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個女人

“皇后娘娘接賞！”

一盤盤珍貴華麗的珠寶被端進君華寢殿，龍眼大的珍珠泛著潤澤亮麗的柔光，那兩柄綠得通透的如意彷彿要滴出水來，看得人心生喜愛。

端公公笑意吟吟討好著君華：“皇上和清貴妃娘娘知道皇后娘娘昨夜受了驚嚇，特地命奴才給娘娘送些把玩兒飾物壓壓驚。這不，奴才剛伺候完萬歲爺，怕娘娘驚魂未定，立刻巴巴的趕來。若是昨兒奴才有什麼得罪娘娘的地方，還望娘娘念在奴才是皇上身邊的人，體諒則個。”

昨夜鬧得晚，君華又將將起床，一個頭沉得比兩個還重。與端公公委實一翻，便命思墨送他出去。

房間裡悶熱得很，珮雲怕悶壞了君華，連忙開了離她不遠的窗戶，卻又不對著她吹。拂曉時分下了一場朦朧小雨，現外面鮮土溼潤，微風送爽。

清晨的風吹散了君華的頭暈腦脹，幽深似水的目光落在一盤盤珠寶古玩上，回想著笑得意味深長的端公公，眼底盡是化不開的嘲弄。

“娘娘，皇上賞了咱們好多東西！”進宮以來，除了首賜和小姐得寵那幾個月，珮雲再也沒見過皇上賞賜過小姐什麼。果然是昨日覺得冤枉了小姐，想送些東西來定定驚吧。這次可好了，有了這些賞賜，旁人一定不會覺得小姐不得寵再怠慢了小姐！“娘娘，您看，好大的珍珠！”

興致缺缺掃了眼珮雲獻過來的寶貝，君華接過方嬤嬤遞來的茶水飲了兩口：“嬤嬤，把東西都收進小庫房去，本宮看著礙眼。”

“是。”聞言，方嬤嬤也不見疑惑，麻利收拾著這些任一件，就能讓普通百姓幾年吃穿不愁的寶貝。

“娘娘，怎麼了？”珮雲卻有些疑惑了，小姐得了賞賜為什麼臉色卻更難看了？

把玩兒著腕上的佛玉串，君華瞅向珮云為了給自己透氣，而推開的梨木窗上的雕花：“你倆覺得本宮受了這些東西，是好事？”

難道不好嗎？瞧著君華似笑非笑的臉，珮雲琢磨不清，還沒回答，卻聽已經收拾完畢的方嬤嬤恭敬道：“皇上賞賜是否是好事奴婢不知，奴婢只怕這賞賜清貴妃討來得不易。”

“呵呵，去吧。”聽到自己滿意的答案，君華淺笑怡然，黑深的眼眸不流露一絲情緒。

珮雲還震驚於方嬤嬤的一番話，一臉不可置信：“小姐，您是說，這賞賜是清貴妃故意向皇上討來的？她為……”疑問還未出口，珮雲卻已經變了臉色。清秀容顏滿是慍色，白著小臉怒罵，“她可真是用心良苦！”

君華看著珮雲替自己憤憤不平，冷嘲笑意逐漸被溫柔替代，拍了拍珮雲放在床頭的手以示安慰。經昨日一事，肖翎雪怕已視自己為眼中釘，肉中刺了。她若不苦心孤詣，驟時就算自己奪回掌管六宮權利，也無一點取勝的優渥感。

“小姐，難道咱們不做些什麼嗎？”氣憤難填，這兩日來，漸漸表露出不一樣的君華令珮雲十分信任。她相信，小姐一定不會讓這些人得意太久！

“我能做些什麼？後宮就是一個需要皇上恩寵的地方，若是沒有恩寵，就算我身為皇后又有什麼用？不是照樣被清貴妃搶走了協理後宮的權利嗎？”君華說得很對，也很現實殘酷。

珮雲聽得心裡酸酸的，正想安慰兩句，方嬤嬤又趕了回來，興許是路上走急了，臉頰掛了一層毛毛汗：“娘娘，儀妃娘娘和賢嬪娘娘來探病，此時在正廳候著吶。”

與珮雲對視一眼，君華眼中冷意更勝。她還未表示什麼，便有人等不及了。她記得陷害自己謀害小皇子的妃子，正是小皇子的母妃，儀妃娘娘。

懶懶撩起額髮，將手遞給珮雲。

兩人連忙招呼人進來伺候君華起身更衣洗漱。

“兩位娘娘且稍歇息喝杯熱茶，奴婢已經打發人去稟報皇后娘娘。”夏嬤嬤朝兩人福了福身，將兩杯綠紋杯放在兩人手邊的茶座上。

“嗯，退下吧。”體態豐腴妙曼的女子端起茶杯，揮退幾人，儀態萬千品嚐著香茶。

“儀妃姐姐今兒氣色可真好，嬪妾聽說昨兒個皇上又在姐姐宮中睡下了。當真是能為皇上誕下龍兒的好福氣，就算是皇上已經翻了清貴妃姐姐的牌子，卻也能繞到儀妃姐姐宮裡，可真是羨煞妹妹了。”杏眼美人兒笑得千嬌百媚，粉色紅妝下卻藏著淬毒黃蜂針。

用杯蓋撥開茶葉，淺淺抿了一口，雖然剛生完孩子，可孫素若仙姿不減，為人母的幸福更為其添上一股祥和風韻，綿裡藏針將賢嬪針對拍了回去：“妹妹無須羨慕，伺候皇上都是咱們姐妹應盡的本分。本宮倒是很羨慕妹妹無兒無女一身輕，本宮那個不爭氣的小東西，真是鬧得本宮頭都疼了。昨晚非得要父皇哄著才肯入睡，聽太后說，這認人的本事跟皇上小時候一模一樣。到底是皇上的孩子，骨子裡都是一樣的血，妹妹你說是不是？呵呵……”

賢嬪聞言氣得直咬牙，僵著臉皮與孫素若假笑，一張手帕都快被自己給絞爛了。心裡將她罵了無數遍，不就是正巧在皇上喝醉的時候陪同，運氣好點懷了個兒子。也不知道是誰以前連皇上面兒都見不著一次！竟敢笑話我無所出，這賤人太可惡了！

“兩位妹妹聊什麼這麼開心，不妨說給本宮聽聽，也讓本宮舒暢舒暢。”話音剛落，兩人便見皇后身邊兒的珮雲扶著她出來。

歷來囂張跋扈，眼睛恨不得長天上的人此時正神色溫和，一身恬靜氣質衝他們笑得大方婉約。心中不禁齊齊皺眉，果然與外面傳得一樣，皇后變了！

“姐姐快坐，臣妾可沒什麼好笑料，不過是說說研兒的趣事兒。”儀妃熱切的迎向君華，從珮雲手中接手扶她坐下，似乎完全遺忘了眼前這位是妄圖‘謀害’小孩子的兇手。

“是嗎？本宮也有好久沒見過小皇子了，聽說這小孩子是隔一天一個樣兒。等過幾日本宮身子再好些，便去你宮裡看看小皇子。”

君華這話音剛落，扶著自己的手很明顯僵硬了一下，她卻當沒注意一般，賢嬪眼尖看得真真的，心中的惡氣不禁舒緩很多，笑得也越發嬌豔欲滴。

“娘娘，早膳備好了。”

君華看向兩人，笑道：“兩位妹妹來得這樣早，怕是還未來得及用早膳，若是不嫌棄本宮這兒粗茶淡飯，就一起用些？”

兩人還未來得及兜出點有用的東西，哪裡肯走：“娘娘宮裡的東西哪裡有不好的？正好臣妾餓了，還望娘娘別嫌棄臣妾煩人便好。”

吃食很快便上來了，賢嬪殷切替君華盛了熱粥：“娘娘昨晚鬧騰得晚，今兒又起得早，怕是早已飢腸轆轆，先喝點米仁兒粥潤潤腸吧。”

“賢嬪有心了。”見君華溫和受下，對她的話沒表露出一絲情緒，賢嬪一邊因為君華轉變而驚奇，一邊又為她的轉變而頭疼。

三人閒扯了好一陣，多番試探皆被君華三言兩語打發過去。一頓飯下來，兩個竟一句有用的話都套不到，臉色不免有些冷落，又有些憋氣。

“啊！”

“碰！”

“娘娘！”只見一碗熱粥被悉數倒在君華身上，一時間整個場面亂作一團。

“奴婢該死！娘娘饒命！奴婢該死！娘娘饒命！”失手的思墨嚇得臉都發青了，顧不得因為摔倒撞在地上青腫的下巴，連忙磕頭請罪。

幾人手忙腳亂替君華擦拭身上的熱粥，又怕粥太熱燙傷了君華，捱得近的珮雲連忙替君華將外衫褪下。

“該死的奴才，真是膽大包天！那麼燙一碗熱粥，竟然也敢往皇后娘娘身上潑？本宮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抬頭間，君華正瞧看見賢嬪一腳將思墨踹倒在地，神色立即冷淡下來，出聲阻止賢嬪還想繼續責打的行為：“來人，把這混賬東西拖進寢殿罰跪，沒有本宮允許不準起來！”

“是！”夏嬤嬤連忙把哭成淚人兒的思墨帶進寢殿。

“讓兩位妹妹見笑了，本宮這會子不大舒服，想進去歇息片刻，兩位妹妹請隨意。”柔和的笑容一成不變，但兩人若仔細觀察定會發現裡面多了更多疏離冷淡。

“正好嬪妾想起自己宮內還有些事沒處理，先行告退。”賢嬪笑意款款，似乎發生了什麼好事，眼睛裡都是滿滿的開心。

“那臣妾也告退了。”沒套出什麼話，儀妃也不想呆在這兒，連忙與賢嬪一起走了。

被珮雲和方嬤嬤扶進寢殿，思墨驚恐萬狀跪在地上，已視一副被自己想象嚇破膽的模樣。

“不長眼的小蹄子，娘娘腿傷未愈，你竟將如此燙的熱粥潑到娘娘身上，要是再燙傷了娘娘，你該當何罪！”珮雲心疼著君華，一見到思墨便忍不住出聲責罵。

“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娘娘饒恕奴婢吧！”思墨滿眼皆是恐懼，腦海中浮現出文嬤嬤和黃嬤嬤血跡斑斑的雙腿。

“珮雲！住口！”喝止住她，君華柔聲道：“本宮知道這事兒不怪你，你先起來。”

見一向殘暴的皇后這樣溫柔對待自己，思墨有些狐疑與茫然，卻還是聽話的爬了起來。

換好衣服，君華半靠在床上，讓雙腿躺平，眼睛卻一刻也不離思墨，銳利目光看得她站立不安。眼前掠過方才混亂時，賢嬪得意洋洋的神情，君華眼裡的柔光被絲絲冰冷代替，溫和的聲音卻像悅耳絲竹蠱惑著思墨：“告訴本宮，方才你盛了熱粥後，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