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許閒靠在車廂壁上,閉著眼睛,但手心處彷彿還殘留著那道紅光閃過時的灼熱感。

剛才在花廳,他觸碰到春杏的瞬間,身體裡那股奇異的酥麻感,絕對做不了假。

這感覺……

和洞房夜,那滴血融入眉心時的感覺,幾乎一模一樣。

只不過,這次的感覺尤為猛烈,就好像是在阻止自己觸碰春杏。

他猛地睜開眼。

那天和韓子平“貼貼”,都沒有反應。

和白婉兒躺在一張床上,甚至處於【共享聯結】狀態,那滴精血也毫無反應。

怎麼就碰一下別的女人,那滴精血的反應那麼大!

許閒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自己不會是被白婉兒下套了吧!

那天晚上,那個奇奇怪怪的儀式,怎麼看都很邪門。

難道說,那是個上鎖儀式?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自己都覺得都有道理。

許閒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要不找娘子問問?

許閒搖了搖頭,很快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他怕白婉兒一巴掌拍死她。

許閒靈機一動,剛才聽春杏說,那個張文彬經常去醉春樓,不如趁著辦案,去醉春樓檢驗一下自己的猜測?

許閒越想越覺得靠譜。

“咯噔。”

馬車停了。

“三叔公,衙門到了。”

葉凡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許閒收起紛亂的思緒,整了整衣袍,下了車。

縣衙前廳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幾個衙役靠在牆角打著哈欠,看見他回來,也只是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連站起來的意思都沒有。

許閒也懶得跟這群老油條計較,這些個“不在編”的才拿幾個錢,摸魚就摸魚吧。

他徑直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桌上那杯早就涼透了的粗茶。

“葉凡。”

“三叔公,有什麼吩咐?”

“你對城南的醉春樓,知道多少?”

葉凡的臉,瞬間就紅了。

他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此刻卻有些扭捏,眼神躲閃,支支吾吾。

“三……三叔公……小……小人是正經人,那種地方……沒……沒去過。”

許閒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我問你情況,你跟我表什麼清白。

“我沒問你去沒去過。”許閒有些不耐煩,“我是問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誰開的,有什麼背景。”

葉凡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躬身。

“回三叔公,這醉春樓,是咱們暨陽縣最大的青樓。聽說……聽說後臺很硬,是州府裡的大人物罩著的,具體是誰,小人這種身份也打聽不到。”

州府的大人物?

許閒的手指在桌上有節奏地敲擊著。

一個小小的青樓,還能搭上州府的關係?

看來,這醉春樓,是非去一趟不可了。

本官要去探探底,順便驗證下,那滴血是不是娘子給我上的鎖。

就在他盤算著怎麼去探探的時候,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由遠及近。

“許閒!你給本官出來!”

人未到,聲先至。

韓子平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那張白嫩的圓臉上,帶著幾分急切和得意。

他幾步衝到許閒面前,將一張皺巴巴的紙,“啪”的一聲拍在桌上。

“你自己看!”

許閒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拿起那張紙。

紙上畫著一個扭曲的人形,青面獠牙,頭上長角,背後還有一對翅膀。

畫工……

相當抽象。

“這是什麼?”

“妖人!”韓子平挺起胸膛,一臉“你個土包子”的表情,“本官剛才問遍了張府的下人,又去街上打聽了一圈!終於找到了線索!”

他指著那張鬼畫符,唾沫橫飛。

“有不止一個更夫說,昨夜子時,在城南見過一個黑影,一閃而過,快得不像人!還有人說,他看到了翅膀!”

韓子平越說越興奮。

“這定是山裡的精怪,趁著夜色下山,擄走了張公子,吸食了他的精氣!如今張公子能撿回一條命,已是萬幸!”

他一番話說完,昂著頭,那雙桃花眼斜睨著許閒,彷彿在說:怎麼樣?服不服?本官一出馬,案子就破了!

許閒放下那張紙,臉上沒什麼表情。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個韓子平,腦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樣。

他不是在查案,他是在給自己找回面子。

因為他一開始就定了“妖人作祟”的調子,現在所有找來的線索,都只是為了證明他最初的判斷是對的。

“韓縣尉辛苦了。”許閒不鹹不淡地誇了一句。

韓子平顯然對這個反應很不滿意,他本以為許閒會震驚,會佩服。

“既然找到了妖人的蹤跡,那不知韓縣尉,下一步打算如何?”許閒反問。

“自然是全城搜捕!”韓子平大手一揮,“我已經派人去請城外清風觀的道長了!對付妖人,還得是專業的人來!”

許閒點了點頭。

“那就有勞韓縣尉了。”

他擺出一副“你辦事我放心”的架勢,端起茶杯,不再說話。

這一下,反倒把韓子平給整不會了。

他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準備好好教訓教訓這個書生,讓他知道誰才是暨陽縣真正的辦案高手。

可許閒這不接招的態度,讓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說不出的難受。

“你……”韓子平指著許閒,憋了半天,最後只能冷哼一聲,“你就等著看吧!等本官抓到妖人,我看你還有什麼話說!”

說完,他又風風火火地轉身走了。

看著韓子平離去的背影,許閒的嘴角,才慢慢勾起一個弧度。

有韓子平這麼個基零的人在外面大張旗鼓地“抓妖”,滿城風雨,正好能攪渾這潭水。

他鬧得越兇,自己也能渾水摸魚,看看這個縣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葉凡。”

“三叔公,您吩咐。”

“去,給我準備一身衣服,普通點,別太扎眼。”

葉凡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

“三叔公,您這是要……”

“不該問的別問。”許閒打斷他,“另外,去賬房支五十兩銀子。”

“哎!”

葉凡是去的快,來得也快。

他垮著個臉:“三……三叔公,咱們衙門……賬上沒錢了。”

許閒:“?”

“一兩都沒有?”

“半……半兩都沒有。”葉凡的聲音跟蚊子叫似的,“這個月的俸祿還沒發下來,衙門裡裡外外的開銷,還都是劉縣丞先墊著的。”

許閒的臉黑了。

好傢伙!

難道,我堂堂一縣之主,連去醉春樓查個案,這錢還要自己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