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刺客!

尖銳的呼嘯聲撕開了夜幕的平靜,攜帶著一股山雨欲來之事。

肖翎雪剛放飛手中的信鴿,便被這吵嚷聲驚得心頭一跳,屋外原本候著的侍女開門進來,腳步慌亂,“娘娘,公里來了刺客,御林軍正四處追捕呢,娘娘無礙吧!”

肖翎雪面色陰沉,狠戾的目光讓小侍女承受不住。

“擺駕慈禧宮,本宮要去看看皇上!”肖翎雪端坐檯前,等著侍女來梳妝。

小侍女一陣顫抖,“娘娘,眼下外面……”

“本宮的話,何時輪到你來質疑了。”狠辣的目光一掃,小侍女癱軟在地,“沒用的東西,還不快過來。”

慈禧宮中,陳瑾的手越發抖得厲害,臉色也開始發青。一旁的蘇太醫見了,只當他是聽聞有刺客嚇到了,排排他的肩安慰,“陳兄不必驚慌,這刺客自有御林軍去收拾,我們只管照看好皇上就行。”

話音才落,太后扶著林嬤嬤的手從門口進來,“蘇太醫所言極是,你們可想出的解毒的法子了?”深紫色宮袍罩在老人略顯佝僂的身上,神色確實一派平靜。

太后駕到,所有人急忙到外殿請安,烏壓壓跪了一群人。

“給太后請安,太后萬福金安。“

“都起吧!“林嬤嬤扶著太后坐到上位,一旁早有宮女遞上暖爐,”陳太醫,如何?“

威嚴的目光掃來,陳瑾莫名心驚,太后的眼神宛如利劍,彷彿能看透人心。

“稟太后,方子倒是開出了一劑,只是……”陳瑾唯諾。

“只是什麼?”一旁的儀妃心急問道,問完才發覺自己太過失儀,目光不安的掃過。見太后面色如常,這才放下心來。

“回娘娘,只是這法子太過冒險,臣只怕,藥量上若有絲毫把控不好,後果不堪設想。”以毒攻毒本就兇險,更何況將此法用在九五至尊身上,一個不小心,掉的可就不止是自己的腦袋了。

聽他這話,儀妃頓時俏臉慘白,拿著絲絹不住抹淚。一旁的魅妃也是焦爍不安,眉眼的疲倦卻更添一抹風情。

林嬤嬤見太后臉色大變,趕緊扶住。儀妃的低泣讓李玉蘭煩躁不安,“哭什麼哭,皇上還安在呢!“

嚴厲斥責讓孫若素收了哭聲,一雙眼睛泛著血絲,腫的像兩隻核桃。

李玉蘭強自鎮定,看向陳瑾的目光包含威壓,但泛白的指節卻洩露了心中恐懼,“陳太醫有幾分把握?”

“不足五分!”陳瑾雙腿打顫,跪伏在地,一干太醫也畏懼的跪倒在地,“臣等有負聖恩,請太后降罪。“

李玉蘭閉上雙眼,孱弱的身子在林嬤嬤手下顫抖的厲害,右手捏著絲絹蓋在眼上。她縱橫宮中幾十年,手上不是沒有骯髒事。一路歷經磨難,對於情緒的掌控早已爐火純青,此刻卻無法遏制心中一片淒涼。

“去備藥吧,哀家相信皇兒吉人自有天相。”頹然的嗓音,帶著底氣不足的恐懼。

“太后……”儀妃和魅妃雙雙跪行上前,梨花帶雨的模樣讓太后心中又是一痛,“罷了,這樣一直拖著,只怕……如今,便賭上一賭吧!”

太醫依言下去備藥,“儀妃,你扶哀家去看看皇兒吧!”言罷攙著儀妃的手顫巍巍朝內殿走去,魅妃和一眾宮女跟在身後。

才執起南木炎蒼白的手,門口便有太監通報,“清貴妃駕到!”

話音才落,流水藍的宮裝裙袂翻過門檻跨了進來。一旁宮女打起簾子,肖翎雪斂衽行禮,“臣妾叩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萬福金安。”

“起來吧!你也才回去歇著,怎麼又急著趕來了。”太后眼帶嗔怪,神色卻冰涼。

肖翎雪一時摸不準發生了什麼,只擺出一副悽然難安的模樣,“臣妾掛心皇上,無法安寢。聽到宮中出現刺客,便慌忙趕來瞧瞧。皇上如何了?可有好轉?”

無人回答,只有太后沉下的臉色。肖翎雪心中稍安,看來太醫還沒找到解毒的方法。面上卻是一派倍受打擊的傷痛模樣,眼角已泛起淚光,卻又強自忍住。

李玉蘭看到這幕,目光中也稍稍露出讚許。

身為執掌六宮大權之人,若沒有這份忍耐的能力,便不配坐在這位子上。

肖翎雪心中微喜,面上卻未有絲毫變化。如今沐君華那賤人已註定是一枚棄子,自己若在這時討好了太后,那鳳欒宮的位子,遲早是自己囊中之物。

不多時太醫端著熬好的藥進來,刺鼻的腥味連一旁的宮女、太監都忍不住皺了鼻子,唯有太后和肖翎雪臉色未變。

“太后,這藥……”肖翎雪來得晚,並不知太醫院上下眾人被逼著想出這個不是法子的法子,只聞著藥味刺鼻,與往日吃的藥必有不同,故而一問。

太后長嘆一聲,慈愛目光看向南木炎,“此法是太醫院剛想出來的,眼下形式危機,也只能勉力一試了。”

肖翎雪臉色大變,這法子太過冒險,一個不好便能要了人命。加上南木炎進來被毒藥折磨的身體虛虧,情況越發危險。她從未想過,要他的命。她只想,能夠名正言順與他並肩而立。只要那賤人一死,她便可以解開他的毒。

穩住心神,肖翎雪眼中含淚,“太后,此法太過冒險,若是有個萬一……”

李玉蘭心神巨震,肖翎雪說的話她不是未曾考慮,只是情勢緊迫,不止君華丫頭等不了,皇兒自己也等不了。雖然已做好讓君華擔下所有罪責的打算,但李玉蘭私心裡還是想著要盡力將她保下來。

儀妃和魅妃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讀出不願多嘴的意思,便靜默的候在一側。陳瑾端著藥碗,進退不得,冷汗浸溼衣衫。

李玉蘭的心思,肖翎雪如何不知,而這也是她最不能忍的事情。

“太后!”肖翎雪翻身跪倒,“皇上身為九五之尊,性命貴重自不可言,怎可冒如此風險,行無把握之事。即便要用這自傷身體的法子,也要有完全的把握才成。可臣妾瞧諸位太醫的模樣,只怕他們心中也是沒數,即是這樣,又怎可……”

“住口!”太后氣的臉色發青,肖翎雪雖句句合情合理,卻也句句都戳在她心口之上。她怎會不知,這一碗藥下去的份量有多重。

若有效,只怕南木炎日後身子也要留下病根。若無效,李雲蘭簡直不敢去想會是怎樣一種天翻地覆。

“太后!”肖翎雪言辭懇切,淚珠成串落下,悽然的小臉帶著悲痛欲絕的神色,我見猶憐,“若太后執意如此,臣妾願意以身試藥。”

李玉蘭目露震驚,就連孫若素也是驚訝得無法言語的樣子,唯有魅妃璀璨雙目一轉,心中冷笑開來。

好高的手段!這肖翎雪,還真是心機深沉。

肖翎雪見李玉蘭震驚表情,心中暗笑一聲,面色依舊悽然哀婉。

片刻之後,李玉蘭收斂心神,目光掃過陳瑾面色,後者微微點頭。選在心口的石頭落下,李玉蘭開口詢問,“清貴妃有此心思,哀家同皇上都很欣慰。只是這以身試藥,也無益處。皇上所中之毒,太醫尚未研究出到底為何種毒物,即便清貴妃將這藥喝下去,又怎知是不是能解了皇上身上之毒呢。“

肖翎雪心思一轉,面上卻沉著萬分,“若先讓臣妾飲下陛下中毒之血,再來試藥,必可知曉這藥是否能夠解毒。只是這法子有傷龍體,還望太后贖罪。”

李玉蘭點點頭,鳳冠上滾金的流蘇墜子一搖一晃,蒼老的手執起肖翎雪素白手腕輕拍兩下,“苦了你了!”

肖翎雪心中咬牙,面上卻恭敬萬分,一雙清靈水眸盪漾著無限悽然,又有絲絲情愫,“能為皇上和太后分憂,本就是臣妾該盡的本分,何苦之有。”語罷轉向捧著藥碗呆立一旁的陳瑾,眼中厲光一閃,語調輕柔,“有勞陳太醫替本宮取皇上之血,好讓本宮試藥。”

陳瑾看了一眼端坐在上的太后,見後者微不可察的點頭,這才躬身領命,“微臣遵旨!”轉身去床畔,用匕首割裂手指取了小半碗血來。

肖翎雪接過血碗,回身跪伏在李玉蘭跟前,以頭著地,聲音悽然,“臣妾還有一求,望太后恩准。”

李玉蘭目光微凜,心中冷笑。果然,這女人怎會如此大度,“說罷!“

肖翎雪揚起小臉,臉上淚痕未逝、神情肅穆,“臣妾懇求太后,若臣妾不幸。望來日皇上問起起,太后萬不可將臣妾以身試藥之事告知,臣妾不想皇上難過。”

李玉蘭心頭再震,看著肖翎雪沒有半分虛假的臉,一絲自責浮上眼底,“你們可都聽到清貴妃的話了?今日之事都給我爛到肚子裡,若日後我聽到半絲風聲,當心你們人頭落地。”

“奴婢(奴才、臣)謹遵太后懿旨!”

所有人跪伏在地,惶恐不安。儀妃素白的手腕微微顫抖,有些咬牙切齒。

肖翎雪大義一笑,仰頭將碗中之血一口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