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夜闌向聶重行上一禮,道:“虛惘君。”

聶重沒有應,竟久久盯著夜闌,眼中浮過一抹複雜的情緒。

夜闌些許尷尬,他聽仙友說這位地君脾氣本就不好,因而沒太掛在心上。他本來要轉身去和秦言交談,卻在扭頭前一刻瞥見聶重側臉上的一條劃痕。心頭疑惑,畢竟能傷到地君大人的人或物,想來也少有。再者說,這道小小疤痕,只需聶重略施法力就能散去,偏偏他沒有,就這麼任由它留在臉上。當然,疑惑歸疑惑,面對這位臉色陰沉的地君,夜闌是不敢問的。他別過身過,去問秦言:“孟陽君,發生何事了?”

秦言目不斜視,應:“唉,說來話長,多虧夜闌你來得及時。”

“我不過路過,本是去湘州的。這裡邪氣重重,全然不像個廟宇。”

“是了,”秦言抬頭看了一眼被符咒暫且封住的石像怨靈,沉聲道,“楊厥,非是我不提醒你,一味作惡,只會自嘗惡果,趁還沒釀成大禍,早些收手吧。”

那石像微微顫動,碎石剝落些許,秦言瞧見他已非先前那般戾氣深重,而今竟浮現出痛苦的神色,他像一時失智,喃喃道:“玉梅,玉梅何在……玉梅……”

秦言眉頭一皺,水鬼先一步答:“將軍想要找玉梅小姐!”

秦言明瞭,問:“楊厥,倘若我們幫你尋回王玉梅,你是否就可以放下執念,不再害人了?”

雕像仍是愣愣,嘴裡念:“玉梅,玉梅……”

秦言心中鬱悶,也不再做對牛彈琴的事情。想要化開這段恩怨,也確實需要找到王玉梅才行。

他不再耽擱時間,對夜闌道:“夜闌君,你既要趕去湘州,這邊也不勞煩你了。”

夜闌道:“那好,不過到時候回去了,你得把這樁事情講予我聽。”

這個人本就是個喜歡聽稀罕事的,秦言應了。

夜闌走後,秦言看著神志不清的雕像,些許無奈,道:“只說那王姓的小姐被妖道抓走了,天大地大,要找到她談何容易。”

水鬼漂浮在上空,他道:“仙君,有一物,或有所助。”

“何物?”

水鬼答:“勞仙君到雕像下找找看,當初將軍英逝,王小姐來此將手鐲歸還於將軍了,那本是定情之物,只因將軍走後,王小姐沒了念想,又退回來了罷。”

秦言正想去找,又想到方才被吸走靈識的事情,便轉了身,挑眉吩咐:“弄生,你去。”

弄生嘰嘰歪歪,滿不樂意地去了。

他果然刨出一個碧綠手鐲來,放到秦言手中。

這手鐲上漂浮著些微弱的靈氣,想必是和王玉梅有共通之情的。

秦言忽而眉頭一皺,道:“倒有個更簡便的方法。弄生,你來。”

弄生見他師父神色有異,警惕地靠了過去:“幹……幹嘛?”

秦言把玉鐲放到他鼻子底下:“聞一下。”

“聞了。”

他師父把眼睛移開,沉吟道:“雪生君的那條神犬,聞一味畢生不忘,憑此本事屢立奇功,如今終於輪到你,你尋著味兒,帶我們去吧。”

弄生兩眼瞪大:“我又不是狗!”

豈料秦言兩眼一翻,冷冷道:“如今知道自己不是狗了,再讓我看見你吃豬肉麥餅,此後便自己在脖子上套個項圈吧。”

弄生也不知道繞來繞去怎麼繞這上面來了,被突然這樣數落,覺得臉上無光,悶悶地回頭去瞧了一眼聶重,卻正好瞧見聶重定定地盯著他家師父看。

秦言走得極快,故意想甩掉誰似的,走了半天發現並甩不掉,不由心中煩悶,兩隻袖子在風中甩得啪啪作響。

弄生心中惴惴,他嚥了口水,上前壓著聲音問:“師父,您沒事吧?”

秦言尚在氣頭上,冷聲冷氣答:“能有什麼事?”

弄生小聲道:“師父,若那虛惘實在惹你不快,等到回去的時候不妨稟明天君。天君為人公允,絕不會偏袒誰的。”

秦言偏半個頭來,目光如刃:“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不快了?”

“……”

“?”

“我看見他壓在您身上。”

秦言在心頭吐了一口血。

他青筋挑起,看著弄生懵懂無知的眸子,好些時候才略略調整好情緒,淡淡答:“沒有那樣的事。”

弄生道:“師父,您不用懼怕他,縱然他是地君,到了天君面前,也不敢怎麼樣的。”

“我說沒有就沒有!”他這一聲來得突然,顯然是自己都沒有控制住的力道,驚得後面的聶重眉尖一挑。

略略窘迫,秦言道:“總之,沒有。”

弄生愣愣地點了點頭。

本以為此事就此翻篇,豈料後來秦言還湊到他耳朵邊上,惡狠狠添一句:“你要是敢把這事說出去,我就割了你狐狸舌頭下酒。”

手中的鐲子發出隱隱綠光,秦言沉著臉,追隨著細微的靈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