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感覺……

和洞房花燭夜時,那滴血融入眉心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許閒整個人都有點懵。

然而,沒等他想明白,他按在春杏手上的那隻手,彷彿又被燙了一下,下意識地就鬆開了。

“嗡”的一聲輕響,那道印在他額頭上的紅光,一閃即逝。

被他這麼一打岔,春杏的動作也停了。

他低頭,看到春杏衣衫不整,香肩半露,正瑟瑟發抖。

一股荒唐感湧上心頭。

“咳。”

“先把衣服穿好!”

許閒的聲音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沙啞,他鬆開手,後退了兩步,轉過身去,留給對方一個背影。

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許閒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

剛才那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自己一碰到她,就會有這個反應?

“大……大人,妾……妾穿好了。”春杏的聲音依舊帶著顫音。

許閒轉過身,只見她已經把外衫重新穿好,只是衣襟還有些凌亂。

她低著頭,不敢看他。

“坐下。”許閒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春杏不敢違抗,小碎步挪過去,只敢坐半個屁股。

“我再問你,你們六個,都是張文彬的妻妾?”許閒的聲音恢復了平靜。

春杏點了點頭:“大人,我們只是妾室……”

他看著春杏那副任人採擷的模樣,

“那你剛才……”他指了指春杏凌亂的衣衫,喉結滾動了一下,“是什麼意思?”

春杏的臉頰“騰”地一下紅透了,像是被火燒著一般。

她抬起頭,飛快地瞥了許閒一眼,又迅速地低下頭。

“以前……以前府裡來了貴客,公子都會讓妾身去陪寢……”

她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幾乎微不可聞。

“妾身以為……大人……”

許閒的臉都綠了。

搞了半天,這張文彬還是個牛頭人。

我,不吃牛肉!

他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那杯已經涼透的茶,猛灌了一口,才讓那股邪火稍稍平息。

他看著眼前這個戰戰兢兢的小丫頭,心裡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你家公子,經常夜裡出去嗎?”許閒的聲音冷了三分。

春杏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愣,她絞著衣角,想了半天,才小聲地說道:“自從……自從去年老爺過世之後,公子就……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以前,公子雖然也……也頑劣,但還算知書達理。可自從老爺過世以後,他就整日裡花天酒地,不務正業……”

說到這裡,春杏的眼圈一紅,聲音裡帶上了幾分委屈。

“公子尚未娶親,若是傳出去名聲不好,主母於是便讓我……讓我們六人,日夜看著公子,不許他再出去胡來。夫人說,若是公子去煙花柳巷,就要……就要拿我們是問,輕則挨板子,重則……發賣出去。”

許閒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好一招連坐之法。

這張夫人,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所以,你們就幫他瞞著?”許閒一針見血。

春杏的身子猛地一顫,她驚恐地抬起頭,看著許閒,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許閒心中冷笑,他什麼都明白了。

這張文彬想出去鬼混,又怕被他娘知道。

而這六個可憐的女人,夾在中間,兩頭受氣。

她們若是不幫著張文彬隱瞞,張文彬就能找一百個由頭折磨她們;可若是讓張夫人知道了,她們同樣沒有好果子吃。

她們選擇了幫著張文彬打掩護。

昨晚,恐怕就是這麼個情況。

“你們公子,昨晚出去,是去找誰了?”許閒繼續問道。

春杏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拼命地搖頭:“妾……妾身不知……公子從不與我們說這些……”

“他平日裡,都和些什麼人來往?”

“都是些……城裡的公子哥,還有些……青樓的女子……”

“可有常去的去處?”

“城南的醉春樓,他……他去得最多……”

許閒問了半天,得到的全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廢話。這小丫頭要麼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要麼就是不敢說。

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了。

許閒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

“行了,本官問完了。”

春杏如蒙大赦,連忙起身,對著許閒福了一福,又站在一旁。

許閒心中嘆了口氣。

他邁步向門口走去,心裡盤算著下一步該怎麼辦。

他伸手,拉開了花廳的木門。

門剛一開,一個黑影就猝不及防地朝著他懷裡倒了過來。

許閒下意識地伸手一扶,只覺得入手一片溫軟。

定睛一看,韓子平那張天賦異稟的臉,正近在咫尺。

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此刻正瞪得老大,寫滿了被當場抓包的震驚與尷尬。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閉上了嘴。

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好你個韓子平,你特麼居然在外面偷聽!

他一把推開韓子平,嫌惡地在自己袍子上擦了擦手,彷彿沾了什麼髒東西。

“韓縣尉,”許閒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這是……”

韓子平他梗著脖子,強行辯解道:“本官……本官縣令大人在裡頭遭遇毒手。”

他一邊說著,一邊往花廳裡探頭探腦,眼神裡充滿了求知的慾望:“許縣令,可曾問出什麼?”

許閒看著他那副急不可耐的樣子,心中冷笑一聲,一個念頭忽然冒了出來。

“當然問出來了。”許閒故作高深地說道,他轉過身,揹著手,慢悠悠地往院子外走。

“哦?”韓子平果然上鉤,連忙跟了上來,一臉的不信,“就憑你?你能問出什麼?”

“本官問出什麼,就不勞韓縣尉費心了。”許閒瞥了他一眼,“你若是真有本事,不如去查查,那妖人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

“你!”

韓子平被他噎得夠嗆,卻又拿他沒辦法,只能氣哼哼地跟在後面。

許閒也不理他,一路走到張府大門口,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韓子平。

“對了,韓縣尉,”他狀似無意地問道,“你說此案是妖人作祟,那這妖人,總得有個出處吧?咱們縣,最近可有什麼傳聞?”

韓子平一聽這話,陷入了沉思。

許閒不再理會他,徑直向外走去。

留在這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葉凡。”

“三叔公,小的在!”一直候在馬車旁的葉凡連忙躬身應道。

“先回衙門。”許閒坐上馬車,放下了門簾,將外界的一切都隔絕在外。

車輪,再次“咯噔咯噔”地響了起來。

許閒靠在車廂上,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