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骨為路，帝火作舟

“原始帝城……”

當這四個字，自那瞎眼老者的口中吐出，凌天那雙蘊含著生與死的眼眸，沒有半分波瀾。

他沒有去理會那座傳說中的禁忌之城，反而一步踏出，身影瞬間出現在那個人形深坑之前，俯視著神火已如風中殘燭的孟天正。

“他，快死了。”凌天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瞎眼老者那空洞的眼眶“看”著他，緩緩道：“他的薪火，已燃盡。去原始帝城，是你唯一的生路。”

“生路？”凌天笑了，那笑容裡，帶著一絲，彷彿看穿了萬古棋局的譏誚。“我的路，從來不在別處，只在我自己腳下。”

他伸出手，指尖一縷微不可查的帝魂氣息，如同一根探針，輕輕點在孟天正眉心。

轟！

在他的神魂視野中，他看到的，不再是血肉之軀。而是一片正在崩塌的宇宙！孟天正的至尊道果，那顆本該璀璨不朽的星辰，此刻卻佈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其中，有兩種截然不同卻又同樣致命的力量正在瘋狂肆虐！

一種，是屬於昆天王的不朽法則，霸道、酷烈，正在從外部磨滅他的生機。而另一種，則更加陰險，更加詭異！它如同附骨之蛆，從道果的最核心處滋生，散發著背叛與腐朽的氣息，正在汙染他的大道本源！

“原來如此。”凌天收回手指，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瞭然。“外有王毒，內生道賊。他的傷，不僅在身，還在道。”

他這縷殘魂，是他最後的本源。若是修復幾個凡境修士的肉身，不過是舉手之勞。可要去修復一顆正在崩塌的至尊道果，尤其是被兩種不朽級數的力量汙染的道果，無異於用一杯水，去澆滅焚天之火。

唯一的下場，便是杯水與薪火，一同蒸發。

他緩緩轉身，沒有走向老者指向的生路，反而一步一步，走向了那堵由三十六名殘兵敗將，用血肉鑄成的“人牆”。

“恩公！”張鐵山等人，看到他走來，紛紛想挺直胸膛，可重傷的身體，卻讓他們搖搖欲墜。

凌天沒有說話，他只是伸出手，在那名因為抵擋至尊威壓而骨骼盡碎、七竅流血的年輕士兵肩上，輕輕拍了拍。

“嗡！”

一縷，微不可查的、源自他帝魂本源的金色氣息，渡入了那名士兵的體內。那士兵只感覺一股無法形容的暖流湧遍全身，那本已碎裂的骨骼，竟發出了“噼啪”的聲響，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開始了重塑！

“這！”那士兵駭然地瞪大了眼睛！

“你們，護我一次。”凌天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志。“我，保你們一世。”

他沒有再多言，而是猛地回頭，那雙蘊含著紀元生滅的眼眸，第一次，爆發出璀璨的神光，直視著那深不可測的瞎眼老者！

“原始帝城，我去。”

“但，不是為了逃命。”

“我需要一個，能承載我這縷殘魂的熔爐，重鑄道身！”

“而他們，”凌天指了指身後那群，早已被他氣魄所震懾的殘兵，“是我在此世，點燃的第一縷薪火。他們，要隨我同去。”

瞎眼老者沉默了。他那萬古不變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名為“動容”的神情。他本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一頭甦醒的、只知殺伐與霸道的太古巨龍。卻沒想到，這頭巨龍，竟會為了守護幾隻腳下的螻蟻，而停下腳步。

“路途艱險，時空錯亂，更有界海中的未知恐怖。”老者沙啞開口，“他們這般殘軀，踏上去，便是十死無生。”

“有我在，他們便生。”凌天的回答，簡單，而又霸道。

“好，好！好一個‘有我在，他們便生’！”瞎眼老者，竟是仰天，發出了無聲的大笑，那空洞的眼眶中，彷彿有兩顆寂滅的星辰，重新亮起！“我九天十地，何其有幸！在孟天正這捧烈火即將燃盡之時，竟還能等到你這顆，從紀元廢墟中，重新燃起的薪火！”

“也罷！”他不再勸阻，那佝僂的身軀，猛地一挺，一股，絲毫不亞於之前那幾位至尊的恐怖氣勢，轟然爆發！“既然你要走一條前無古人的路，那老朽，便為你，再開一次，那條早已被遺忘的……”

“放逐者之路！”

他手中的破舊掃帚，不再是凡物！帚身之上，一道道，早已暗淡的仙道符文，逐一亮起！他對著身前的地面，狠狠一掃！

嗤啦——彷彿布匹被撕裂的聲音響起。那由星辰殘骸鑄就的、堅不可摧的地面，竟被掃帚掃過之後，憑空“消失”了一塊！露出的，不是泥土，不是地基，而是一片深邃、死寂、連光都能吞噬的虛無！而在那片虛無之中，一條由無數被放逐的修士枯骨鋪就的、不知蔓延向何方的古路，若隱若現！

“去吧。”瞎眼老者的聲音，帶著一絲追憶。“此路，可幫你們定位那座漂移不定的帝城座標，避開界海中最狂暴的時空亂流。但路途之上，會遇到什麼，全看你們的造化。”

凌天點了點頭，他最後看了一眼，那倒在血泊中，氣息已微弱到幾乎不可聞的孟天正，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告訴他，撐住。”他對瞎眼老者說道，“待我歸來之日，便是帝關，滌清塵埃之時。”

說罷，他第一個，邁開腳步，踏上了那條，由萬古枯骨鋪就的悲壯征途！

“弟兄們！跟上！”張鐵山怒吼一聲，帶著那三十六名倖存的城卒，沒有一人遲疑，緊隨而上！他們，組成了一支修為最卑微，卻也意志最偉大的遠征軍！

就在他們的身影，即將消失在白骨之路盡頭的瞬間。

帝關深處，王家道宮。

“噗！”王家老祖猛地噴出一口至尊血，臉色慘白如紙！他剛剛被凌天言出法隨所傷，此刻又感應到那股禁忌的氣息，傷上加傷！

“守門人！那個該死的老鬼！他竟敢開啟‘放逐者之路’！”

另一座道宮內，風家老祖的聲音，充滿了驚疑與忌憚。“他是想將那小子，送進原始帝城？！他瘋了麼！他難道不知道，那座城裡，關著的都是些什麼怪物？！”

“他不是瘋了，他是要釜底抽薪！”王家老祖的聲音，冰冷刺骨，“他是要用那些‘罪血’，來給那小子當磨刀石！甚至是想讓那些已經被遺忘了無數個紀元的‘罪人’，重新與我九天十地，產生聯絡！”

“絕不能讓他成功！”

“傳我法旨！”王家老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志，傳遍了王家所有的隱秘角落。“啟動所有埋在‘界海’與‘放逐者之路’沿途的‘獵神樁’！”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我，要那個小子，和他那群愚蠢的護衛，成為界海中，那些飢餓‘東西’的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