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無盡的黑暗。

冰冷,源自神魂凍結的冰冷。

凌天的意識,並非昏沉,而是在那幾只至尊大手所帶來的、足以磨滅神魂的恐怖壓力下,被強行拖入了一片更加古老、更加宏大的記憶維度。

在他的“眼前”,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漆黑之海,界海!其中的每一朵浪花,都是一個殘破宇宙的碎片,散發著紀元沉淪的悲哀。

一道白衣身影,獨自一人,行走在漆黑的界海之上。

他的背影,是那樣的孤寂,彷彿被整個古今未來所拋棄。他的前方,是三道頂天立地的黑暗身影,他們僅僅是站在那裡,就散發著讓仙王都要顫慄、讓萬道都要臣服的帝道威壓!

那是三尊,準仙帝!

“你,過不去的。”

“何苦來哉,回頭吧。”

“此路,不通。”

三道聲音,冷漠而無情,如同天憲,言出法隨,在整個界海上空迴盪。

那白衣男子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繼續前行。一步,又一步,每一步落下,腳下的界海都在沸騰,都在燃燒!他以自己的道,在無盡的黑暗中,走出了一條獨屬於他自己的、璀璨的光之軌跡!

戰!

大戰驟然爆發!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卻有萬道的崩滅,紀元的沉淪。

凌天看不清過程,他只看到那三尊黑暗帝者聯手,打得時光長河斷流,打得因果之線紊亂!他們的每一次碰撞,都有成片的殘破宇宙,在界海中徹底化為虛無!

最終,那道白衣身影,發出一聲驚動萬古的嘆息,身軀轟然炸開,化作億萬璀璨的光雨,灑向整個界海!

每一滴光雨,都蘊含著他無上的道與法,但都帶著一種無法挽回的悲涼,迅速消散。

然而,其中最核心的一縷,包裹著他最初的那份來自遙遠蔚藍星球的、最純粹的凡人靈魂印記,撕裂了時空,洞穿了紀元壁壘,墜向了未知的未來……

“不!!!”

屍山血海之中,那具本該死去計程車卒身軀,猛地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不再有半分迷茫,左眼之中,是萬古星河的生滅,右眼之中,是一片死寂,是大道崩塌、萬靈歸墟的終極帝落!

他,醒了。

或者說,他,回來了。

醒來的瞬間,他便看到了。看到了孟天正喋血倒地,看到了張鐵山等老兵用血肉之軀組成人牆,也看到了那幾只,依舊散發著無盡貪婪與漠然的至尊大手,正朝著自己,緩緩壓下!

“一群螻蟻。”王家老祖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

那恐怖的威壓,如同天塌,轟然降臨!

“哈哈哈……來啊!雜種們!”張鐵山放聲狂笑,眼中,滿是決絕!

然而,就在那至尊威壓即將把所有人碾成肉泥的剎那。

“夠了。”

一個,平靜的、淡漠的、甚至帶著一絲,萬古沉睡後初醒的沙啞聲音,突兀地,響徹在所有人的神魂之中。

是凌天!

他,緩緩地,從那屍山血海之中,坐了起來。

他依舊是那具破敗計程車卒身軀,胸膛上那個巨大的血洞,依舊觸目驚心。可他坐起來的瞬間,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凌駕於這片天地所有“道”之上的古老“理”,便以他為中心,轟然擴散!

“嗡——”

那足以碾碎神魂的至尊威壓,竟如同遇到了無形的堤壩,被硬生生地,阻隔在了那道血肉人牆之外,再也無法寸進分毫!

“什麼?!”雲端之上,王家與風家的老祖,齊齊發出一聲驚咦!

城牆之上,張鐵山等人,只感覺身上壓力驟然一輕,他們駭然回頭,看到的,便是那道,已經坐起的、單薄卻又彷彿能撐起整片蒼穹的背影!

“恩公醒了!”

“這……這股氣息……”

凌天沒有理會身後的驚呼。他那雙蘊含著生與死的眼眸,緩緩抬起,平靜地,注視著那幾只,依舊懸停於半空的至尊大手。

“本帝沉眠,爾等也敢放肆?”

他的聲音,不大。可每一個字,都彷彿是一柄無形的、足以敲碎大道的錘,狠狠地,砸在了那幾位至尊的神魂本源之上!

“噗!噗!”

帝關深處,那兩座不朽的道宮之中,王家與風家的老祖,竟是毫無徵兆地,齊齊噴出了一口至尊血!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極致的駭然與不可置信!

言出法隨?!不!這比言出法隨更加恐怖!這是一種,更高層次的生命,對低等生物的概念性壓制!

“你究竟是誰?!”王家老祖驚怒交加的聲音,響徹雲霄!

“一個……”凌天緩緩地,站起身,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這具破敗的身軀,眼中,閃過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落寞。

“被時代遺忘的掃墓人。”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動了。

他沒有驚天動地的動作,只是,對著那幾只至尊大手,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而後,五指,輕輕一握。

“碎。”

一個字,如同天憲!

“咔——嚓——!!!”

那幾只,由至尊法力凝聚而成,本該萬法不侵的巨手,竟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的琉璃!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哀鳴,自指尖開始,寸寸崩裂!最終,轟然炸開,化作了漫天無序的法則光雨!

全場,死寂!

張鐵山等人,嘴巴張得能塞進一顆龍頭!他們的大腦,已經徹底宕機!

而帝關深處,那幾位至尊,更是如墜冰窟!他們感覺到,自己探出的那縷神念,竟被一股無法理解的力量,順著因果之線,逆流而上,狠狠地,斬斷了!

就在這時。

一聲若有若無的,彷彿從萬古歲月之前傳來的嘆息,在所有人的耳邊響起。

“唉……”

一名瞎眼的掃地老者,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凌天的身旁。

他沒有看那些潰散的至尊大手,他那空洞的眼眶,只是靜靜地,“看”著凌天,聲音裡,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凝重與忌憚。

“閣下,該停手了。”

凌天緩緩轉頭,那雙蘊含著生與死的眼眸,與老者那空洞的眼眶,在空中,交匯了。

“是你,在守著這座城?”凌天的聲音,恢復了平靜。

“談不上守。”瞎眼老者搖了搖頭,“不過是個,不願離去的老鬼罷了。”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無比嚴肅:“閣下雖神威蓋世,但如今這具凡軀,已是風中殘燭。再強行催動那股不屬於此世的力量,恐怕,不等那些人捲土重來,閣下便要先一步,煙消雲散了。”

凌天沉默了。他知道,老者說的是事實。剛剛那兩下,已經是他這縷殘魂,或者說最後一縷真靈所能做到的極限。

“帝關,已非你容身之所。”瞎眼老者緩緩開口,“想改變這一切嗎?”

凌天沒有回答,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去那座城。”瞎眼老者的聲音,如同亙古不變的磐石。“那座,連王,都不敢踏足的……”

“原始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