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把黑風谷裹得嚴實。
新設立好的陣法堂裡，林墨他們對著“預警陣”的圖樣琢磨了三天，連陣基的擺放角度都試了七八回，可每次注入靈力，陣紋要麼斷在半途，要麼靈氣亂竄。
最後林墨揉著發脹的眉心。
“哎，這陣紋比畫符難太多了。”
林世鴻也對著竹簡皺著眉，指尖在“陣眼”的標註上反覆摩挲，愣是沒摸出半點門道。
看得出來，這群人裡，是真沒幾個有學陣法的天賦。
林昌山也沒有辦法，只能讓大家都各自回家休息了。
……
林昌山推開自家石屋的門，一股混著松煙墨香的暖意撲面而來。
案頭的陶燈燒得正穩，黑紋豬的筋腱搓出來燈芯，沒有半點菸。
他走過去，隨手把肩上的布巾搭在椅背上。
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指腹按在眉心，只覺得連日來的疲憊都湧了上來。
剛洗漱完，準備休息，意識突然一輕，像被一股溫軟的力量託著，眼前的石屋、案臺、陶燈瞬間模糊。
再睜眼時，已站在了熟悉的夢境空間裡。
林玄的虛影就立在不遠處，周身裹著的靈韻比上次見面時更盛。
淡青色的靈韻是底色，裡面纏著銀白與土黃的光帶，銀白的像極細的蠶絲，土黃的則稠得像剛熬好的靈蜜，兩種顏色的光帶繞著虛影緩緩流轉。
偶爾碰在一起，還會濺起細碎的光點，落在林昌山手背上時，溫溫的，像曬過正午太陽的靈玉。
林昌山甚至能清晰感覺到，那光帶裡藏著一股“蓄勢待發”的厚重感，彷彿只要輕輕一引，就能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他心頭猛地一動，往前邁了半步，聲音裡帶著難掩的期待：“玄祖，您……是不是要晉級黃脈了？”
“嗯，隨時都可以。”
“甚至玄脈靈根，也有了苗頭！”
林玄的聲音從虛影裡傳出來，比平時多了幾分沉穩，銀白的光帶也輕輕晃了晃，像是在應和他的話。
這話像顆石子投進林昌山心裡，瞬間激起千層浪。
他猛地抬頭，眼裡的光亮得驚人，下意識又往前走了兩步，手都有些發顫。
黃脈靈根啊！林昌山現在已經不是農家小子了。
這些年透過林昌河跑商，也打聽到了不少訊息。
他們所在的地區是青木小世界的，東西向共20萬里，南北向16萬里。
被分為六個區域，中域青木原，東域青蒼山脈，西域黑石戈壁，南域霧澤溼地，北域凍土荒原，無盡海域。
而各個區域之間都是無盡山脈隔開，只有一些窄的地方，被打通建城，能連線各個區域。
棗雲村所在是什麼地方！
黑石戈壁。
要知道整個黑石戈壁也不過三個玄脈靈根，二十多個黃脈靈根！
棗雲村就要有黃脈靈根了！！！？
甚至玄脈靈根？？？
可沒等他把喜悅說出口，林玄接下來的話就像一盆涼水，瞬間澆滅了他心頭的熱意。
“塵劫還剩九個月，現在晉級不妥。”
“晉級黃脈靈根時，靈韻的輻射範圍會陡增十倍，百里內的妖獸都能感知到。”
“那時候，棗雲村就像黑夜裡的火把，會把妖獸都引過來。
“到時候來獸潮規模有多大？！恐怕不只有三階妖獸，說不定會有四階的。以村裡現在的情況，完全扛不住。”
林昌山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喉嚨動了動，想說“您有神通指地成鋼，村子有修士、武者上萬！”，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太清楚高階妖獸的威脅了。
上次那隻三階裂地豬，皮糙肉厚得連破甲箭都扎不進去，最後還是靠玄祖的“指地成鋼”把它困在三丈深陷坑裡，他提著淬了靈液的長刀，砍了七八刀才破開它的厚皮。
還有碎石坊的呂擎前輩，築基中期的修為，對付一隻三階裂地熊都被打得道袍破了大半，肩頭的傷深可見骨。
……
要是真來了四階妖獸……林昌山攥了攥拳，指節都泛了白。
村裡現在滿打滿算就兩個築基修士，練氣後期的才十六個，真遇上四階妖獸，可能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
“玄祖。”
“那……您的意思是？”
林昌山定了定神，聲音比剛才沉了些，眼神裡的期待變成了鄭重。
“等塵劫過後，地脈穩固，再晉級不遲。”
林玄回道，
“但有些事情也開始準備了。”
“以前咱們求穩，不管是人口招攬，修士培養，還是工坊建設都都太保守了。”
“煉丹坊現在只能煉止血散、壯骨散，制符坊也只做基礎的靜心符，煉器坊只打造了一些破甲弓，破甲箭。”
至於修士突破，全靠自己悟，不敢浪費太多靈材。”
“我也是，平時吸收靈韻，再加上劫難時候，妖獸精血。別的就沒了。”
“可往後我晉級會更快，覺醒的神通也需要更多資源支撐。”
“這些只靠時間慢慢積累，不知道需要多久，中間不知還有多少變數。”
“所以村子現在得跟著調整，既要保住你們的安全，也得能為我後續的晉級供能，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昌山心裡一凜，瞬間明白這話的分量。
這不是簡單的調整，是村子發展路線的徹底轉向。
他屏住呼吸，往前湊了湊，目光緊緊盯著林玄的虛影，連一絲聲音都不敢漏過。
“核心要走‘戰產商迴圈’的路子。”
林玄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淡青色的靈韻突然散開些，在空中劃出三道清晰的光痕。
“第一，提高高階戰力。村裡有靈竅的孩子不少，比如世鴻是六竅，林墨是五竅，世安四竅，這些多靈竅的，要給足資源。”
“聚靈丹、靜心符、修煉室，什麼缺就找什麼，讓他們儘快從練氣初期突破到後期，再往築基期衝。”
“以後還要想辦法培養更多築基修士，甚至金丹、元嬰修士。”
“高階戰力是‘盾’，不僅能護著村子扛獸潮，還能震懾周邊的勢力，讓咱們的商隊能安全走出去，也能護著我安全晉級。”
林昌山下意識點頭，腦子裡已經開始盤算。
“第二，中低端集中搞產業鏈。”
林玄的聲音繼續傳來，土黃色的光帶纏上了一道青痕，
“煉丹坊不能只產驅蟲丸、止血散、壯骨散這些凡俗藥，以後要煉聚靈丹、護脈丹。聚靈丹給修士補靈力，護脈丹能減少突破時的風險，這都是修士剛需。”
“制符坊除了靜心符，也要能產出火球符、風刃符、爆炎符、防禦符，還要試試傳音符”
“下次商隊出去，有傳音符就能及時報信，不用等回來才知道外面的情況。”
“煉器坊同樣要跟上，現在只有破甲弓、箭兩樣，破甲箭也最多能破一階，二階妖獸的皮。”
“以後得嘗試其他武器，短刀、長矛，大刀，長劍等等，能夠對三階妖獸破防，甚至可以試試練氣修士用的法器，比如能增幅靈力的短杖。”
他頓了頓，光帶在空中繞了個圈。
“這些東西，不管是咱們自己用，還是賣給其他勢力，都是急需品。”
每個人全都學會肯定不現實。”
“那麼我們就把工坊做成流水線。”
“比如煉丹坊，阿木認靈草準，就讓他帶學徒分揀；趙炎控火穩，就讓他主煉；陳瑤心細，讓她負責裝瓶、貼標籤。每個環節都有人管，產出才能穩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忙起來手忙腳亂，閒下來又沒事做。”
林昌山聽得心頭火熱，這路子比以前“靠玄祖庇佑拉攏人口”開闊太多了。
以前村子的資源全靠抗劫攢，現在相當於自己造“資源機器”，越轉越順。
他忍不住問：“玄祖，那產業鏈擴產，人手不夠怎麼辦？現在煉丹坊才六個修士，二百多個學徒，怕是忙不過來。”
“放低要求，從村裡的青壯裡挑。”
林玄的虛影晃了晃，
“煉丹坊要認靈草的，就從之前幫醫療點曬藥的青壯裡找；煉器坊要力氣大的，就從拖過妖獸屍體、揮錘穩的漢子裡選；制符坊要手巧的，婦人、半大孩子都能來。”
“第三，組商隊行商。”
銀白的光帶突然往前伸了伸，像指向遠方。
“等產業鏈穩定了，就用咱們的符、藥、武器，去換咱們缺的東西。靈草，礦石，各種典籍，甚至可以換人口，比如其他勢力裡有靈竅卻沒資源修煉的孩子，或者懂採礦、懂種植的匠人，都能想辦法拉到村裡來。”
說到這兒，林玄的光帶在空中劃出一道迴圈的軌跡，銀白、土黃、淡青三色纏在一起，像擰成了一股繩。
“商隊賺來的資源，要分三部分。”
“用一部分投給高階戰力，給他們找突破用的靈材，比如築基需要的‘築基丹’藥材，建更好的修煉室，讓他們能安心突破。”
“另一部分用來擴產業鏈，添陶爐、買鐵礦、招學徒，再給商隊加人手、備物資。”
“還有一部分是我需要加速吸取靈石能量。”
“這樣一來，高階戰力護著生產不被妖獸或其他勢力破壞，生產出的東西供商隊去換資源，商隊換來的資源再養戰力、擴生產。”
“就能形成一個迴圈，滾起來就停不下，村子的發展速度才能跟上我晉級的腳步。”
林昌山聽得手心都冒了汗，這迴圈一轉起來，棗雲村就再也不是黑風谷裡的小聚落了。
他當即拱手，語氣無比鄭重：“玄祖放心，我這就安排人落地。”
“只是……這通商範圍和要接觸的勢力，具體該怎麼安排？”
“我已有打算。”
林玄的虛影抬手，空中突然浮現出一張模糊的地圖，土黃色的光點在上面星星點點地散落，像黑夜裡的燈盞。
“根據昌河之前說的行商情況，黑石城距離黑風谷有三千里，不做考慮。”
“初期就以黑風谷為中心，一千里內都算通商區。這個範圍裡有幾十個凡韻靈根坊市，但有築基期修士的都不多。”
他指尖點向離中心最近的幾個光點，光點開了些，能隱約看到“碎石坊”“黃沙寨”“雲霞村”的字樣。
像雲霞村、黃沙寨這種一兩百里內的勢力，塵劫空隙期就能試著通商。”
“他們現在應對塵劫都吃力，咱們送上門的符藥武器，他們肯定想要；咱們缺靈草礦石，他們正好有，正好互補。”
“先讓他們靠咱們的東西能自保，欠了咱們的人情，以後才好慢慢整合。”
林玄的指尖頓了頓，又道：“還有個問題，商隊出去時，你和齊峰要輪流跟著。”
“你們倆是築基修士，往商隊裡一站，既是保護商隊安全，也是給那些勢力提個醒。”
“咱們棗雲村有築基修士，不是好欺負的，也讓他們不敢在交易時耍花樣。”
“至於更遠的坊市，等塵劫結束後，再讓昌河帶商隊去探查。”
“塵劫剛過，一樣需要大量的物資重建。”
“到時候爭取把每個坊市的人數、修士等級、手裡有什麼資源、缺什麼東西，都記清楚，列成冊子。”
“這些坊市，是咱們的通商物件，以後也都會是咱們的家底。”
“塵劫是其他坊市的危機，卻是我們的機會。”
……
林昌山用力點頭，心裡已經飛快地盤算起來。
明日一早，先去工坊找趙炎、王鐵、林墨，跟他們說擴產的事。
然後去找林昌河，跟他說商隊擴充的事，讓他趁這次塵劫空隙，先去黃沙寨探探路。
還有高階戰力的培養，得讓林世鴻他們搬到靈根附近的修煉室，每天給他們供靈蜜水和靜心符，爭取三個月內讓林世鴻突破到練氣中期……
他想得入神，連夢境空間的靈韻漸漸變淡都沒察覺。
……
林昌山起身推開窗，靠在窗邊，望著谷裡的燈火，嘴角慢慢勾起。
迴圈的路子定了，通商的圖也繪了。
接下來，就是一步一步把它走實。
等塵劫過了，玄祖晉級黃脈，棗雲村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