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吃點心。”雲遲遲夾了一塊糕點放進趙忻惠前面的碗中。

趙忻惠直覺今天晚上的雲遲遲與往日不同,但又不知道她到底為何這麼反常,於是心裡也拿捏不準,看到她那麼淡定地給自己拿點心,自己心裡卻愈加慌亂。

再這麼下去,她一定會瘋的,於是趙忻惠單刀直入:“小夏,你還記得嗎,我們重逢的那一天,你說你不愛龍離淵。”

雲遲遲頓了頓,點頭:“嗯。”

“當時我說我喜歡他時,你也沒說什麼,反而擔心我會為情所傷。”

雲遲遲反問:“所以?”

趙忻惠狠狠地灌了一口茶:“如果當初你說你喜歡龍離淵,我不會跟你去爭。

雲遲遲低聲應道:“我知道。”

“那你怎麼能這樣對我?”趙忻惠與雲遲遲對視,“你說你不喜歡龍離淵,所以我才會去爭取,那你現在又是在幹什麼?明明知道我喜歡龍離淵,你卻不拒絕龍離淵,給他接近你的機會,為什麼?”

她說得如此懇切,以至於雲遲遲差點就要相信她的說辭,可是那天的白影、龍驚羽的白衣、趙忻惠慌亂的眼神和龍離淵的話都提醒著她:許清清在騙她,為了一個男人,許清清騙了她。

雲遲遲低低嘆了一口氣,眼裡的哀傷無處遁形,看得趙忻惠既心慌又心痛。

“小夏……”

“清清,”雲遲遲打斷她,臉上揚起一絲清淺的笑容,“來這裡這麼久了,偶爾想起以前我們在孤兒院的生活和我們相依為命時的日子,都恍惚覺得那是上輩子的事了。可是,記憶裡的那些人我卻記得一清二楚。我記得許院長佈滿皺紋的臉,記得他笑起來的慈愛,記得每次有夥伴被接走撫養時許院長既不捨又開心的眼神。”

“我還記得當初的我們長什麼樣子,即使現在的我們都換了一張臉。我還記得孤兒院貧苦的日子,那時好不容易許院長買了一些芝麻糖,饞嘴的小玉總是吃得最快,然後眼巴巴望著我們。我總是心軟,將自己的分給她一些,你就總在那時默不作聲地將自己的分給我一些。後來,很多夥伴陸陸續續被好心人接去撫養了,有人想接走我們,我們倆拉著許院長的衣角,死活不肯走,許院長便將我們留了下來。慢慢地,孤兒院就只剩下我和你守著院長了……”

“小夏,別說了。”趙忻惠哀哀請求。

這樣的小夏太讓她害怕了,她像是在掏出她們的回憶,然後準備一把扔掉。

“後來,許院長死了。”雲遲遲心如刀絞,卻還是繼續說道,“我們倆做過很多工作,甚至乞討過。那些艱難的日子裡,我們倆互相安慰,互相幻想著美好的明天。冬天的時候,我們縮在一起,抱團取暖,一起說著未來的生活,嘴角微微笑著。即使被凍僵了,可我們的心好暖好暖,我們好快活……”

“清清,我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你怎麼忍心、怎麼忍心為了別人來騙我?”雲遲遲流著淚詰問。

趙忻惠渾身一震,她果然還是知道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天那個白影是龍驚羽吧。你利用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這一點去接近龍離淵,你騙我說你喜歡龍離淵,都是為了龍驚羽!龍驚羽想讓你為他竊取西北邊防圖,你便以我為藉口套龍離淵的話!清清,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嗎?”

趙忻惠幾次張開嘴,卻無法反駁,最後悲哀地笑開:“你這麼愛他,為何不跟我說呢?如果他是你愛的人,我不會幫龍驚羽。”

“那時我以為我不愛他了,”雲遲遲笑得蒼涼,“後來才知道我錯了。”

“清清,”雲遲遲直直地看著趙忻惠的眼睛,淚眼婆娑,“知道了我愛龍離淵,知道我一定會站在他身邊,你怎麼選擇?我……還是龍驚羽?”

趙忻惠猶豫了,原本堅定於好友雲遲遲的心動搖了。踏雪而來的龍驚羽,手執傲梅的龍驚羽,為她綰髮的龍驚羽,嘴角含著薄涼笑意的龍驚羽……一時之間,腦袋裡滿滿的竟都是龍驚羽。趙忻惠努力回想著她與雲遲遲相依為命的日子,漸漸地卻又被龍驚羽的面容所覆蓋。

她本就是一個容易為情所困,愛了便不顧一切的女子,最後她苦澀地低下頭:“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雲遲遲喃喃地念著這三個字,將一壺苦茶全部灌進嘴裡,“清清,我真的不想與你站在對立面。”

趙忻惠拉住她,急切道:“無論我們的立場如何,你永遠是我的好朋友,此生最好的朋友!”

雲遲遲輕輕掙開她的手:“清清,我知道你為了愛可以不顧一切,你有你的選擇,我不怪你。但你想過沒有,支援龍驚羽,會給天下帶來什麼?龍驚羽串通了雲燕國,想趁大旌國外患之際引發內亂,這樣內外交困,天下一定生靈塗炭民不聊生,百姓為戰爭所苦。”

趙忻惠嘴角噙著一絲苦澀的笑:“小夏,從小你的心便比我開闊些,你不僅關心自己的生活,還時常想著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該怎麼辦。我與你不同,我從來就只看到自己和身邊人,所以我也顧不得天下,我只想陪著龍驚羽。他想怎麼做,我便幫著他,僅此而已。”

“你怎麼這麼傻?”雲遲遲禁不住流淚,“龍驚羽心裡已經有了別人,你無法取代。”

“我知道,……他愛你。”趙忻惠聲音暗啞,喉間乾澀,想起了那天晚上龍驚羽激動的神色,心如刀割。

“不,他愛的不是我。”雲遲遲指著自己的臉,“他愛的是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他愛得很深,即使我的性格與那個雲遲遲已經大不相同,他還是固執地認為我就是她。那個死去的雲遲遲永永遠遠地留在了龍驚羽心裡,佔據著他的心。清清,你爭不過一個已死之人的。你這樣付出,有意義嗎?”

趙忻惠聽到雲遲遲的話,垂目不語,最後終於仰起頭,笑得無奈:“愛情沒有什麼值得不值得,誰叫我愛了呢?”

雲遲遲知她性子,她既然已經這樣說,那麼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我能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雲遲遲乾澀問道。

“你說。”

“你取得了邊防圖了嗎?你將它給了龍驚羽了嗎?”

“沒有。”趙忻惠回答得很坦然。

“好。”雲遲遲閉上眼睛,“我不會告訴龍離淵你其實是龍驚羽的人,但我也希望你好自為之。如果……如果你做出對龍離淵、對大旌不利的舉動,我決不會姑息。”

“清清,從此以後,我們少見面吧。”

趙忻惠鼻尖通紅,春末的天氣竟讓她覺得徹骨寒冷,但路是她自己選擇的,她便要堅定地走下去。

“好。”一個字落下,轉身離開。

小夏,我沒有騙你,我的確沒有取得邊防圖,但我已經套出了邊防圖就藏在龍乾宮。龍乾宮機關暗格甚多,我本來想再套出具體位置,但由於你的介入,已經是不可能了。但是,為了龍驚羽,我想冒險試試能不能偷來。

小夏,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