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法陣破裂,周遭一切也逐漸平息下來,只剩空中的片片灰塵,來說明剛剛這裡有一場多麼駭人的陣仗。
這樣的結果是在場所有人的始料未及的,花神幾人見狀,又折返回來,看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目光混沌的洛更深,花神道:“怎…怎麼會這樣!”
聶重和秦言也已落地,只有那東緒還飛浮在空中,居高臨下地觀望著一切。
罪魁禍首,不動聲色地給人致命一擊,自己卻乾淨體面,身上不留一點纖塵。
眾人心頭都有了盤算,大概知曉洛更深落到此等下場的緣由。
只是和洛更深一樣,誰都不知道東緒此舉的真正用意。
花神抿抿嘴,指著東緒輕輕嘀咕:“所以他到底…是敵是友啊?”
是敵,是友…
這很難說,興許,都不是…
無盡塵埃在眼前漂浮,洛更深睜著眼,想去望顱頂的蒼穹,卻只有灰濛濛一片。
最終灰濛濛變成紅殷殷,他的血從耳鼻口,還有眼中溢位。世上的一切都被籠罩在一片血色汪洋裡。他透過這漫無邊際的紅,看到一身紅裝和高紮起的馬尾,那個人轉過頭冷冷把他瞧著。
洛更深感覺自己在一潭死水中沉浮,周遭的東西再不分明,有風吹樹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嘩嘩啦啦的,叫這個沉默的世界終於有了一點動靜。
他便下意識地以為自己在某片樹林裡,想伸手去接住某片或許正墜落的樹葉,然而四肢形如僵石,全然不聽他擺佈。
風聲喧囂中,又起了一陣馬蹄聲,他不知那是誰的馬,一雙眼茫然地眨了眨。
待終於回憶起的時候,心臟鈍痛了一下。
他搞砸了。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無論是百年前還是今天。
那個叫留殷的人都葬送於他的手中。
他的自作聰明和他的始料未及將她的母國毀於一旦,逼著她縱身跳下城樓。
也是他的自以為是和步步緊逼叫她生魂盡碎,再無輪迴的可能。
所有能夠捲土重來的設想也好,奢望也好在此刻猶如堤壩傾塌,蕩起萬丈洪流,將他和他僅剩的一點自信全然吞噬沖垮。
他嗚咽了一下,喉嚨如吞下一塊鈍鐵。
他想不通從百年前到今天,他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什麼,樁樁件件,苦心籌謀的每件事到最後都形同雲雨落地,沒了蹤跡,沒了下文。
他為他什麼都得不到的悽慘結局殫精竭慮了幾百年的時間,而那個聶重似乎什麼都沒做,卻擁有著他永遠都無法擁有的一切。
幾百年前,他有云歲一國的信任與倚重,幾百年後,他身邊有一個神祗知己孟陽仙君,恐怕再有千百年,這個人還會一直在他身邊。
而他呢。
所看重的從來沒有被握在掌心,而後終於有一個或許能陪他走過此後漫漫長路的人卻在最後給他致命一擊。
無盡苦澀不甘在胸腔蔓延,最後成了致命的毒藥,腐蝕他延續百年的意志。
好像先前積攢所有的疲憊到此刻總歸有了清算的時刻,都迫不及待爭先恐後地爬上他的背脊,要將他拉入永不得翻身的深淵。
洛更深這才發現,原來自己那麼累。
簡直要被硬生生拖垮。
眼下,終於有機會好好歇息一下。
好像也不怎麼難受吧。
畢竟這世上,也沒有他留戀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