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沒有北北的羅安諾,日子還是那樣的波瀾不驚,中午一般都會等左藍一起吃午飯。晚飯有時候沈楠君會拉著她一起,她雖然心裡對這個女生變得有些戒備但是並沒有完全一口回絕。天氣還是有些悶熱,中午的餐廳總是很熱鬧,學生來來往往的有剛進來的還有端著餐盤往門口走的,佔位置這件事顯得有些麻煩。幸運的是剛一踏進餐廳,左藍就發現了兩個空位子。她拉著羅安諾急匆匆的往前趕,羅安諾順手把北北送她的棒球帽摘了下來,放在位置上佔座。一轉頭看到了沈楠君和幾個她不認識的女生,禮貌的打了個招呼就去排隊買飯了。時間好像被冗長的隊伍拖慢了步伐,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終於打到了午飯,打飯的大媽一臉疲倦的對著餐盤裡剩下的一些飯菜攪來攪去,羅安諾頓時沒了食慾,但是想到下午還有課,就勉強這點了兩個菜。轉身往佔好的座位那邊走的時候,餐廳已經稀稀疏疏沒有很多人了。飯吃到一半,羅安諾才發現自己的帽子不見了,左藍的書還在。
“左藍,你有看到我的帽子沒?”羅安諾裹著嘴裡的飯口齒不清的問左藍。
“對哦,帽子呢”左藍放下勺子,左右看了看都沒見羅安諾的帽子。
“算了,就一頂帽子下次逛街我送你一頂新的”左藍不知道這是北北送給羅安諾的,更沒有注意到羅安諾的表情變化,低著頭邊吃邊說。
羅安諾沒說話,隨便又扒拉了幾口。就在一邊等著左藍吃完。兩個人端著餐盤往門口的剩飯桶邊走去,剛要往裡邊倒飯,羅安諾就看到了自己的白色棒球帽,帽子上的藍色刺繡標誌已經被剩飯桶裡面的殘羹冷炙浸泡成了別的顏色,它就好像要溺水的自己一樣無助的躺在裡邊,一點點的下沉。羅安諾眼睛紅紅的,對左藍說
“喏,我的帽子”
左藍氣的直接把餐盤甩在了離她最近的桌子上,一邊生氣的說
“絕對不要讓我知道這是誰幹的,有她好看”她一邊說著一邊奪過羅安諾的餐盤扔在了桌子上氣勢洶洶的拉著她衝了出去。左藍很明顯能感覺到這是誰有意搞出來的惡作劇,想要追問羅安諾準備找出一點蛛絲馬跡,但是看著她並不想深聊的樣子,左藍沒有繼續喋喋不休的糾結下去。她有時候覺得她們兩個都長大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得跟彼此一點不剩的分享出來,每個人說到底都是一個屬於自己的獨立個體,保留一點屬於自己的東西就是保留一點點內心深處的一絲尊嚴。從餐廳門口買了飲料的左藍,和羅安諾一起走出了餐廳,餐廳外的太陽還是很大,路上已經沒有多少人大概大家都躲進宿舍裡睡午覺了。整個校園的安靜氣氛不知道為什麼顯得有些蒼白。羅安諾和左藍分開,一個人心裡難受的回了宿舍。左藍安慰的話,沒有說很多。這麼多年以來,羅安諾已經很習慣了。她懂她無聲的安慰!
《18》
日子晃晃悠悠的不經意就又到了秋天,北北已經離開六十三天了,算算還有兩個月才會回來。北北是北方人,他口中的北方秋天是個帶著濃厚死亡氣息的季節,像是一段傷感的旋律,像是一首哀歌。雖然在蘋果的鮮紅金黃中,在色彩斑斕的落葉中,不允許人們忘記仍就有新生命在醞釀,但北方的秋還是讓人感覺清冷悽切。南方秋不一樣,季城的也是。雖然已是11月末,頭上的吊扇還在吱吱轉動,羅安諾一個人坐在圖書館的二樓,透過大大的玻璃一眼就可以望見校園裡的西柏湖。在這個氤氳的雨天,湖水顯得格外靜謐,出人意料的美。湖邊的植物還是那樣蒼翠隨風搖擺。羅安諾想是不是南方的葉綠素都比北方堅強,所以絲毫不受任何季節變遷的影響。自己也剛巧寫到chloroplast這個單詞,不知不覺反反覆覆寫了滿滿半夜紙,腦子裡卻還是一片空白。
等再抬起頭往外看的時候,外邊已經下起了小雨。下雨天深秋,濃濃的氤氳的氣氛彷彿將所有的聲音都吸收掉了。與它最好的搭配是那些緩慢的抒情歌。連心也變得沉寂安靜,淒涼悲愴,沒有北北在的日子羅安諾覺得自己也秋天了,好想你呀北北!沒有課的羅安諾坐在圖書館的自習區域,任自己的思緒飄忽不定的四處遊蕩。
公共課總是烏泱泱的,老師帶個行動式擴音器也並沒有緩解自己聲嘶力竭就要喊破天際的症狀。這樣的課堂總是人聲鼎沸,倒不是因為這樣的課到底有多吸引人,只不過是因為這樣的大課一般可以以整個學校全年級為單位開展。所以基數龐大,人的到場百分比自然就高出許多。仔細看下來,學生們的年紀也參差不齊略顯尷尬,這都是因為代課這種業務在大學校園內風靡的結果。更可怕的是性別也可以不計入這群學生的代課徵集標準,也許邊上坐著的盧紅梅就是一個一米好幾快三十歲無所事事的研究生。左藍撐著傘,踏著鈴聲著急忙慌的走進了這樣的課堂,找到別人已經幫忙佔好的座位一屁股坐下,懶洋洋的連書都不想翻開。
老師開始了以自己為中心的高談闊論,從自己的童年說到十八歲成人,又從十八歲開始講到自己一路職業生涯是怎樣披荊斬棘打怪升級到了這裡,最後老師慷慨激昂的告訴這一群祖國的花朵未來的希望:你們還年輕,可以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任何人。即使這樣的號召也絲毫沒有引起一點騷動,年輕的學生並沒有從自己的電子裝置上抬起頭看他一眼,對牛彈琴也不過如此吧!老師很快就露出一副家國不幸的痛苦表情,擺擺手,讓班長把上一節課大家交上去的論文領下去發掉。作為班裡的班長,左藍對老師負有直接的責任。她像一個衛士一樣,走上了講臺,乖乖的聽老師的話把論文領了下來。這樣的課終於在學生交頭接耳,打情罵俏,老師憤憤不平的狀態中結束了。匆忙收起書本準備離開的左藍又被老師叫住:
“一下課精神氣兒就來了,上課幹嘛了”左藍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沒說話。
“古希臘神話的文獻資料記得要看,投資知識跟金融投資有很大的區別,它不明顯但是會成為你的氣質,帶你走向更廣闊的世界。”楊老師意味深長的跟左藍探討了這些有些高深晦澀的東西。左藍站在座位前,靜靜的思考著他的話對於自己懶散怠慢的態度覺得有些後悔。接受教育本來就是為了讓自己脫離低階趣味,有時候並不一定就是錢,跟這樣有高貴思想和美好心靈的人為伍不失為人生的一大幸事。頭頂上的白熾燈把光直直的打在這個老頭的臉上,他的頭上彷彿帶上了一層光環,左藍覺得自己好像出現了什麼奇怪的幻覺。老師拿書輕輕的拍了她一下,她才回過神來,發自肺腑的跟老楊說了聲謝謝離開了。此時此刻的她從心底感激這來自長者的關心和警告。但她不知道的是在以後的歲月裡這樣的善意警告再也不會有,離開學校的每一步都像是摸著石頭過河,哪一方池塘有鱷魚,哪一方池塘下邊就是濃稠的沼澤,全憑自己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