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重神色一凝,召出將夜,凝力劈去,那結界堅不可摧,將夜無法撼動分毫,底下的凡人已被陣法摧殘得口鼻流血,尤其那朝陽,本就受烈火所傷,而今傷口被陣法干預得不斷蔓延,痛不欲生。
下面慘叫連連,秦言正待孤注一擲時忽聽得一聲悶哼。
他聽得分明,第一時間是去看聶重,但見聶重神色如常,才緩緩地向結界當中的洛更深看去。
好像沒什麼差別,但比起方才的意氣風發,洛更深的目光顯得有些渙散。
洛更深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眉尖以肉眼不可見的弧度抽動了一下。
肺腑之中,一股雜氣正瘋狂竄動,急於找到出口。
他不敢叫敵人看出他的異樣,便強撐著不露半點聲色,他知道,如今這陣法由他全部靈力撐起,也就是說眼下此陣與他性命生氣息息相關。而方才他身體出現極度的不適很有可能是因為這陣哪裡出了差錯。
他迅疾地想著,在排除過有可能的大多原因後,一抹輕微的懷疑從心間嶄露頭角,正如那暗刃在無盡夜色下顯露的方寸鋒芒。
血氣在體內翻湧衝撞,叫洛更深幾次險些壓制不住,他於震驚和疑惑當中費力地扭頭往後看去,但目光還沒有觸及到身後熟悉面孔的時候,一道滔天巨浪猛地拍擊在胸膛,縱使他如何壓制也壓制不下,因為那是足夠擊潰他的力量。
當即,身體如爆裂開來,陣法也好,結界也好,在一瞬間都猛地破碎,崩開方圓的沙塵。
洛更深眼眶通紅,大吐一口鮮血,此後再也支撐不住,直直往下方墜去。
他於遺留之際追擊著那人的眉目,想看他而今是什麼樣的表情,然而目光盡頭,那個人分明和平時沒什麼兩樣,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只目如深淵死潭一般靜靜看著他,猶如看著一隻碎翼的蝴蝶。
洛更深覺得有些荒唐。
他和聶重鬥了幾百年,尚且沒有分出個個中高低,他一力防範著聶重可能擊倒他的各種手段,邊邊角角,絲絲縷縷,一直嚴陣以待,精打細算,不敢錯漏一點細節。
終於等到可能會贏過聶重的一次,竟毫無知覺地栽在了一個不曉得是什麼人的手上。
這個人平時寡言少語,只一味照吩咐做事,從不多問什麼。
雖沒有緣由,洛更深卻莫名地欣賞這個人,信賴這個人。
因為這個人看上去沒什麼野心,甚至偶爾做事還沒什麼動機。
用他的話說,這是一把沒有感情的,很適合用來殺人的刀。
只是沒想到,他這樣培養的一把鋒利的匕首,最後會毫無預兆地插向他的心臟。
東緒,這一步走得太絕,他自認輸了。不甘抑或極度的憤怒結成森冷的笑意,一直懸掛於嘴角,洛更深盯著上方那個始終淡漠的人,隨即重重墜在塵土之間。
靈力從身體流走,正如生命的不斷流逝。
一擊致命,沒有回頭的餘地。
洛更深自施這法陣時,便做好了有此機率的打算。
生成此陣,他何嘗不是孤注一擲。
陣成與否,他都會消耗大量靈力,而倘若陣法在鼎盛時候遭到破壞,那麼他便會與這陣一起消亡。
這是個致命的弱點。
而恰巧,也被東緒狠狠抓在了手裡。
只是…憤恨消散,洛更深有些茫然地看著那個遠處淡漠的面孔--這次你又是為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