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野說完那句話後,滿室寂靜,然後林老爺子輕咳了一聲,止住了他們的話頭,隨後他看了眼謝浪,而後坐在病床旁握住林明朗手問:“妮子不給爺爺介紹一下這是誰?”
林明朗不著痕跡的看了眼謝浪,故意壓低嗓音,把悲傷隱匿在鼻音中說:“我同桌。”
她的聲音很小,可是謝浪還是聽到了,那一瞬間啊,他覺得自己比看到林明朗渾身是血時還難過。這姑娘把人推開時太認真了。
徐野後知後覺的把手中的碗放到桌子上,然後拉著謝浪的胳膊,低聲問:“這些人是誰?”
“大概是京都那邊的。”謝浪說完後,從床底下搬上來一張小方桌,擺在林明朗跟前,然後把粥端到桌子上,粥上還放了些葡萄乾。
做完這一切後他對林明朗說:“趕緊把粥喝了,等會就放凉了。”
“好。”林明朗低著頭,呢喃了聲。
老爺子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自然知道這男孩子肯定不是什麼同桌,但是丫頭不說,他也不問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得趕緊帶她回京都治病。
謝浪做那些的時候,坤子在一旁看著,心想這妮子選男人眼光不錯。
林明朗勉強吃了兩口,然後甕聲甕氣的對謝浪說:“我飽了。”
“再吃點。”謝浪看了眼碗,摸摸她的頭說:“怎麼現在跟小貓一樣,吃一點就飽。”
“嗯。”林明朗任由他摸著頭,乖乖的不反抗。
徐野卻在一邊卻看不下去了,他抱著胳膊,靠在牆上說:“再摸她腦袋就給摸禿了。”
“那人小兩口的情趣,你怎麼這麼多事兒?”坤子站在徐野旁邊吐槽道。
他這嗓子音量著實不小,這下林明朗剛剛對林老爺子說的那三個字“我同桌”,好像是個擺設,太打臉了。
徐野也是遇到了除謝浪外,還有人跟他這麼嗆的人,他覺得有趣極了,於是倆人樂此不疲的在病床那頭,低聲互嗆著。
徐野來一句:“我護短不行?我妹的腦袋不能隨便給人摸!還有你長沒長腦子,人倆談戀愛的事你這麼嚷嚷不怕老爺子知道啊!”
坤子來一句:“我樂意!你丫操的哪門子心,還哥哥?林明朗那丫頭喊過你哥哥嗎!”
徐野再來一句:“怎麼沒喊過,喊的可甜了!”
坤子看著徐野認真的說:“我咋覺得你丫是憋壞了,在拿我出氣啊!”
而後,這倆人被老爺子趕出病房了,坤子站在病房門口時,對自己說他跟自稱是林明朗他哥的二貨鬥嘴,純粹是因為心裡那股氣還沒發洩完。
他絕對不承認這麼智障的舉動是他清醒的時候幹出來的。
—
病房內
謝浪把桌子撤了,拿起碗後打算去水池刷一下,但林明朗突然拽住他的胳膊,抬起頭看了眼老爺子,然後對謝浪說:“謝浪,這是我爺爺。”
謝浪聽到後,看著老爺子道了聲好,然後林明朗又開口了。
她說:“爺爺是帶我回京都的,我大概以後做不了你的同桌了。”
“嗯。”謝浪無所謂的把碗放到旁邊,故作輕鬆的說:“以後我多給你打電話,做不了同桌沒關係,你還是我女朋友就好。”
反正剛剛徐野和那個坤子在病房裡嚷的老爺子都聽到了,他也不打算拐著彎說話了。
林明朗這次沒有反駁,因為她知道謝浪的脾氣,如果自己在現在說些什麼,他估計會更傷心。
坤子等醫院的工作人員上班後,去辦了出院手續,回病房的時候路過吸菸區看到了謝浪。
他手裡夾著一根菸,倚在窗戶邊,兩眼放空的看著遠方,跟在病房裡判若兩人,滿眼的疲憊與落寞,滄桑的像經歷過生死的人。
坤子記得林明朗以前跟自己形容過她的男朋友。
她說謝浪是個驕傲、自信、少年感十足的妙人,如今看來,林明朗選擇離開也不是壞事。
因為她的這個妙人此刻好像變的不太妙了。
坤子把醫生開的條塞進兜裡,進了吸菸區拍了下他的肩膀說:“兄弟,借根菸。”
謝浪收了眼裡的情緒,看了眼坤子,從兜裡把煙盒拿出來抽出根菸遞給他。
幾秒後,坤子又說:“火”
謝浪卻說:“沒有。”
坤子笑了聲,把煙掰斷放到鼻子下聞了聞,說道:“煙不錯。”
兩人無言的站了會,謝浪突然問:“你們什麼時候走。”
“下午。”
謝浪把煙按滅,掏出手機遞給坤子說:“留個聯絡方式吧。”
“嗯?”
“京都離森市那麼遠,以後她要是不接我電話了,我就真找不到她了。我得留個備份不是?”
謝浪彷彿在自言自語,又好像在跟坤子說,但是那種語氣太脆弱了,只有繃不住的人才會流露出來。
坤子點點頭,利索的輸入了號碼,然後說:“希望你沒有給我打電話的那天。”
—
脫下條紋病服的林明朗真的和平時沒什麼區別,她穿的是條紅裙子,情人節那天她穿過。
謝浪進了病房後突然看到這樣的林明朗,整個人有點出神,直到徐野推了下他說:“他們下午兩點的飛機,現在才十二點。”
“你要不要—”
“不用了”謝浪打斷他,隨後痞痞的笑了下問他:“我是誰?”
“你誰?”徐野滿眼問號的反問。
謝浪拍拍他的肩膀,意氣風發的說:“浪爺啊。”
徐野看著他那個瀟灑的背影,揉了下腦袋,嘟囔道:“艹!這貨勾人真是男女不分!”
臨時變卦不讓人走這事,謝浪做不出來,他可是很瀟灑的一個人。
林明朗穿回自己的衣服後,才感覺自己現在是個正常人,她看著謝浪像平常一樣邁著懶懶的步子走向自己,覺得這樣真好。
謝浪這樣真好看。
她愣愣的看入了迷,直到謝浪牽住她的手,敲了下她的額頭寵溺的問:“想吃點什麼?”
“啊,吃,吃魚吧。”林明朗呆呆的說。
“唉,小野貓變成小兔子了,還有點不習慣呢。”謝浪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兜裡,感嘆道。
林明朗和謝浪在兜裡十指相扣,語氣似撒嬌的說:“不習慣也得習慣。”
謝浪:“好,你怎樣我都習慣的來。”
林明朗分辨不出來謝浪現在是否是真的開心,但這兩個小時裡,她真的想好好的再和謝浪道一次別,對這個城市道一次別。
森市不大,但很美,尤其是這裡的人,最美。
出了醫院後,林明朗突然又說她想去小吃街,那裡離臨榕街很近,她還想去看一下棋牌室。
謝浪神色愣怔了瞬,然後說好。
兩人在小吃街買了些吃的,一路上有說有笑的回了臨榕街。剛到街口時,林明朗看到了不止的老闆娘正在和書店老闆說話,兩個人身上都散發著愉快的氣味。
她想真好,有情人終成眷屬,真的挺好的。
猶記得,林明朗第一次進那家書店的時候,是先被店名吸引的,而後就是那盆向日葵。
後來,她百度過向日葵的花語:“等待的愛”
如今,書店前還是擺著向日葵,但是意義大概不一樣了。
林明朗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頓住了腳步,扯著謝浪的衣角說:“你等我一下。”
而後,她跑到不止門前和書店老闆說了兩句話後,又跑到了書店門前,挑了一支向日葵。
少女穿著紅色的連衣裙,手裡拿著一支金燦燦的向日葵,滿眼笑意的奔向自己時,謝浪彷彿看到春天在向自己走來,他捂住左胸口,聽著自己那急劇的心跳聲,喃喃道:“林明朗,千萬別不要我,我大概非你不可了。”
穿著紅衣服的少女巧笑嫣然的把向日葵遞給謝浪,軟糯糯的說:“諾,送你一支花。”
謝浪看著她的眼神深邃,操著一貫慵懶的語調說:“怎麼這麼小氣,用別人的花來送我。”
“我以後再送你不就行了。”林明朗把花塞到他懷裡,然後抱住他的胳膊說。
“行,以後再送我。”謝浪捻著帶水的花徑說。
從林明朗的話中能聽到以後這兩個詞,謝浪真的很欣慰。
吃飯前,林明朗拉著謝浪去棋牌室外的那面牆上貼了一張藍胖子的貼畫,她指著那個藍胖子說,以後想我了就對著它說話,我都會聽到的。
謝浪懶懶地靠著牆,眼睛多情又深邃的看著她說,我不能給你打電話嗎?非得跟個貼畫說話,傻不傻。
林明朗笑他沒情趣,說那是藍胖子,無所不能的藍胖子,當然比電話好用多了。
謝浪也沒再反駁她,而是說好,以後我想你了,就去告訴它讓它把你變回來。
林明朗答應的爽快說好啊。
說完後,他們兩人對視了幾秒,然後不約而同的錯開目光。
後來,他們兩個回到棋牌室,坐在地毯上把午餐消滅了,然後林明朗趁謝浪出去扔垃圾的時候把那封信放到了他臥室的書桌上。
謝浪扔完垃圾回來後,就見林明朗坐在沙發的角落裡正在翻看他的筆記,看了會後她突然問:“謝浪,你桌子上的便利貼寫的什麼?”
林明朗剛到森市的時候,每天坐到位置上都會不自知的瞟兩眼那張便利貼,因為她從沒看懂過,所以一直很好奇,後來不知怎麼也就忘了。
趁著現在有時間還是問問比較好,免得以後想起來是個遺憾。
“唔”謝浪放下把她手裡的筆記拽出來,想了會,然後一本正經的說:“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林明朗戳他後背的手突然停住了,驚訝的問:“什麼?”
“要我背一遍?”謝浪反問。
“不,不了。”林明朗說:“我只是沒想到那張便利貼那麼小,你竟然可以寫下那麼多字。”
“那你為什麼要寫價值觀?”林明朗又問。
謝浪現在的心思不在那裡,於是興致缺缺的回道:“每天讀一遍,防止自己長歪。”
倆人又在沙發上膩歪了一陣,一點的時候,林明朗說要去機場,萬一路上堵車,還是早點去的好。
謝浪卻攤在沙發上,拉著她的手不發一言,到最後了,他才發現自己真沒那麼瀟灑。
林明朗深呼一口氣,跪坐在沙發上抱住他的頭,語氣輕柔的說:“你要是不想去,我就自己去。”
“你等會就去臥室睡一覺,醒來後把王鳴叫來,讓他陪你打會遊戲吃了晚飯再睡覺,然後明天好好的休息一天,週一的時候,你該去學校了。”
“你落下的課有點多,回學校了可以借肖遙的筆記本看看,不要頹廢,不要傷心,如果你表現的好,我一個月後就回來看你一次好嗎?”
林明朗對著謝浪根本提不出分手,她只能說先分開吧,然後剩下的都交給時間。
她給了謝浪盼頭,總好過一下子就把他打入深淵。
謝浪像是對她的話置若罔聞,深情的看了她一眼後,猛地攥住她的細腰,把她壓在沙發上,一隻手攥住她的手腕,另一隻從衣襬下鑽上去撫摸著林明朗那細膩的後腰。
林明朗沒有反抗,她看著謝浪這樣心如刀絞。
謝浪見她這樣更難過,
一吻結束後,謝浪埋在她的懷裡悶聲說:“林明朗,如果以後我又遇到了喜歡的女孩子,我也會像這樣摟著她,撲到她懷裡,狠狠的親吻她,甚至還會對著她撒嬌耍賴,我對你做的一切,都不再是唯一。”
“所以,你別走了。”
操著最委屈的口音,說著最狠的話,謝浪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去他媽的浪爺最瀟灑,在林明朗面前謝浪就是個慫包。
“林明朗,別走,行嗎?”謝浪死死的攥著她的手,眼眶通紅。
“謝浪,你聽話點。”林明朗吸了下鼻頭,哽咽著說:“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你得信我。”
過了許久,謝浪才從她身上起來,擦了下眼角,扭頭彎著眉毛的看著她說:“好。我等你。”
你說讓我等,我就等著。
林明朗狼狽的起來,替他抹了下眼角後,說:“你別送我了,我走了。”
語罷,林明朗動作乾脆的穿上鞋子,走了。
謝浪當真沒有去追,他蜷縮在沙發上,閉著眼躺了一下午,感受著林明朗留下的那幾絲餘溫。
那天下午,謝浪混混沌沌的想了很多,遇到林明朗之前,他不喜歡看那些文縐縐的詩句,但是遇到林明朗後,他閒下來的時候也會翻翻,因為那姑娘喜歡。
於是某次他翻開了一本詩集選,書的第一頁寫著那樣一句話:“少年時遇到過驚豔時光的人,以後再看誰都不過爾爾。”
然後他就合上了那本書,沒再翻過。
如今再憶起覺得那句話,謝浪覺得真是如此。
林明朗就是那個驚豔了時光的存在,謝浪想去他媽的喜歡別的小姑娘,他這輩子就栽在林明朗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