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隊的頭兒叫張勇。

是個面板黝黑到滋滋冒油的漢子。

29歲的‘高齡’,去年第11次護航任務破格升任為隊長。

以隊長身份執行護航任務兩次。

這次,是第三次。

在種花家護航隊伍裡,算是經驗豐富的老人。

護航隊新兵蛋子都喜歡跟隨這種‘老兵’。

有經驗,更容易活命。

能夠參加護航隊計程車兵沒有人貪生怕死。

陸地最強隊伍不是白叫的,當下還處於剛剛打下名號的銳鋒時刻。

敢打敢拼不怕犧牲是最基礎的底線。

他們不怕死,只怕死的沒有意義,死的不夠本。

跟著張勇這樣有經驗的老兵,起碼能夠‘保本兒’。

一望無際的海面上,貨輪像一片藐小的羽毛殘片,孤獨的飄蕩著。

大海的天氣跟娘們似的,說變就變。

前一刻還是黑壓壓的烏雲,電閃雷鳴,狂風波濤洶湧澎湃。

眨眼間,穿破了黑夜,瞬間抵達光明,就又是一片風和日麗,波瀾無驚。

唐根生四平八穩的度過了又一次短暫跌宕的船艙生涯。

之所以說有,是之前四天四夜裡經歷過太多次這種場景,有些麻木了。

現在動盪平復,唐根生百無聊賴出了船艙,來到甲板之上。

一眼就瞧見不遠處叼著菸捲凝望遠處的護衛隊隊長張勇。

“擔心有情況?”

唐根生明知故問道。

他的明知故問,是明知遠處沒有險情而隨口找的攀談藉口。

“放心吧,九成九沒事兒。”

張勇大大咧咧的回應。

從昨日唐根生在十幾米海浪的正面撞擊下還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幫自己系安全索,張勇就認可了空降的這位臨時幫手。

“這麼確定?”

唐根生好奇。

“返程的危險係數要比去的這趟高,還他嬢不是一般的高,艹!”

“老張,這話怎麼講?”

唐根生翻腕,手掌裡多了兩支過濾嘴華子。

變魔術似的。

他明知道張勇瞧著自己攤開並抬起的手,卻還這般自然而然的做。

一來是試探。

二來,嗯,還是試探。

試探張勇的成色。

試探張勇對自己的特殊能力知道多少。

張勇啞然,怔了一下,倒是將一支菸接過,自顧自的點燃。

折返跑歐美航線的護航隊成員,無論新老隊員,幾乎人手一隻煤油打火機。

這玩意兒在國內算是稀罕貨,在歐美那邊,等同於國內的一盒火柴……

很多時候如果不怕受傷,半夜裡聽到碼頭有噼裡啪啦的動靜,等動靜消停了去摸屍,就能摸到好些個。

有點硝煙刮擦的痕跡,顯得更有價值。

唐根生莞爾一笑。

看來張勇這人,對自己的超能力,一無所知。

那自己怎麼會被安排參與這趟‘普通’的護航中呢?

究竟是什麼原因?

或者,是……

唐根生點燃了一根菸,跟張勇並肩站在欄杆旁,眺望遠處。

“那邊。”

唐根生食指中指夾著香菸,朝著右前方點了點:“有兩艘小快艇,好像一直綴著咱們,是吧?”

張勇詫異的瞥了唐根生一眼:“行啊,眼神兒不錯,不過這種是前哨,沿途打探訊息的,跟一會兒就撤了。”

“為什麼?”

“瞧不上咱船上的貨唄。”

張勇心頭有鬱結之氣,但話語裡卻也夾帶著絲絲驕傲。

唐根生略微尋思便理解了其中意思。

近幾年種花家的物資用來賺外匯的,都是廉價勞動力出品的物資,主打一個物美價廉。

所以整體貨船的價值不算高。

但這頭的護航隊卻是萬里挑一的陸地無敵軍團挑選出來的精英,殺傷力和防禦力出奇的高。

換算下來,海盜們挑選種花家的貨船遠航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價效比太差。

傷亡大,且收穫小。

更多時候是死亡很多卻一無所獲的結果。

這也是張勇為之驕傲的地方。

也是他自嘲篤定返程危險係數更高的原因。

一方面驕傲自家的武力值傲視群雄。

另一方面又對自家的產品被人劃低了檔次而感到憋悶。

這年代的人,對於信仰和愛國格調,跟幾十年後下一代,下兩代不可同日而語。

嗯,倒是零零後的一些大姑娘小夥子們,有點跟這年代的思想更靠攏。

接下來的行程,果然古波無驚。

綴在後面的海盜探子接連出現了好幾波,多的跟隨大半天,小的只跟了十幾海里,等同於瞄了兩眼就選擇放棄離開。

唐根生手癢癢,想要練移動靶都沒找到機會。

一路風平浪靜。

又一日半。

唐根生正在就餐。

他吃飯的時候比較晚,在護衛隊和大副大管排序後面。

剛開始吃,張勇就湊了過來。

“馬上到達指定區域了,接下來我們會停靠落錨,預計4個半小時,船長讓我過來通知你,吃了飯去指揮室一趟。”

“好。”

指揮室內。

唐根生第二次見到這一艘貨船的船長,四十來歲的絡腮鬍。

兩個明明年齡平輩論交的同齡人,看著卻像是隔代似的。

挺神奇。

有種郭德綱和林志穎站在一起的既視感。

“這是給你的。”

船長言簡意賅,不知是不是因為指揮室內還有其餘操作儀器裝置的人員的緣故。

看到唐根生進來,直奔主題,連寒暄打招呼都省了。

唐根生接過,撕開密封的信件封皮,展開。

熟悉的字型猶如龍飛鳳舞。

明顯能看出寫字的這位教頭心情和身體狀態都還不錯。

或許是李苗苗生活服務員的職責做的好,也可能是唐根生救了江總,讓這位也更有了對抗命運的信心。

起碼比心思打到張家古樓要更靠譜一些。

不過人家有沒有停止,還是考慮雙管齊下,那就不是唐根生應該思慮的問題了。

“唐師傅,看完請直接銷燬吧。”

船長等唐根生抬頭,才輕聲提醒。

這是信上沒有提及的。

透過船長口述,估計也是為了保密。

“好。”

唐根生掏褲兜,拿出Zippo打火機,當著船長的面兒將信件點燃,看著信化為灰燼。

如果不是裡面內容實在不方便保留讓後代看,唐根生還真動過留著這位的墨寶封膜之後,留作唐家的傳家寶之一呢。

唉。

可惜了啊。

“潛水服在後面,小於,你帶唐師傅過去。”

“是。”

唐根生點點頭,隨著敬禮跑步往外走的小士兵走了出去。

潛水。

打撈一艘有可能的沉船。

裡面有兩箱很貴重的金屬。

任務不是必須完成,信裡標註,讓唐根生量力而為。

透過往返航程,可以有兩次,八個小時的打撈嘗試。

雖然上面的老些老前輩都知道唐根生的異能力是裝東西。

可具體能裝多少,還真沒個數。

但既然能從白頭鷹那邊的飛機墳場帶回來重要零部件,想必沉船的零部件也能想一想的吧?

唯一擔心的是下潛的水壓問題。

可唐根生有瞬移的能耐,實在不行就跑啊。

大不了透過毛熊國糧倉當跳板。

這也在上面下派任務的考慮範圍內了吧?

大海啊,全是水。

從碧波盪漾,到昏黃幽暗,再到黑漆漆一片。

隨著下潛的越來越深,唐根生眼裡看到的景色也在不斷變幻。

大自然的神奇在這一刻,又給唐根生上了一課。

用美輪美奐都不足以形容。

按道理,現在的唐根生下潛的深度已經到了極限附近。

換了平常人,已經感到身體極度不適,連潛水服都有些受不住海底壓力有些笨拙和脆陋。

但唐根生感覺還好。

甚至他覺得即便是脫掉潛水服,或許也就那麼回事兒。

他在船艙裡留了一枚特殊座標銀幣。

保證自己在想要走的一瞬間就能離開危險區域。

生命只有一條,他肯定不會兒戲。

但是——

腳下一片虛無,空空如也。

根本沒有下潛到海底的跡象。

即便是唐根生的視線,在完全摒棄了光線的海底深處,也是一無用處。

不過唐根生聽力敏銳,努力往下面探查,隱隱有觸碰到海底實物的感覺。

預估還有百十米深。

唐根生咂舌。

按道理不應該啊。

或者自己跳下來的位置太倒黴,直接跌入了某個深邃的海溝之中也說不準。

既來之則探之。

唐根生解開腰間繩索的掛扣,想了想,又從空間裡挑挑揀揀,忍痛拿出一個半人高的青銅鼎爐掛上。

從海水浮力和鼎爐自身重量計算,跟唐根生穿著潛水服的重量類似。

繩索穿過鼎鼻打了個結,唐根生乾脆至極的頭下腳上繼續往海底猛扎。

幾個呼吸間,下潛了幾十米。

突然。

他觸碰到了一塊固體。

眼神無法看清,但他簡單觸碰,腦海中勾勒出形狀。

貌似是船帆的杆頭。

至此,唐根生就沒必要再繼續下潛了。

他雙手抱著杆子的圓頭前端,意識嘗試將整艘船納入收納空間。

咻!

殘破的半截船體被唐根生收入系統儲物空間。

僅僅小半截。

唐根生原地虛浮,意識掃了一眼儲物空間內。

破損的船艙裡淤泥和貨物,破碎的木屑和金屬,亂七八糟。

還有碩大的魚類的殘骸和不知名的物種的骨架。

誰知道任務目標的兩個箱子在這裡面,還是在另外半截?

亦或者是隨著斷裂落到海域的其他位置?

唐根生既然找到了地方,想了一下。

倒也不差多費點功夫把事兒做到盡善盡美。

乾脆繼續下潛吧。

本想省點兒事兒,結果事與願違。

唐根生繼續往下潛。

另一半船體卻是散了架。

增加了唐根生海底搜尋散落物品的困難程度。

所以唐根生原定蒐羅一兩個小時就能結束的潛水任務,在過了四個半小時後卻依舊未能返回。

“老張,等會兒讓兄弟們開兩槍。”

船長偷偷喊來張勇,叮囑他。

“明白。”

張勇回到船艙,立即調了三名休息的隊友,並正在甲板值崗的另一名戰士,連張勇本人一共五人。

叮囑了一番後,來到左側甲板護欄旁掩藏位,擺好架勢。

不一會兒,極遠處徘徊的四五艘快艇疾馳而來。

快艇還未至,呼嘯聲和朝天胡亂鳴槍聲便當先傳了過來。

竟然有人打算做這趟費力不討好的差事兒?

怕不是餓慘了吧?

還是哪裡蹦出來的毛頭小子,連種花家的廉價又難啃的這根骨頭都想咬一口?

綴著遠洋貨船的肯定不是一家海盜。

所謂加勒比海盜,也必然不是一家獨大的局面。

甚至海盜的種類和支持者繁多,五花八門。

保不齊後面就有毛熊國啊,白頭鷹,約翰牛之類的存在。

嗯,兔子也不都是愚善,誰還沒個鋒芒和飛地呢。

即便是看似軟弱如小白兔,不也有兔子蹬鷹一說嘛。

快艇圍繞著貨輪繞圈子,嗷嗷叫喚的聲音越來越大。

甲板上的工人早已在海盜逼近的那一刻就退了回去。

有條不紊,訓練有素。

甲板上,只有這一側有張勇為首的幾名護衛隊成員時不時的放上兩三槍。

但是快艇遊走不固定,聽到槍聲會有些許混亂的躲避,甚至有人偶爾跌落進海里。

但都不影響雙方在看似焦灼實則試探的糾纏著。

砰!

砰砰!

轟~!

“哎?我艹!”

突然。

身後幾聲槍響陡然響起。

某個快艇中間一排三人接連被擊斃,同時最後一顆子彈好像貫穿了油箱似的,快艇被炸裂。

眼瞅著這一艘快艇上十來個海盜非死即傷。

張勇懵了。

幾個隊友也懵了。

幾個人都不約而同的回身。

看到不知何時回來的唐根生身上一塵不染,滴水未浸似的,手裡舉著一把狙擊步槍,好整以暇的打移動靶呢。

“老唐,哎哎,別,別開槍。”

張勇趕緊喊道。

“啊?怎麼了?”

唐根生不明所以,怔神的功夫,放下射擊姿勢。

張勇鬆了一口氣。

又瞥了一眼海面方向。

海盜們呼嘯著,快艇壓著水紋閃身掉轉,各自散去。

當真是應了那句‘聚是一盤沙子,散是啥也不是。’

“自己人,打配合的。”

張勇弓著腰小跑過來。

雖然是演戲,但也害怕流彈崩著成了倒黴蛋。

唐根生那幾槍,到時候可以跟對方解釋就是操縱快艇的是敵對死士,故意往槍子兒上撞才導致的。

對。

沒錯。

不然哪有那麼好的槍法呀。

“打配合?”

唐根生詫異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