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水落石出

“混賬淑妃！朕進宮首賜，怎可輕易贈人？來人，把淑妃帶過來！”南木炎氣得牙齦咬緊，面沉如水。歷來妃嬪入宮，首賜之物必定先經天樞監由國師親自祈福，以保其出入後宮平安。竟將這等貴重物品輕易賜人，這淑妃兼職吃了熊心豹子膽！

說話間，場內幾位臉色大變。方嬤嬤幾人明顯看到躺在地上‘裝死’的兩人指尖掐得泛白，似乎在極力抑制怒氣與恐慌。

“皇上息怒，自淑妃妹妹進宮，臣妾瞧著她不像是會做這糊塗事兒的人。興許是日裡把玩兒、穿戴時，不小心將它弄掉了，被這下使宮人給撿了去。”眼見情況越來越糟，肖翎雪咬牙左右衡量，最終雖然是為更有利用價值的淑妃開脫，卻也不把話說死，落在兩個嬤嬤身上隱瞞不報的罪名。

“哼！”南木炎狠狠哼了一聲，雖然他今日罰了淑妃，可對淑妃的新鮮勁兒還未過去，倒也把清貴妃這話聽進去幾分。

眯起眼，君華掃過南木炎稍稍緩和的臉色，又看了看‘重傷’的兩人鬆了口氣的神情。抬起錦袖顏面拭淚，寒冰一樣的冷光在黑眸中轉瞬即逝。

蔣魅兒居住的明坤宮離君華這鳳欒宮卻不遠，這邊動靜翻天，她早就注意了。正精神等在宮裡，期待清貴妃帶來好訊息，正好出出白日被君華佔了風頭的惡氣。哪裡知道，好訊息沒等來，卻被幾個太監氣勢洶洶請到鳳欒宮，當即嚇得臉都白了。

“臣妾參加皇上，皇上萬……啊！”柔柔一拜，蔣魅兒話還沒說完，一包東西被南木炎狠狠摔在跟前，砸得老高，差點蹦到眼裡，嚇得她驚叫出聲，連忙跪倒：“皇上息怒！”

“看看你幹得好事，這隻白玉牡丹鏤空翡翠鐲你可認得！”

看蔣魅兒一副委屈迷茫的神色，肖翎雪氣得在心裡大罵蠢貨，關鍵時刻連一點忙都幫不上，連忙開口：“淑妃妹妹，你可真是粗心，皇上的首賜之物竟也能不小心弄掉了！若不是黃嬤嬤替你收著，只怕這寶貝今日是見不得天了。”

如此明顯的提醒淑妃都聽不出來，只怕真是蠢鈍如豬，頃刻反應過來，蔣魅兒正要哭訴：“皇上恕罪，臣妾亦……”

卻被君華一翻痛哭搶了先機：“皇上，臣妾有罪！黃嬤嬤和文嬤嬤都是貼身伺候臣妾的人兒，日裡剋扣臣妾月俸補品，臣妾想著臣妾素來不得寵，賞不得奴才一兩件好物心中有愧，便一直縱容著。今日只因兩位嬤嬤以下犯上，對臣妾說些大不敬的葷話，一時氣不過就讓人打了兩位嬤嬤幾板子！卻不想，將兩位老嬤嬤打成重傷。更不曾想，兩位嬤嬤膽大包天在清貴妃妹妹眼皮子底下偷竊了淑妃妹妹首賜寶貝！臣妾罪不可恕，求皇上責罰！”

聲聲痛苦悽慘得猶如杜鵑啼血，真是聞著傷心，聽著流淚。卻一句句盡是指責兩個惡僕昧上欺主，蔣魅兒看守寶貝不力，肖翎雪整治後宮不當！一字字猶如針尖，刺得幾人怒火中燒，肖翎雪竟要咬緊牙根才能不露出山水。

可躺在地上的兩個刁奴和跪著的蔣魅兒卻沒這分鎮定，端公公眼尖的看見黃嬤嬤和文嬤嬤繃著腳尖打了好幾個哆嗦，連忙一腳踩在腳邊那隻粗手。

“哎喲！痛死奴婢了！”十指連心，黃嬤嬤被踩了個促不防急，猛抽回手，疼得直抽氣。

“呀！嬤嬤你不是已經快重傷不治了嗎？”珮云何等精明，此前一直無機會開口，這時機會來了，哪裡肯放過？

一時間，所有人詭異的目光都生在黃嬤嬤和文嬤嬤身上。頓時反應過來，兩個老不修因為棍傷疼痛而慘白的臉更是浮上一層死色。

黃嬤嬤也顧不上疼痛了，連忙跪倒在地上，又怕又急猛磕頭，一下一下撞得地板砰砰作響，沒幾下就磕得額頭一片血紅：“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啪！”反應過來自己竟被兩個奴才戲弄了，南木炎臉一陣青一陣白，狠狠一腳把跪在腳邊猛叩頭的黃嬤嬤踹飛：“好你個老刁奴，竟敢欺君罔上！來人啊，把這兩個狗東西拖出去砍了！”

“皇上息怒！”眾人皆懼，統統跪倒，怕牽連上身。

此時，君華方知何為天子之怒。雖然早就算到這兩個老不修的下場，但見那盛氣凌人的男子輕易決定一人生死，瞬間便有一種伴君如伴虎的寒冷侵入骨髓。連忙低頭，掩飾住神情中的不甘與憤怒。待君華再抬頭，卻是一臉平靜看著兩個老女人猶如一灘爛肉，便大聲哭喊便被侍衛拖了出去。

“淑妃，禁足之期延長至一月，這一月內，把她的牌子撤下來。清貴妃，你掌管六宮，竟然會被這兩個老刁奴矇蔽雙眼？實在太令朕失望了！”餘怒未消，南木炎拍著桌子呵斥。

肖翎雪怒火中燒，面上卻不露分毫，連忙認錯：“臣妾有罪，請皇上降罪。”態度誠懇，行事利落，讓南木炎的臉色好了兩分。

話音剛落，貼身伺候的繡夢卻像心有靈犀般替她解釋：“皇上恕罪啊！皇后娘娘前科累累，難免讓娘娘有所懷疑。更何況，皇上素來知道娘娘心軟，兩位嬤嬤又裝得可憐，那副快斷氣的樣子簡直像極了……”

“繡夢，閉嘴！”肖翎雪厲喝一聲，繡夢委屈的扁了扁嘴，可那深情是十足十的在替她抱不平。眸色深深看了一眼南木炎，又連忙撇開，美豔臉龐似有一絲委屈與倔強：“今日之事是臣妾做錯了，還請皇上責罰。”

南木炎看在眼裡，目光卻飄向君華，南木炎彷彿才發現君華還跪著，“你們這些做奴才的怎麼辦事的？皇后有傷在身，還不快扶她起來！”

“是！”珮雲和方嬤嬤連忙扶著君華坐到軟墊下，因為離得近，珮雲清楚看見衣衫下的雙腿顫抖不已，心瞬時便揪了起來。

君華卻像無事人一般，衝南木炎柔柔一笑，黑黑深深的眼底不帶一絲感情：“既然此事水落石出，還了臣妾一個清白，皇上就不要追究清貴妃妹妹的責任了。女人家耳根子軟，相信妹妹只是一時過錯，想必以後定不會再犯。”

聽了這話，南木炎眼底浮現一抹滿意之色，多看了君華兩眼，竟發現她這幅寧靜婉約的模樣順眼許多。隨後親手扶起肖翎雪，告誡道：“這次皇后替你求情，便算了，切記下次不可再犯。”

“臣妾遵命。”垂頭間，肖翎雪魅惑天成的雙眸內極快略過一道戾氣，恰好被偷偷抬頭的蔣魅兒看在眼裡，嚇得猛打寒戰，連忙低頭掩飾心慌。

“天色不早，都回去睡吧，今晚朕去儀妃宮裡歇息。”臨走時，南木炎不禁又多看君華兩眼，眼中偶爾閃爍的深意，直盯得她手腳發涼。

見皇上走了，淑妃這才氣哼哼爬起來，正指著君華的鼻子要怒罵，卻被肖翎雪嚴厲訓斥：“剛才的教訓還不夠嗎？還不回宮去閉門思過！”

“清姐姐，臣妾……”

“還不快去！”妖媚面容威嚴肅穆，想起剛才那一道戾氣，淑妃不敢多言，連忙告退。肖翎雪平靜目光移向主位，沐君華亦正在看她，兩雙黑眸若寶石般閃爍迷人，卻在空中對視出聞不見硝煙的火花。

此時在肖翎雪心目中的位置乾坤顛倒，不同往日爾語。微微偏頭，鬢邊長串金線串聯的紅寶石流蘇輕輕搖晃、熠熠生輝，只留下一朵引人深思的笑，便行禮告退。

今夜整個過程驚險刺激，人走茶涼後，小祥子都還未從緊張的情緒中緩過來，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踉踉蹌蹌奔到君華跟前：“娘娘，您沒事兒吧？”

淡然目光移到小祥子身上，君華讚許一笑：“你今天表現很好，那兩包東西，你們幾個分了吧。”君華一向不是小氣的人，雖然文嬤嬤和黃嬤嬤家底豐厚，可曾身為首富之女的她還看不上眼，所幸都賞了眾人，也讓人知道她賞罰分明。

“謝娘娘！”小祥子眼前一亮，喜不自勝。

方嬤嬤搖搖頭，嘆了口氣：“娘娘今日受委屈了。”瞧著皇上今日那模樣，心裡分明向著清貴妃的。明明娘娘才是最無辜的人，卻要為她開口求情。

“不妨事，總要過這幾關。”挑眉，君華倒是不把這些放在心上。

“經這麼一折騰，娘娘腿傷想必又疼起來了，還是先去歇著，再容奴婢替娘娘傷藥。”珮雲不僅心疼著君華的處境，更心疼著君華的身體。

“夏嬤嬤，你與小祥子收拾下這裡。”事情這麼一鬧，君華確實乏了，今晚動靜如此之大，明日太后少不得一翻詢問。思緒輾轉，君華慢吞吞回寢殿，腦海卻又忍不住浮現起南木炎臨走時看自己的眼神。眼皮突突一跳，不安的情緒在心中瀰漫。不行！這個昭德皇后不能長久做下去！她對南木炎無半點夫妻之情，實在難以應對男女之事。她要儘快出宮，她得儘快謀劃！

天樞監

一道渾身雪白的身影正立在一處高臺仰望星空，手中古樸簡陋的桃木八卦盤四處移動，似是發現了什麼，清俊儒雅的面容上不禁眉頭大皺。

忽然，一抹黑衣自懸爐後緩緩現身，看到白影那莊嚴肅穆的模樣，不禁嗤笑：“嗤，又在裝神弄鬼。那老頭別的本事你沒學著，神神叨叨的本事你倒是學了個通透！”

白衣男子愣了愣，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黑衣男子，驚訝之下不由狂喜，快步迎上來：“師兄，你怎會在這裡？”

黑衣男子撥弄了一下八卦盤，心不在焉：“三日後，冥影國質子抵達南木國，師兄我想請師弟幫個忙。長軒師弟，你不會不幫吧？”邪魅不羈的男子朝白衣男子露出張狂邪肆的笑容。

司馬長軒愣了愣，面上喜悅的表情漸漸消退，變得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