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朝堂之上，廢佛之議！

次日，卯時，

太極殿，

寒氣，從殿外滲入，浸透了百官的朝服。

往日裡總會有些許交頭接耳的朝堂，今日卻落針可聞。

文武百官，佇列整齊，卻無一人敢抬頭直視龍椅。

所有人都聽說了昨夜朱雀門前發生的事。

神佛降世，金光萬丈。

人皇臨凡，言出法隨。

那高高在上的觀音菩薩，竟被他們的皇帝陛下，逼得狼狽逃竄。

這件事，已經超出了他們所有人的認知範疇。

他們不知道該如何理解，更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只能沉默。

用沉默，來掩飾內心的驚濤駭浪。

龍椅之上，李世民身著玄色龍袍，面沉如水。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每一位臣子的頭頂，那目光裡沒有情緒，卻比任何雷霆之怒都更具威壓。

整個大殿的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眾卿。”

終於，他開口了。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昨日之事，想必都已聽聞。”

百官的身子，不自覺地又低了幾分。

李世民沒有理會他們的反應，繼續用那種平淡到令人心悸的語調說道：

“有妖僧惑亂京城，已被朕驚退。”

“然，其根源，在於佛門流毒甚廣。”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

“故，朕意——”

“廢佛！”

轟！！！

這兩個字，如同一道九天神雷，在寂靜的太極殿內轟然炸響！

滿朝文武，無不色變。

數十道目光，瞬間聚焦在龍椅之上，帶著驚駭，帶著不解，更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廢佛！

自古以來，聞所未聞！

“陛下！萬萬不可啊！”

死寂被一聲淒厲的呼喊打破。

中書侍郎，博陵崔氏的崔仁遠，第一個從佇列中衝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淚俱下。

“陛下！佛門乃教化萬民之所，勸人向善，乃國之祥瑞！歷朝歷代，無不敬之！廢佛之舉，有違天和，恐降天譴，動搖我大唐國本啊！”

他的話，立刻引起了一片附和之聲。

“臣附議！崔大人所言極是！”

“陛下三思！廢佛之舉，必將引得民心動盪，社稷不穩啊！”

又有數位官員出列，皆是來自五姓七望等高門世家的代表。

他們的家族，與佛門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捐贈了大量的田產與金錢，以此換取功德與影響力。

廢佛，等同於在剜他們的肉！

李世民冷冷地看著跪在下面的崔仁遠等人，看著他們那痛心疾首的表演，臉上沒有絲毫動容。

他不與他們辯駁，甚至連一句呵斥都沒有。

他只是將目光，轉向了佇列中的戶部尚書。

“戴胄。”

“臣在。”

戶部尚書戴胄，一個面容清瘦，眼神卻銳利如鷹的老臣，捧著一本厚厚的奏章，自佇列中走出。

他沒有看那些跪地的世家官員，只是對著龍椅，躬身一禮。

“念。”

李世民只吐出了一個字。

“遵旨。”

戴胄翻開奏章，清了清嗓子，那乾瘦的身體裡，爆發出洪亮而清晰的聲音。

“臣，戶部尚書戴胄，奉陛下之命，連夜清查關中佛寺之況，奏報如下！”

“其一，田產！”

戴胄的聲音陡然拔高。

“據不完全統計，僅關中一地，大小佛寺三百餘座，侵佔良田，共計三萬一千二百頃！皆不納稅，不服徭役！”

嘶——

朝堂之上，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三萬多頃！

那是什麼概念？

那足以養活數十萬大唐軍民！

崔仁遠等人的臉色，瞬間就白了一分。

戴胄的聲音沒有停頓，愈發冷冽。

“其二，人口！”

“各大佛寺，以度化為名，廣收僧尼，其中青壯無數。隱匿丁口，逃避賦稅、兵役者，共計一十萬兩千餘人！”

“我大唐府兵制，十五戶出一兵。此十萬丁口，若皆為國效力，可為我大唐，平添精兵六千！”

“轟！”

這個數字，比剛才的田產，更具衝擊力！

大唐如今外有強敵環伺，兵員何其珍貴！

佛門，竟敢私藏十萬丁口！這與謀反何異？！

房玄齡、杜如晦等一眾真正為國事操勞的重臣，呼吸已經變得粗重，看向那些世家官員的眼神，充滿了冰冷的怒火。

崔仁遠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戴胄翻過一頁奏章，聲音再次響起，如同最後的審判。

“其三，錢糧！”

“佛寺建金身，造寶殿，奢靡無度。每年所耗信眾香火錢，佈施之金銀，不可計數！”

“僅以長安大慈恩寺為例，去年一年，所耗錢糧，摺合白銀，三十萬兩！”

“三十萬兩白銀！”

戴胄猛地合上奏章，抬頭環視全場，眼中射出駭人的精光。

“此錢糧，足以裝備我大唐一個軍府！足以賑濟關中十萬災民！”

“如今，卻盡數化為泥塑木偶之身，化為無用之銅瓦！”

“臣，奏報完畢！”

他退回佇列，整個太極殿，死一般的寂靜。

每一個數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頭。

那些原本還想出言反對的官員，此刻全都閉上了嘴，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他們知道，皇帝陛下這是有備而來！

這不是臨時起意，而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清算！

崔仁遠癱跪在地上，面如死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這些血淋淋的資料面前，任何“天和”、“國本”的說辭，都顯得那麼蒼白可笑。

就在這時。

一直閉目養神，彷彿置身事外的諫議大夫魏徵，猛然睜開了雙眼。

那雙眼中，沒有絲毫渾濁，只有洞悉一切的銳利精光。

他一步踏出，走到大殿中央，對著龍椅，鄭重一拜。

“陛下聖明！”

聲音如洪鐘，震得整個大殿嗡嗡作響。

“佛門，不事生產，不納賦稅，與國爭利！”

“佛門，藏匿丁口，逃避兵役，與軍爭員！”

“佛門，耗盡民財，奢靡無度，與民爭食！”

魏徵每說一句，便向前踏出一步，氣勢節節攀升，如同出鞘的利劍！

“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所在，乃國之蛀蟲，民之巨寇！非但無益於社稷，反而為禍甚深！”

他猛地轉身，怒視著癱軟在地的崔仁遠等人。

“爾等身為朝廷命官，食君之祿，不思為國分憂，反而為這等國之毒瘤辯護，究竟是何居心？！”

“臣，魏徵，附議！”

他再次轉向龍椅，拜服於地，聲音鏗鏘如鐵。

“請陛下，為了江山社稷，為了萬千黎民，行雷霆手段，廢佛除弊！”

“臣，附議！”房玄齡出列。

“臣，附議！”杜如晦出列。

“臣等，附議！”

秦瓊、尉遲恭、程咬金……一眾武將齊齊出列，甲冑鏗鏘，殺氣沖天。

緊接著，大半的文臣，也紛紛出列，躬身附議。

大勢已成！

以魏徵為首的儒家文官集團，與軍方勢力，在這一刻，與人皇李世民，達成了絕對的統一戰線！

崔仁遠等寥寥幾位世家官員，孤零零地跪在那裡，面如土色，在滿朝的附議聲中，渺小得如同一粒塵埃。

他們知道，完了。

徹底完了。

李世民的目光，緩緩掃過全場。

最後，落在了崔仁遠身上。

他沒有再問任何人的意見，只是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宣佈了最終的裁決。

“准奏！”

兩個字，重如泰山，為這場廢佛之議，畫上了句號。

李世民從龍椅上緩緩站起，俯瞰著他的臣子們。

“傳朕旨意。”

所有人屏息凝神。

“自今日起，凡大唐境內佛寺，除朝廷敕建、有功於國者外，一律拆毀！”

“所有僧尼，限期三日，盡數還俗！查驗身份，編入戶籍！願從軍者，入軍籍，願務農者，分田地！”

“所有佛寺田產、金銀，盡數收歸國庫！”

“所有佛像金身、銅器，盡數熔燬！一半鑄為開元通寶，一半，為我玄甲軍，鑄造兵甲！”

一道道旨意，從他口中說出，酷烈而決絕，讓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從心底升起的寒意。

這已經不是廢佛了。

這是要將佛門在大唐的根基，連根拔起，挫骨揚灰！

當所有人都以為結束時，李世民說出了最後，也是最令人膽寒的一條。

“至於那些蠱惑人心的佛門經文……”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徹骨的冰冷。

“盡數收繳，於朱雀門前，當眾——”

“焚之！”

焚經！

崔仁遠眼前一黑，直接昏死過去。

李世民不再看他，目光轉向了佇列前方的秦瓊。

“秦將軍。”

“末將在！”

秦瓊上前一步，單膝跪地。

李世民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迴響，帶著不容抗拒的鐵血意志。

“此事，由你玄甲軍，全權執行！”

“三日之內，朕要這長安城內外，再無一座私建佛寺，再無一個在冊僧尼！”

“若有反抗者，不論是誰……”

李世民的眼中，殺機畢現。

“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