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眼中紅絲浮動,他瞪著聶重,忽而咬牙切齒地笑了,他一步步逼近:“我像什麼樣子,你說我像什麼樣子?我這個樣子怎麼了!”

“秦言。”

“是!我哪能比得上你,你如今脫胎換骨了!你現在當然能這麼不動聲色,高高在上站在這裡來質問我,因為被放棄的人不是你,被矇在鼓裡,還信以為真的人不是你,放下自尊偷米糧,被追著打了三條街的人也不是你!”

聶重目光一沉,聲音喑啞:“別再說了。”

秦言盯著他,問:“怎麼不說?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嗎?那年冬天你病重,我在哪裡取來的米糧。還是你真的信了我說是富貴人家施捨而來的?你哪怕不用腦子,也該知道在那個時候,哪裡還有人會濫發善心,誰不是捉襟見肘,自身難保!你信了……可你知不知道,那是我下了多大決心潛到人家家裡……我一個跛子,冰天雪地,被人家追著打了三條街……”他字字泣血,抬眼望見聶重複雜的神情,又噗嗤一聲笑出來,卻叫人看不穿他笑的是旁人還是自己,他悽慘地搖搖頭:“你不會知道,你不會知道的……”

聶重眸光冷到極點,眼前這個人,每一句都是浸毒的利刃,一下一下往他胸口上扎,若此刻再將他的心臟捧出來看,該是血淋淋的了。

片刻,他才艱澀道:“那年冬天你受了很重的傷,你說你摔了,是不是……”

“難為你還想得起來。”秦言哼笑一聲,“不過都不重要了。人活一世,誰還沒做點傻事。”

一股涼氣入肺,將他的肺腑都冰凍。聶重眼裡浮起一層血絲,他道:“這些事,你從來沒和我說過。”

秦言猛地回頭:“你要我說什麼?說我有多麼看重你,多麼不捨你死?還是說我如何放下矜傲,去為你做了這樣不堪的事情?反正無論如何,你和你那個娘也只會覺得我是個累贅,即便我出去謀了活計,沒肯用你賺的一分一毫!聶重,我雖不是什麼金枝玉葉,但我也曾是富貴人家的公子!我自小也是在錦衣玉食里長大的,知道何為臉面,何為廉恥,偏偏因為你,我……”他咬牙切齒,目光淬毒,“所以我說我是活該,怨不得旁人。”

聶重神色凝重,他張開乾涸的唇瓣,目光深幽:“秦言,其實我當初……”

“邪祟退散!”

從天而降的一聲疾呼將聶重攢在嘴邊的話封入唇舌。

秦言聽出是夜闌君的聲音,他草草整頓了一下自己,回頭瞪了聶重一眼,再問道:“夜闌君,你來了?”

夜闌應道:“是,孟陽君!我施法控制住了邪祟,快回來吧!”

他說罷,急急念出一個咒,混沌中的兩枚靈識便尋著夜闌開啟的出口回到各自的身體中。

秦言睜眼,聽弄生喊了一聲:“師父!”

秦言朝他點了點頭,道:“我沒事。”

弄生鬆了一口氣,再瞪著兩隻綠瑩瑩的眼睛道:“方才徒弟見你和地君大人靈識出竅,便打起精神在這裡守著你們的肉身,不敢離開半步!”他昂著頭,急急邀功,得意之情難掩。

秦言看著他,懶懶道:“分內之事,這也須得我來誇你一誇?”

弄生便垂著頭,哼了一聲。

秦言道:“罷了,總算做得不錯。”

弄生笑出兩個狐狸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