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個人傻站在那裡幹什麼?”墨馨打了個哈欠,耷拉著一雙眼睛瞅著他,兀自低聲唸叨,“烏漆嘛黑的,你也不怕摔死!”
小樓先是一愣,隨即傻笑了兩聲:“沒關係,我看得清。”
“那倒好,省了我點油錢!”墨馨慢慢走到茅房,將之前憋了半天的水給拍了出來,出來時候只覺得渾身都舒暢了!
小樓此刻正撿起方才掉在地上的鐵鏟,目光隨意一掃,卻見之前落在此處的刀刃已經不見了蹤影。他心中一凜,能在方才那種緊要關頭還不忘將現場處理乾淨,看來對方來頭也不小吶!他沉下心思將泥巴與煤炭整理好,便去洗了洗手,等到墨馨回房再次睡下,方才緩緩回到屋裡歇息。
像今晚這種偷襲的事情,今日細數下來,已經不下數十次,每次都是黑衣夜行,來去無蹤,若非小樓仗著武功卓絕,早已被他們給得手數次了!
無法得知對方來歷,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保護墨馨等人,如此一來,自己就處在一個相當被動的位置上,絕非長久之計!
想起今天下午墨馨猶豫不決的樣子,小樓哪裡又不知道她在不捨些什麼,如果有選擇,他也不願意她如此為難。但是目前境況危急,他雖然武功高強,但卻同時護住三個人的安危,更何況,那些人已經道明瞭來意——目標就是維奚與小莎!
話又說回來,他們為什麼要找維奚與小莎?依照維奚所言,他們只是父母雙亡的孤兒,又怎會被這群來歷不明的黑衣殺手給盯上?!
事情,似乎遠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簡單……
第二日醒來,墨馨洗完臉吃完飯,就出門去田裡看看自己種下的莊稼,瞬間將水渠巡檢了一遍,中間有一兩處被落下來的泥巴給堵住了。她當下麻利地將其疏通,確定一切都很好的時候,這才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路上碰見有個老頭兒在賣糖葫蘆,她順手買了四根,招呼老頭兒用油紙將糖葫蘆包好,轉身之際,卻不慎撞上一個人,嚇得她手指一鬆,糖葫蘆順勢往地上掉去。
說時遲那時快,那個被撞上的人迅速伸出手,接住了即將落到地上的糖葫蘆。他將糖葫蘆遞給墨馨,淡淡笑道:“下次小心點兒。”
墨馨一邊道謝,一邊接過糖葫蘆,待到將那人完全看清之時,卻有些愣在了當場。
此人穿著一身暗青色的錦紋長衫,腰繫黑底金紋緞帶,袖口與領口都繡有同色螺紋花樣,料子並非名貴,手工也不是特別精緻,但穿在他身上,卻又一股說不出的雍容華貴之感。此刻的他正含笑望著墨馨,面容清俊秀美,青絲直垂,髮梢處被一根青色絲帶束緊,顯得既隨意又優雅。
若說他身上唯一令人感到怪異的,便是他那雙被青色綢帶綁住的眼睛,墨馨小心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他也是個感覺敏銳的人,立時就察覺到她在做什麼,輕聲道:“我患有眼疾,受不得強光。”
墨馨立刻收回手,不好意思地道歉:“不好意思,我冒犯了……”
“呵,無事,我早就習慣了。”
呃,這話怎麼聽得有些不大舒服?墨馨彆扭地撇了撇嘴,道:“方才無意撞到你,可有受傷?”
“你一個女子,能有多大力氣?”
這人說話真是綿裡藏針,越聽越覺得憋屈!墨馨本能地小退半步:“既是如此,我便先走了,可別到時候又四處鬧著我傷了你不賠錢!”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便隨你走一遭,去看看醫生也好,反正不用付錢。”
墨馨抽了抽眉角:“請隨我來。”
走了兩步,墨馨又擔心他看不到路會摔著,到時候又把過錯推到自己身上。無奈之下,她只得又轉身扶住他的手臂,如同丫鬟扶著少爺一般將他扶到了醫館裡。那個本村唯一一個老大夫仔細為他診斷一番,說此人脈象偏陰虛,需要多加滋補,平日加強運動。
等到老大夫開了藥單,準備要銀子的時候,墨馨再次揪住他的衣袖,一字一句問道:“他身上真沒有其他什麼內傷?”
老大夫眯著一雙老花眼,覺得她有些不可理喻:“你家相公身子雖然虛了點,但是絕對沒有任何內傷,你只需按照老夫的方子為他調養幾日,再自己親身嘗試一遍,定能知道老夫所言非虛!”
一瞬間,墨馨的整張臉都黑了下來,而那個始作俑者卻正在旁邊笑得全身發顫,若非良好的修養,只怕他早就當場笑噴了!
不等墨馨朝那大夫開火,他趕緊上前來拉住自家的“小娘子”,故作親暱地笑道:“還是快些回家去吧,我的身子不礙事的,你就莫要擔心了!”
他說的話本是很合理不過,但此刻加上老大夫那番“勸道”,落在旁人耳裡,就有些似是而非了……
更可氣的是,墨馨明知道他是在故意耍自己,這一會子還不能反抗!
望著他嘴角淺淺的笑意,墨馨恨得咬牙切齒,當即在心中下定結論——此人屬狐狸,腹黑嘴巴毒,危險級別列為A級,離得越遠越好!
看完了病。還免費附送一大堆補品,墨馨陰沉著臉地與他走出醫館,當下就與他揮手道別:“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咱們就此別過,祝你身體早日痊癒,回去好與你的小娘子好好嘗試一番!”
言罷,也不管那人什麼反應,她就轉身走人,腳還沒邁出一步,就被那人給拽了回來:“還未請教姑娘的芳名。”
墨馨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萍水相逢,隨便打聽姑娘家的名字可是很失禮的事情!”
“你是漢人?”遼國民風開放彪悍,男女大防不甚嚴密,之間的交流很是自由,更別提一個小小的名字。放眼天下,似乎也只有中原的漢人女子才這般看重閨名之事。
“難道你不是?”雖然他五官較為立體,但膚色非常白皙,加之身形修長清瘦,與遼國那些三大五粗的漢子很不相同,只稍多看兩眼,便知其不是遼國人。加上他方才與墨馨交流用的都是漢語,用詞語調都相當準確,如此一對比,自然不難猜出他來自中原。
“他鄉遇故知,本就是天大的緣分,姑娘看在這緣分上,難道就不該告知芳名嗎?”
見他如此糾纏不放,墨馨眼珠子一轉,乾脆地答道:“我姓梁,單名一個親字。”
趁他發愣之際,墨馨迅速抽回手,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梁……親……”他靜靜站在原處,轉瞬之間,卻是反應了過來,無奈地搖搖頭,“倒是平白被你佔了個便宜!”
回到家裡的墨馨,才剛剛邁進院子,就見到一大群人正圍著小樓唧唧呱呱地說個不停。此刻的小樓如同一樁木頭,傻乎乎地杵在那裡,既不閃躲,也不說話。
墨馨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出聲道:“各位……是來買煤的嗎?”
一見到墨馨回來了,那些個老闆立刻轉移目光,將她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說道,基本上都是要來下訂單買煤的。等到他們都說完了,墨馨這才不急不緩地開口道:“現在還是夏天,各位就迫不及待地買這麼多煤,難道就不怕壞掉嗎?”
眾老闆不約而同地搖頭,異口同聲道:“沒關係。”
“可否能告訴我,是誰讓你們來我這兒買煤的?”
眾老闆相互看了看,一同搖頭:“沒有誰。”
見他們一副什麼也不肯說的架勢,墨馨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你們不說我也知道,你們的訂單我全都收下,等下一個個登記好,我一定按時交貨。至於那位讓你們來我這兒買煤的大老闆,請你們替我轉告一聲——他的好意我心領了,但請他不要逼得太緊,兔子急了還會咬人,更何況是人?若是哪天我忽然不見了,他可別又紅了眼來抓人!”
她又從懷裡掏出一袋銀子,放到其中一個人手上:”幫我把這個帶給他,就說欠他的債我還清了!“
見到她願意接單,眾老闆當即紛紛點頭,一一登記好了,便興高采烈地走了。
小樓將方才記下來的冊子整理好,道:“你就不怕他被你逼急了,來一個先下手為強?”
“我這個人吃軟不吃硬,他要逼急了我,我就算拼了命也要從他身上要下一塊肉來!”墨馨作勢磨了磨牙,一雙爪子在空中虛抓一把,“古人曰,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老孃現在就在這裡安家落戶了,誰也別想讓我拋下這辛苦賺回來的家產!”
見她已經下定決心,小樓笑了笑,卻沒有勸解。他希望她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無論是什麼,只要她想,他就願意陪著她。至於那些來歷不明的黑衣人,他雖然沒有辦法全部解決掉,但他們要想來傷人,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