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昌山剛踏入谷口，便直奔議事石屋。
懷裡的《基礎陣法錄》還帶著竹簡的清潤氣。
他讓人火速去叫練氣期修士。
不過半柱香，石屋裡便擠滿了人，林墨、林世鴻等熟悉的身影都在其中。
“這次從呂家又換來了《基礎陣法》，這可是咱們從來沒有接觸過的。”
林昌山將竹簡攤在石桌上，指尖點著上面的“預警陣”“聚靈陣”圖樣。“如果能學會這兩個，那以後就可以在谷外佈道預警陣，零散妖獸靠近十里就能有動靜。”
“在玄祖周邊布聚靈陣，既能幫玄祖攢靈氣，也能讓大夥的修煉速度再次增加。”
大夥心中一片火熱。
……
夜。
三月末的夜風裹著灰霧掠過黑風谷。
這次的灰霧不似尋常，是谷中腐葉爛根與地底滲出的地脈濁氣混融而成，沾在面板上涼得發澀，像極細的沙粒擦過粗布。
谷口矮坡上，一部分青壯在巡邏，時刻關注著黑風谷外的情況。
矮坡上，整整齊齊的架著十幾面藤盾，都是林家子弟用黑風藤編的，外層裹了層生漆防水。
獸潮時對抗赤焰獠時，被獸火燎過的地方凝著暗褐色硬殼，腥氣裡摻著藤條焦糊的味道。
風一吹，那股又腥又焦的氣息便飄向谷內，卻在靠近靈根下那間石屋時，被屋裡漏出的暖光逼退了幾分。
石屋是用黑風谷特有的青岩石砌的，牆縫裡塞了混著靈草汁的黃泥，擋風又防潮。
窗欞是靈桑木做的，比尋常木料結實，糊著的靈桑皮紙厚而韌，暖黃的光從窗紙的格子紋裡漏出來，在地上投出細碎的光斑。
屋裡案臺上擺著盞陶燈，燈芯是用黑紋豬的筋腱搓的，燒起來沒煙，光也穩，連燈盞邊緣都泛著溫潤的光。
這些日子，幾個工坊再也不是剛開始的潦草，隨意，混亂了。
煉丹坊裡，門簾被撩起一角，掛在門楣上的防風燈晃著橘色的光，燈影裡能看見兩個學徒正蹲在木盆邊分揀青靈草。
青靈草是今早從谷後陽坡採的，還帶著溼土，葉子是淡青色。
葉尖必須留著一點白，若是發黃，就說明靈氣散了，煉丹時會影響藥性。
年紀小的學徒叫阿木，約莫十五六歲，手指纖細，正用竹鑷子小心翼翼地把草葉背面的蟲卵挑下來，放進旁邊的陶碗裡。
另一個叫阿桂的學徒大些，手裡端著個竹篩，把分揀好的青靈草放進篩子晃，篩掉根部的泥。
青靈草的根鬚細，藏土多了，後續陰乾時會發黴，必須篩得乾乾淨淨，才能交到煉丹師手裡。
東側的制符坊倒比煉丹坊亮堂些。
案臺是整塊的青楠木，質地緊實，不怕符墨滲進去。
案臺上疊著半乾的靜心符，是用黃麻紙畫的，符墨是松煙加靈泉水調的，此刻半乾的符紙邊角微微卷著，疊得整整齊齊，有小臂那麼高。
旁邊的陶碗裡還剩小半碗符墨，一支狼毫筆筆尖朝下插在碗裡，是制符師林墨的。
林墨今晚去巡谷了，臨走前特意囑咐學徒，畫好的符要晾到半乾再疊，說這樣符墨不會粘在紙上，用的時候也不會掉渣。
……
可這谷夜的動靜，都沒入林玄的感知。
他的意識早已沉進地底，像一汪無形的水，順著根鬚的軌跡往下滲，直到觸及黑風谷的地脈層。
這裡四周是漆黑的岩石，縫隙裡流動著土黃色的地脈能量，稠得像浸了溫水的蜂蜜，碰一下，能感覺到溫溫的、滑滑的觸感，順著根鬚往上爬時，還會帶著細微的震顫。
林玄的根鬚像銀白的絲線，從地面上那株青木靈植的根系延伸下來，細細密密地纏在地脈能量流上。
自半個月前第三次獸潮後，這些根鬚像是被徹底啟用了。
屢次施展神通“指地城鋼”，卻意外打通了根鬚與地脈的深層連線，如今汲取能量的速度，比以前快了三倍還多。
原本他的靈韻更多的是淡青色的，那是青木靈根的本色。再加上一絲絲的地脈能量的黃。
可現在靈韻裡摻了銀白與土黃。
銀白是根鬚的靈光，土黃是地脈能量的顏色，這兩種顏色擰成一股光帶，在靈根核心周圍緩緩轉動，轉得越久，顏色越濃，偶爾還會發出細微的“嗡嗡”聲，像有什麼東西要從光帶裡破殼而出。
……
這日清晨，天還沒亮，谷裡的霧氣濃得能捏出水來，林玄的意識突然捕捉到一絲異常。
他那根探向更深處的銀白根鬚，竟碰到了一處溫熱的節點。
那地方不像周圍的岩石那麼涼，摸上去像曬過正午太陽的鵝卵石，溫溫的，還帶著規律的跳動。
藏在一塊磨盤大的黑石後面，是他以前從未探到過的地脈支流。
這條支流裡的能量，比尋常地脈精純得多。
土黃色的能量流裡摻著細碎的亮光，像撒了把金粉，順著岩石縫隙流動時，還裹著一絲極淡的空間波動。
那波動涼絲絲的，像掠過指尖的風，一碰就想飄走，林玄從未見過這麼淡、這麼細碎的空間波動。
他下意識地催動靈韻，往那根探到節點的根鬚上送。
靈根核心周圍那圈銀白光帶驟然亮起，像燒紅的銀絲，順著根鬚飛快地纏向溫熱節點。碰
到節點的瞬間，銀白光帶像有了自主意識，繞著節點轉了兩圈，然後猛地收緊。
支流裡的土黃色能量竟被“牽”了出來，順著根鬚往上湧，速度快得像奔湧的小溪，連周圍岩石縫隙裡散逸的零星靈氣，也被這股力量吸著，順著根鬚周圍的空氣往這邊匯聚，像無數條小溪流進大河，一起湧進根鬚裡。
“這不是偶然……”
林玄的意識裡泛起明悟，這不是單純的汲取，而是一種能主動掌控的能力雛形。
以前他都是等能量自己撞上來，被動又低效，可現在，他能主動“拉”著能量過來。
接下來的三日，林玄把所有意識都放在打磨這股“牽引”之力上。
第一天，他先在熟悉的地脈區域嘗試。
將銀白光帶化作無形的“線”，往周圍探出去，十里內的地脈節點瞬間變得清晰，像黑夜裡亮起的燈盞，光帶一勾，就能精準纏住節點，把裡面的能量牽出來。
以前他要一整天才能灌滿靈根核心的“能量池”。
可現在，只用半個時辰，池子裡的土黃色能量就滿得快溢位來了。
更讓他驚喜的是，這股力量還能“篩雜質”。
地脈能量裡摻的煞氣、血氣，會被銀白光帶擋在外面，只讓純澈的土黃色能量透過，不用他再費心清理。
第二天，他試著牽引更遠的地脈能量，銀白光帶探到十五里外的節點時，依舊能穩穩勾住能量流，只是速度慢了些。
到了第三天，這股力量徹底穩定下來，連牽引時的靈韻消耗，也比第一天少了一半。
待力量穩定的那一刻，林玄終於看清了它的模樣。
那是一縷比其他靈韻更細、更亮的銀白靈韻，上面纏著細細的土黃色紋路，那是地脈的紋路，像天然印在靈韻上似的。
這縷靈韻一動，周圍的靈氣與地脈能量就會跟著匯聚，哪怕是遠處快消散的散逸能量，只要順著靈脈的軌跡，也能被“引”到身邊。
“地煞神通‘導引’！”
林玄的意識裡突然清明。
“導天地之能，引脈中之氣”。
可不就是“導引”？
有了它，他再也不用被動等待能量上門，而是能主動“抓”住各種能量為己用。
“導引”剛入門，靈根核心處的土黃色能量突然劇烈波動起來。
不是平時的緩慢流轉，而是像被攪亂的池水，瘋狂晃動。
林玄的意識隨之一震，趕緊往靈根核心深處探去，竟看見靈韻最裡層，緩緩浮現出一個半透明的“小空間”。
那空間形如陶壺，壺口朝上，壺身是淡青色的，和他的青木靈根同色，內裡卻比“能量池”大了十倍不止，空蕩蕩的，卻透著一股能容納萬物的溫潤感。
林玄試著用“導引”，把之前那絲極淡的空間波動牽過來。
剛靠近“小陶壺”，壺口就像有吸力似的，瞬間將波動裹了進去。
以往這絲波動一碰就散，轉瞬即逝，可現在在“小陶壺”裡，它竟慢慢放緩了速度，不再飄走，還一點點散開，化作細碎的銀白光點，像星星似的在壺裡輕輕浮動。
“壺天……”
一個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現在林玄的意識裡。
又是一道地煞神通！
“壺天”是儲物與轉化之域”。
既能存下“導引”引來的大量能量，還能穩住散逸的空間波動，讓它們慢慢凝聚成空間法則碎片，等碎片積少成多，就能形成一小片“洞天”。
林玄的意識裡滿是狂喜，像喝了靈蜜似的甜。
這兩道神通來得太及時了！
他之前覺醒的“指地成鋼”，能讓根鬚與地脈牢牢相連，穩住躁動的能量流。
“導引”能十倍速汲取精純的地脈能量，解決了能量不足的難題。
“壺天”則能儲存大量能量，還能凝聚空間法則碎片。
三者相加，他晉級黃脈靈根的路，一下子被鋪平了！
以前他想晉黃脈，得等靈根覆蓋的林家村聚起“人口勢”，再靠靈脈慢慢滋養，還得等劫難後的地脈能量，沒個三五年根本沒希望。
可現在，“導引”能快速攢夠能量，“壺天”能凝聚空間碎片，晉級黃脈，簡直指日可待！
甚至連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地脈靈根，也變得觸手可及。
畢竟地脈靈根需要的千年界潮空間碎片，他靠“壺天”就能自己凝，不用再等那千年一次的機會。
林玄忽然意識到，這三道神通的組合，竟讓他打破了青木小世界靈根晉級的固有限制。
青木小世界的靈根晉級，從來都是“被動等待”。
靈植要晉級凡韻靈根，得先在靈土裡長几十年積累靈氣，再等一次“微劫”。
劫後吸收靈脈釋放的能量，方可從靈植晉級凡韻靈根。
少一步都不行。
凡韻靈根晉黃脈靈根，要靠靈根覆蓋範圍的“人口勢”滋養，還得等靈脈常年潤養，再加上劫難後的地脈能量，稍有差池就會停滯百年。
黃脈靈根晉地脈靈脈，必須等千年界潮帶來的空間法則碎片，靈根得慢慢吸，吸不夠就只能等下一個千年。
至於地脈靈根晉先天靈根，更是要等萬年大劫後的鴻蒙靈氣，多少靈根熬不到那一刻就枯萎了。
每一步都被“時間”與“劫難”捆著，像被拴住的牲口，只能原地等待，半點由不得自己。
可現在，他有了“指地成鋼”，“導引”和“壺天”，能主動找能量、快速吸收能量，還能凝聚空間法則碎片，再也不用受那些限制的束縛。
林玄壓下心頭的激動，開始嘗試組合催動三道神通。
他先悄然發動“指地成鋼”——淡青色的靈韻順著根鬚滲進周圍的岩石，原本有些躁動的地脈支流，被這股靈韻一裹，立馬變得溫順起來，像亂晃的繩子被按住，能量不再亂飄。
接著催動“導引”，那縷纏著地紋的銀白靈韻飛出去，穩穩勾住周圍五個地脈節點，精純的土黃色能量順著根鬚湧進來，速度快得像奔湧的小河。
最後，他分出一部分能量往“壺天”裡引，壺口輕輕張開，能量流進去的同時，裡面空間波動所化的銀白光點也跟著亮了幾分，變得更穩了。
林玄一邊看著“能量池”快速充盈，一邊默默算著時間。
半柱香的功夫，“能量池”就滿了，“壺天”裡也存了近三成的能量，銀白光點也多了七八顆。
他粗略一算，這半柱香汲取的能量，竟抵得上往日三天的總量！而且能量純澈無雜質，不用再耗費靈韻清理。
谷裡的夜風還在吹，煉丹坊的阿木和阿桂還在分揀青靈草，制符坊的靜心符還在案臺上晾著，石屋後院的青木靈植，葉片上還沾著晨露。
可沒人知道，林玄根鬚深處的銀白與土黃靈韻，正帶著新覺醒的“導引”與“壺天”神通，悄悄改寫著自己的命運，也悄悄撕開了青木小世界靈根晉級的固有枷鎖。
未來的路，再也不是“等待”，而是“掌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