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橫生枝節

方嬤嬤噗通跪倒，嘭嘭嘭磕了好幾個頭，額上鮮紅一片，“太后娘娘體恤娘娘，幫奴才勸著點吧。娘娘剛回宮，便讓奴婢等準備沐浴更衣，急著要向太后請罪，滾燙的熱水淋在身上。娘娘身上本就有傷，被熱水一燙立刻紅腫一片，又不許奴婢等上藥，只說是太后沒有旨意，不敢私自上藥。為表誠意，方才娘娘頂著寒露，一路步行過來。想來是傷重風寒，所以此刻才這般高燒不止。”

君華聽她如此說，急的雙目通紅，口中有氣無力的斥責，“你這刁奴，太后面前怎敢多言，還不給我住嘴。”

肖翎雪莞爾一笑，眼風掃過安貴人，後者立馬出言嘲諷，“娘娘倒是好脾氣，非等著刁奴將話說完了才叫住口，豈非是欲蓋彌彰。”

君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模樣，倒像極了張揚跋扈的人有所收斂的模樣。她這副神情落在李玉華眼中，自然是心中一痛。

“叫張太醫過來，給皇后娘娘看病。其他的都回去吧，皇上精神不濟，剛醒來又睡下了，你們在這也沒多大用處，反倒吵了皇上安寧。“

眾人都聽出來李玉蘭話裡的維護，卻又咬著牙無可奈何。

眾人剛要行禮跪安，宮外忽然一片嘈雜之聲傳來，隱約竟還有殺伐之氣，讓宮內眾人心中一寒，莫名覺得緊張起來。

肖翎雪神色一變，心中不安。沐君華唇角勾起，粲然一笑。

看來燻兒那丫頭是成功了，眼波轉向肖翎雪，後者心頭一震，不祥的預感像陰霾一樣瞬間籠罩在她頭頂。

目光寒氣逼人，肖翎雪十分肯定，此刻殿外的混亂，肯定與眼前鎮定自若的賤人有關。只是她一直關在天牢之內，誰能為她傳遞訊息，她到底又是如何做到。

“店外何事如此喧譁？”李玉蘭看向身側的林嬤嬤，林嬤嬤福了福身子，“奴婢出去瞧瞧。”

片刻後，林嬤嬤慌張回來，手上還攙扶著一個一身狼狽的人。

“燻兒……”李玉蘭一眼認出那是自己的寶貝女兒，見她一身狼狽，還罩著男子外袍，當下也顧不得身份，飛撲過去接住，“燻兒，發生了何事？你怎會弄得這般狼狽。

“母后……“南木燻孱弱的睜開雙眼，入目便是自家母后急切關懷的容顏，心中一陣劇痛，緊緊抓住李玉蘭的手，“母后，你要為兒臣做主啊！”

“燻兒莫慌，先告訴母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李玉蘭語氣不善，南木燻是她心中至寶，平日裡那是捧在掌心裡長大的，何時這般狼狽過。無論是誰，膽敢傷害這南木國的小公主，抄家滅族也不為過。

南木燻目光掃過肖翎雪，眼中含淚，帶著怨恨。後者心頭一跳，越發不安。

沐君華雙目微挑，看南木燻欲言又止的模樣，再看她身上披的男子外袍，心下便明白幾分，抓過南木燻的小手握住，溫和一笑，“母后，想來皇妹有不少委屈要訴給母后聽，臣妾等人在這裡杵著也是不便，不如就先告退了。”

深宮眾人也是玲瓏剔透，見她這樣說，在看一下公主臉色，心裡便明白了七七八八。何況方才眾人也打算跪安，此刻都紛紛起身行了跪安禮，退了出去。

清貴妃要走，也被太后留了下來。

君華走在眾人之後，才邁出兩步，便聽南木燻道，“皇嫂嫂還請留下，燻兒還盼著來日皇嫂嫂為燻兒證明。”

怯弱的目光看向太后，太后微微點頭，君華便側身坐了下來。

念著君華身體有恙，便先讓太醫診治開藥後，命了宮女去熬藥。再屏退左右，只留下太后、君華、公主和清貴妃四人。

等到所有人都退了乾淨，太后目光慈愛，看著南木燻，“燻兒，眼下這裡都是親近的人，你受了何等委屈，只管說出來，一切有母后為你做主。”

南木燻掃了一眼端莊坐著的肖翎雪，心道何時她也成了親近的人，面上卻依舊是受了極大委屈的模樣，“兒臣本是奉了母后懿旨出宮拜佛上香，為皇帝哥哥祈福。那羅門寺遠在城外東邊五十里處，兒臣一出城門便一路步行，逢百步便俯首叩拜。此次兒臣是為皇帝哥哥祈願，本當三跪九叩以表心中誠意，期望上天體恤兒臣一片赤誠。也不知是上天故意考驗，還是因為兒臣未能三跪九叩惹惱了上天，兒臣同宮女還未走多遠，便被人攔了下來。”

李玉蘭臉色一變，鳳目一掀，“誰人如此大膽，敢攔我天朝公主的駕，當真是活夠了不成。”

君華趕緊上前勸慰，一雙小手不緊不慢的揉著太后胸口，“母后且消消氣，聽皇妹慢慢說來。”

南木燻抽泣兩聲，眼神哀痛又帶著屈辱的憤怒，“那賊子兒臣本不認識，原本見他隨身之人都是鎧甲加身，想來該是軍中的人。皇帝哥哥受難，母后為怕朝野動盪一直極力瞞著，兒臣自然不能自報身份惹人嫌疑。本想著好言相商，讓那人放我過去，不料他竟囂張至極，出言不遜，言道兒臣美貌，要收了兒臣做他七房小妾。”

“啪！”李玉蘭怒不可揭，一巴掌拍在案几之上，目含冷笑，“當真是反了，一個下賤的奴才，居然也敢對著堂堂公主如此胡說八道。燻兒可知道他是那個人手下的軍士，母后定要誅他九族。”

南木燻紅著眼眶，一雙素手絞著手絹，指節泛白。雖極力隱忍，但還是能瞧出心中的憤怒和屈辱。

“母后不知，那賊子這樣說了之後，兒臣貼身侍奉的宮女本想報出兒臣身份，那賊子竟仰天長嘯，說我南木家這江山也坐不了幾時了。我這公主現在瞧著是身份貴重，說不定過不了幾日，連與他做小妾的資格也沒有了。他手底下的軍士也是囂張至極，一擁而上將保護兒臣的幾個侍衛殺死，連帶著還把兒臣隨身帶的幾個宮女拉到一旁林中…………若不是國師大人正好路過，不顧自身危險救了兒臣，只怕……只怕”

說到此處，早已是俏臉泛白淚珠不斷，單薄的身子瑟瑟發抖，當真是被嚇壞了。

太后一掃幾面，茶杯、花瓶被掃落一地，憤怒且嚴厲的氣勢宣洩開來，“反了反了，當真是反了。”

宮中有人對皇上下毒，宮外有人對公主不軌，這些亂臣賊子是要謀逆不成。

一旁肖翎雪臉色變了幾變，聽到南木燻描述那人是軍中之人且行為囂張時，心頭便是一跳。她母家掌管南木國軍政大權，南木國大半軍隊都在她父兄上手中。

沐君華心中也是一痛，趕緊上去摟了南木燻好生勸慰。公主平日雖驕橫些，到底是被捧在手心長大的金枝玉葉，性子天真直爽。如今見著如此不堪的場面，還被那般惡徒言語調戲，心中的驚懼和屈辱顯而易見。

再看她身上披著的男子外袍，想來是那國師替她披上。如此說來，司馬長軒倒是個君子，也是個俠義的人，讓君華心中不免對他刮目相看。

心中冷笑，這一串事情下來，不免讓人心中起惑。看太后面色，只怕已想到了那層。

肖翎雪斟酌再三，出口道，“公主受了如此驚嚇，定要讓那些膽大妄為的亂臣賊子認罪伏誅，斷斷不能便宜了他們。”

南木燻一聲冷笑，目光微涼，“既然清貴妃如此說了，那便要麻煩清貴妃替我討回這個公道了。”

君華一隻手放在南木燻肩上，柔聲道，“皇妹不可胡鬧，清貴妃莫要介懷，皇妹也是受驚過度了。“

肖翎雪訕訕一笑，神色有點尷尬，“公主說笑了，臣妾深居宮中，任何能為公主討回這公道，只怕還要刑部和大理寺多費心才是。”

一旁太后一把將茶杯摔碎在地，嚇得三人趕緊跪倒，蒼老卻威嚴的嗓音從頭頂壓下，“告訴母后，那賊子到底是誰，竟然這般目無王法，謀逆之心昭然若揭，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對公主逞兇。母后倒要看看，這南木國的江山，你皇兄是坐的還是坐不得。”

太后發火，三人俱是戰戰兢兢。連宮門外守著的宮女、嬤嬤們，也大氣都不敢出。

“母后息怒，當心有損鳳體。”君華顫巍巍開口，臉色蒼白異常。

太后連錘了幾下案几，憤怒之情溢於言表，“賊子都敢如此口出狂言了，哀家的身子還有什麼打緊，說不準有人正盼著哀家氣死了才好。”

眼風一掃肖翎雪，後者連頭都不敢抬，身體顫抖的厲害。

“母后不知，那賊子出手很是毒辣，見國師大人出現，為怕惡行被揭發，竟對我二人連下毒手。兒臣雖有些拳腳功夫，但卻抵不過他在武功高強。若不是國師大人以命相護，母后只怕就見不到兒臣了。”南木燻憤怒的瞪著肖翎雪，恨不得上去給她兩巴掌。

太后一驚，“那國師……”

南木燻眼中流波一轉，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