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大乾皇朝在通緝時河,他出身的道門南宗公告天下將其開革出門牆,此後也在一直搜尋其下落。

時河非常光棍,當日事發之後完全沒有回師門的意思,逃出東都後第一時間便遠遁。

藉著隱武帝秦武吸引了最多的關注,時河成功逃出重圍。

據說此後他是一路向東,直接逃到大海汪洋之上。

滄海茫茫,時河固然是從此告別陸上錦繡世界,但以他一個道門大宗師的修為實力,往海里一躲,其他人也確實不好抓住其蛛絲馬跡。

千秋節大亂後,朝廷主要力量一直在圍捕隱武帝秦武,其後又出了張李二郡王與燕王之亂,以及月聖劫貢一事,時河的事情就更往後放,主要都是道門南宗在搜捕他,可惜到現在其人仍然沒有落網。

“徐居士如果赴巴蜀一行,會經過帝京麼?”越青雲問道。

徐永生:“限於時間,會途經,但不停留,不過如果道長要帶信或者東西給靖邪兄,徐某可以代勞。”

越青雲笑著搖頭:“那倒不是,只是貧道也有些計劃,近期赴關中帝京一行,如果徐居士停留一、兩日的話,我們可以一起聚一聚。”

徐永生:“既如此,屆時我們看時間再決定。”

越青雲笑道:“如此,再好不過。”

轉眼時間臨近九月。

結果是越青雲鴿了徐永生。

八月下旬時候,他便向徐永生致歉,提及自己有急事要重返江南,充分體現了計劃沒有變化快。

徐永生對此自不會介意,只是跟對方另約時間,待將來有時間前往江南時與之再會,或者大家將來有機會再跟石靖邪一起齊聚關中帝京。

等徐永生處理好學宮裡和自己身邊所有事,整裝待發準備啟程前往巴蜀之際,他又被人放了一回鴿子。

鹿婷九月授衣假期間要回草原探親,早早說好是不去的。

這次放徐永生鴿子的人是身在朔方的謝初然。

對方八月下旬來信,提及有中原遷移的民戶抵達朔方,急需安頓。

民戶眾多,朔方節度使府工作頗為繁忙。

謝初然見狀,生出些想要幫忙的念頭,於是決定九月授衣假期間就著義塾放假,給她大哥謝華年打下手。

徐永生讀信之後,不禁有些詫異。

他沒有感到失望或者不滿,反而有種對謝初然刮目相看的感覺。

雖然此前他就知道這位謝家三娘子和許媛等人截然不同,但家庭出身的緣故,再不如何鋪張奢華,她也仍然是豪族貴女的作派。

這次哪怕是三分鐘熱度,她也是實打實要隨謝華年深入民間經手實務了,令徐永生油然生出敬意。

對此,他自然是回信謝初然無需介懷,晚些時候冬至、元旦等假期,大家還能有再聚之時。

然後,收拾好行裝的徐永生,便一人踏上前往巴蜀的路途。

去時路,他先經潼關入關中,然後由關中去漢中,再由漢中前往蜀中。

這條路,去年因為月聖劫貢一事,搞得氣氛緊張了許久。

但隨著時間推移,到如今,已經漸漸恢復往日氣象。

雖然道路崎嶇狹窄,但仍然有往來商旅川流不息。

雖然劍南也肩負著對抗邊患的職責,但蜀中之地富庶繁華仍然遠勝朔方。

徐永生專門挑選從劍閣入蜀。

不用他特意去問劍閣的山門檢視。

只是過蜀道的時候,可見問劍閣弟子協助當地官府徵收往來商稅,便知道這個位列江湖四大名家的道宗劍派,與其說是半黑半白,倒不如說已經大半都是白的。

徐永生過關之際,平靜大方地登記。

當即便有問劍閣弟子上前,態度謙和有禮,但堅持陪同他一起透過劍閣蜀道。

在這裡,徐永生最重要的身份標識不是東都學宮直講,而是一位已經六品境界的儒家武魁。

這樣修為的武者扔在東都,或者扔在朔方軍中,可能仍不多麼起眼。

但到了外地,下到州府,則已經堪稱龐然大物。

畢竟地方上的中下州府,比不得河南府那等都畿之地。

似河南府尹唐瑞,赫然是三品境界的武道大宗師。

但如馬揚所在的眉州,當地州刺史的修為境界一般來說是多少呢?

答案是五品。

下到縣裡,是七品,甚至還有八品的。

類似鄧氏一族的鄧與,他如果不想在學宮裡面對徐老師,便可以直接畢業,然後經由家族運作,去吏部過道手,以其家世背景很快就能外放一地縣令。

這種情況下徐永生這個東都學宮六品直講休假期間入蜀,自然相當顯眼。

不過,不管是當地官府還是問劍閣,自也都做不到隨時跟蹤的地步,禮送徐永生過了蜀道後,那問劍閣弟子便禮貌告辭,並提及如有任何不便,都可先聯絡他們問劍閣在巴蜀各地的分舵協調解決,為此還專門送徐永生一張聯絡用的地圖。

徐永生禮貌而又平靜地收好。

接下來自己該幹什麼還幹什麼。

馬揚在益州以南的眉州,於是徐永生繼續南下。

不過,南下的同時,他也在不斷比對自己腦海中神兵圖指引的方向。

隨著彼此不斷靠近,神兵圖指引方位也越發清晰,圖畫上三尖兩刃刀不斷閃爍光輝。

只是,並不在馬揚任職的眉州,而是在眉州更北方。

甚至比益州還要更靠北一些。

大約在益州西北,彭州境內。

……那不就是灌口所在?

徐永生暗自點頭,索性直奔彭州境內的灌口。

而到了灌口附近,他重新放慢腳步,開始仔細搜尋。

最終,目標被他鎖定在縣城外鄉間一座有些偏僻的宅院內。

雖然是小縣城鄉下,但徐永生仍然習慣性地沒有直接邁步就進門,他仍然先在外圍觀察一番。

附近莫說入品的武者,連沒入品但開始行氣的人都沒有。

這座宅院看規格,曾經頗為顯赫,依其內外結構,很像是一間大規模的義塾私學,當初建造這裡的人,頗下工本。

只是看上去此地已經荒廢多年,於是曾經煊赫的大宅,此刻看上去破敗不堪,甚至有些斷壁殘垣的感覺。

但徐永生仔細觀察後,看得出那有些敗落的門楣,時常得人擦拭清理,因此看上去整體仍然還可說整潔。

來往當地人的口音,徐永生初聽有些費力,過了一段時間後漸漸可以分辨。

按照當地人的說法,這裡是當地一家富戶興建,最初是灌口遠近聞名的義塾私學。

不過,並不傳授武藝,乃是專門修文的私學。

只是,自修建這裡的老主人去世後,新當家因為生意緣故長居益州,連彭州都不多回來了,更別說灌口這裡。

他也無心往這義塾私學裡再投錢。

教書的先生們陸續離開,私學也不再招納新生。

主人家倒也沒有變賣這裡,只是一天天由著此地荒了下來。

如今已經是老家主的孫子管家,但這裡仍然被棄置,經年累月下來,終於成了如今破敗模樣,僅得極少數老人照料,到今天同樣沒剩幾個。

只有一個李老翁,還始終住在這私學大宅的門房裡,天天收拾不斷,但他漸漸心有餘力不足。

尤其隨著這裡的人越來越少,漸漸開始有人翻牆入內,偷盜燭臺、舊書等還值點錢的東西。

此刻就在徐永生注視下,便有幾個半大孩子,這時從牆到缺口處翻進去。

但很快,喧鬧聲中,那些孩子又馬上連滾帶爬連哭帶喊地逃出來。

緊隨其後,一個看上去十四、五歲年齡的少年,身手靈活的翻牆而出,一個人追著三、四個孩子打:

“都說了誰都不許來這家偷東西,我看你們就是欠打!”

這少年追著那些孩子從大宅側面經過正門前。

正門處,一直留守這裡的李老翁開門,呼喊道:“馬駒子,回來,不要追了!”

那少年聞聲,雖有些不甘,但還是停下,一邊喘氣一邊走回大門口:“李翁,你這麼好脾氣不行,不打疼他們一次,都要給偷光了!”

李老翁笑道:“從你住這裡開始,已經好很多了。”

少年頓時得意笑道:“那是!”

徐永生又多觀察一陣。

這個名叫奚驥的少年,並不會武,只是天生筋骨強健,又野又狠,於是成了這一帶的孩子王。

按照鄉里所言,他是孤兒,幼年時起便吃百家飯長大,後來得那李老翁關照,一老一小倒有幾分相依為命的意思。

徐永生仔細觀察內外,沒發現有特異之處後,終於進入這間破舊的大宅裡。

他自然不可能被那對老少發現。

而隨著腦海中神兵圖不斷閃爍光輝指引,徐永生成功在一堆舊書裡找到自己的目標。

同樣是一副畫卷。

徐永生將之展開,畫上內容是年輕男子興建水利,消除水患,題有《李二郎治水圖》的字樣。

……這次是李二郎麼?

徐永生一邊想著,一邊手掌按在畫卷上。

他腦海中神兵圖上模樣頓時開始變化。

和之前幾次的經歷一樣,彷彿同時有多張畫面迭合在一起,然後融合。

而神兵圖上這時三尖兩刃刀再次消失。

川主趙二郎斬龍劍也沒有出現。

取而代之者,乃是一口樣式古樸,劍刃又長又寬的單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