收，豈非，辜負了他們一番美意？”

說罷，他竟是，一步踏出，走到了那枚“獵神樁”前，伸出手，將它，從白骨之中，拔了出來！

“恩公！不可！此物不詳！”張鐵山大驚失色。

“不詳？”凌天笑了。“對我而言，這界海之中，所有的不詳，所有的怨念，所有的死亡……”

“皆是，無上大藥！”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竟是，張開了嘴，對著那枚，還在滴淌著神魔之血的“獵神樁”，猛地，一吸！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