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就有隔壁的村民過來找墨馨,說是要買蜂窩煤和煤爐,而且要的數量還不少。
大客戶上門,墨馨自是趕緊熱情招待,還問他什麼時候要煤?因著他是頭一個客戶,墨馨決定給他最優惠的價格,奈何這個老闆立刻頭如搗蒜般使勁搖:“不用不用,就按你賣的價格給我就可以了,一分錢都不用少!”
嘿,這年頭還真有不要錢的主兒!墨馨自是樂得其見,與他商定之後,便親自送他出了村子,隨後回來加班加點地做煤,為了趕時間,小樓和小莎都出動來幫忙和泥挑水,連同躺在床上養傷的維繫也起來幫著打下手,累死累活地忙了四天,這才把那老闆的貨搞定。
誰知道還沒休息一會子,又是三四個酒樓老闆找上門來,都說是要來買煤。
墨馨一面忙著招呼,一面仔細著下訂單,等到將客戶送走後,一屋子人又開始忙起來。不過即便是忙得天昏地暗,她也還不忘去田裡看看,生怕那點田出岔子。
晚上時候,小莎與維奚都已經睡下,墨馨洗完碗之後又開始和泥,緊著把明天需要的煤和泥準備好。小樓自然也沒睡,將三隻水缸都裝滿了水,他又來幫墨馨和泥,見到墨馨全心全意幹活模樣,終是沒能忍住說出埋在心裡的話:“其實,你不用這麼累的……”
墨馨頭也沒抬,手下又加了一鏟子泥巴放進煤堆裡:“我這麼累,你們吃什麼?”
“我可以養你,包括小莎和維奚,我都可以養你們。”
聞言,墨馨手下一頓,不可思議地望著他:“你哪來的錢?”
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父親臨終前留了些財產給我,雖然不多,但論養活你們卻不是問題。”
“我KAO!”墨馨把鏟子往旁邊一丟,怒目而視,“你怎麼不早說?弄得我生怕會餓死,又要種地又要做煤,你看看我的這雙手,都生繭子了!你混蛋啊!”
小樓被她罵得愣頭愣腦,等到她罵完了,這才小心地賠不是:“我見你種地的時候那麼開心,我還以為你是想要種出什麼喜歡的花草,所以就……”
鬼才會喜歡種地這種累死人的活兒!墨馨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那你現在又怎麼說了?”
“……你不覺得那些上門來買煤的人來得蹊蹺嗎?”
墨馨原本惱怒的神色漸漸淡下去,眼中似有光芒在閃爍:“我們的煤好用,他們自然就來買咯,有什麼好蹊蹺的?”
小樓卻是不說話了,靜靜地望著她,他雖然心思單純,但卻並不蠢,有些事情他其實比一般人都看的清楚,只是他懶得說而已。只是這一次,他卻不讓再裝瘋賣傻下去。
感受到他灼熱的目光,墨馨忽然有些心慌意亂,她不由自主地扭過頭,藉此錯開他的視線:“是你想多了……”
“是嗎?”
“……不是嗎?”
害怕他會再說出什麼奇怪的話,墨馨趕緊搶先開口道:“既然你不喜歡我賣煤,那我就不賣了,我明天再去看看,換做其他的生意就好了!”
“你還想要賣什麼?”小樓撿起被她仍在地上的鐵鏟,開始慢慢地和泥,“不管你賣什麼,都會有源源不斷的顧客上門,你別忘了,這裡是遼國……”
墨馨被他逼得心煩意亂,忽然提高聲調:“那你想怎麼樣?難道要我回中原嗎!還是再去西夏?!你說啊,我還能躲到哪裡!”
中原有君安,西夏有李燕白,遼國有梅玉。天下之大,竟是沒有她的容身之所?
小樓垂下眼睫,漫不經心地說道:“其實哪裡都可以,只要你願意……”
“你這話什麼意思?”
沉默許久,小樓方才再次開口:“我們離開這裡吧,去找一個沒有人能找到我們的地方!”
這話來得太突兀,墨馨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離開這裡?離開那個人的視線?離開這裡漸漸熟悉的一切?這一刀斬下去,可就是徹底地了斷。
“那小莎和維奚呢?難道要帶著他們一塊走嗎?”
“我可以保護你們。”他得眸子很亮,即便是在漆黑的夜裡,也還是那般光彩奪目,好似天狼星般璀璨耀眼。
墨馨張了張嘴,終是下定不了決心,只疲倦地垂下頭:“且容我想一想……”
也不等小樓再說話,她便轉過身,慢慢地回到屋裡。她想,或許自己是真的累了,需要睡一覺,清醒一下,再來做這個狠心的決定。
望著她消瘦的背影,小樓原本璀璨的眸子開始一點點黯淡下去。他繼續揮動鐵鏟,有一下沒一下地挖泥和煤,直到一陣微風拂過,他忽地停下動作,眼中驟然顯現凜凜寒光。
一道銀色寒光從天而降,帶著濃烈的殺氣,他卻半點不為所動,隨手在半空中揮動一下鐵鏟,只聽見“哐當”一聲,那道寒光應聲落地,再來仔細看,卻是一柄手掌長的刀刃!
此刻的小樓已是渾身佈滿防備,他靜靜站在院子裡,髮梢隨著夜風輕輕飄動,掃過他俊秀清朗的面容,帶起無聲蕭肅。
再一轉眼,原本空無一人的院子裡忽然站滿了數十個人,他們紛紛穿著黑色夜行衣,黑布蒙面,眼中殺意畢現,每個人的手中都握有一把鋒利無比的長刀。為首的一個人身形修長,雖然不能看到全部面容,但那雙翠色眼眸卻是清俊無雙,全身圍繞著一股子懾人的寒氣,一如臨冬而立的寒松,氣勢壓人。
他是唯一一個手中沒有握有兵器的人,緩緩上前兩步,道:“竟沒想到,此等窮鄉之所竟然還有如此絕世高手,倒是我疏忽了。”
冰冷從容的語氣,好似掌握全域性生死的王者,自有一番不同凡人的氣度。
小樓卻也不是省油的燈,只將手中鐵鏟對準他,冷冷道:“滾出去。”
“大膽……”
那人擺擺手,示意手下閉嘴,視線一直留在小樓身上未曾動過:“我來這裡並非想要傷人,你若看得起在下,可否讓一讓,將那屋中的兩個孩子給在下帶走。”
他們是來找維奚與小莎的?小樓一頓,隨即毫不猶豫地回絕:“不行。”
倒是沒有想到他會這般拒絕得爽快,原本還準備了一肚子條件的黑衣首領倒有些略略吃驚,他很快恢復神色,繼而淡淡道:“既然你不肯給面子,那就只好得罪了。”
話音方落,他身後的黑衣人既如同鬼魅一般,迅速將小樓團團圍住,刀光劍影,樹葉被卷得肆意翻飛,轉瞬之間,便是死亡的邊緣。這些黑衣殺人都非尋常高手,而且各個配合默契,一時倒叫小樓有些無從下手。
見到小樓被成功纏住,那黑衣首領轉了身,慢悠悠地朝維奚與小莎的房間走去。
小樓見到他離開的背影,當即一聲低吼,將之前隱藏的內力全部使出來,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在這一瞬間得到了極大的提高。那些黑衣人沒有料到他還會隱藏如此強大的實力,一時被打得措手不及,幾個回合下來,就盡數躺倒在地,再無還手之力。
小樓卻是不再理他們的死活,身形化作風,直逼黑衣首領而去。
那些躺在地上的黑衣殺手不由紛紛瞪大眼睛,出聲驚呼:“少主……”
那名黑衣首領停下腳步,在小樓凌厲的掌風下回過頭,一掌落下去,卻意外落了空!再回神,那黑衣首領早已閃到了一丈開外,冷冷看著渾身殺氣的小樓:“好厲害的內功。”
小樓擔心方才的聲響會驚動墨馨,只想速戰速決,也懶得在與之糾纏,再次飛身撲上去,招招狠厲,只欲將對方在幾招之內建於死地!
那黑衣首領卻也不是什麼尋常之輩,明明只是一個勁兒地閃躲,身姿卻也翩若游龍,令人忍不住為之叫好。只不過,他卻是沒有過一次反擊。一方面是因為小樓壓制得太過厲害,另一方面是因為他還有所顧忌,此時此刻出手,太過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在沒有必勝的把握時,他不想要冒這個險!
一個抓不住,一個打不過,兩個人撞在一起,倒是打得難分難解,不分高下。
墨馨睡下並沒有多久,方才聽聞外頭似有聲響,不覺醒了過來,摸索著下了床:“小樓,是你嗎……”
院子裡的小樓一聽這聲音,心中暗暗一驚,下手愈加狠辣,嘴上卻若無其事地出聲答道:“我在外面,怎麼了?”
“哦,是你啊,”墨馨一時鬆了口氣,尋了火摺子點亮油燈,“黑燈瞎火的,你在外面做什麼?”
知道她就要出來了,小樓幾乎是使出全部內力,蓄力一擊,一下子將那黑衣首領打得連退數步,雖然有黑布蒙面,但空氣中那股若有似無的血腥味還是清晰地告訴了別人,他被傷得吐血了。
見到少主受傷,那些黑衣人紛紛從地上爬起來,準備拼死一搏,卻不想少主一個手勢就將他們全部攔下來,低聲道:“走。”
那一頭,墨馨剛跨出門檻,這一頭,黑衣人們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