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唇著放過這隻尚未完全清醒的小倉鼠。

“啪嗒——”裡面的安全鎖被人開啟,素顏頭髮半乾的廿渡毫不膽怯地開啟房門,“你、你幹嘛來的,大清早。”

一想到那個表情包意外,她就想裝兇來掩蓋這件事情。

求求你不要提起——

她內心雙手合十。

“給你帶一點吃的。”易生昨天沒有直接回房間洗漱睡覺,而是下樓去買一點解酒糖護肝藥還有巴旦木,“這些都是你的,我還買了早餐。”

易生一腳再自然不過地邁進房間,將早餐放在桌面上,“雖然那酒沒什麼,但是你還是小心為好,我給你買了粥,還有日本的小吃。”

廿渡一時間沒反應他進入她的房間,很是配合地關上房門看著他,“你幾點起床的?這早餐還是熱的。”

果然,他看見了她發錯表情包的事情。

難得沒有將注意力擺在話語的易生看著她今天穿的是紫色人魚珠光防曬衣還有裡面的露肚臍的短上衣加上牛仔短褲,微微皺眉,“你這個樣子乘坐地鐵不方便的。”

他知道今天是他們的在日本的最後一日。

廿渡給自己束起頭髮,長長的青絲被黑色的皮筋輕輕繞著綁成一捆,整個人溫婉宜人像是一朵水邊清秀的鳶尾花。

清晨趕著朝露盛開在他眼前,恬靜美好。

她餓得不行,簡單地打個招呼便開始吃早餐,“我吃早餐了。”

喝了酒之後整個人更加變得更渴更餓。

看她沒有把他的話聽見去,易生抿唇跟著坐下來,“有沒有頭疼?”

“沒有,你是不是沒睡好?”廿渡從熱氣裡面抬起眸子看著他,探究他的臉蛋上面有沒有疲憊的神色。

“我有點餓。”易生依舊沒回答她,指了指她前面的粥,“我買的我吃不過分吧。”

他指著她捧著的熱粥。

“……”廿渡拿出防備與看智障的眼神,“我看你是不想和我和好了,嘴這麼貧。”

太陽才出來一角呢,這個人就開始雷區蹦躂了。

“……我認床有點沒睡好,”易生拿捏著自然地像是熬夜通宵幾天的虛弱笑容,聲音變得磁性沙啞起來,“想吃點熱的暖暖胃,頭也疼。”

微微軟糯無力的尾音像討食的貓咪耷拉著耳朵尾巴。

說完他就拿著有點晃悠無力的手肘撐著自己的下顎,墨黑色的眼眸帶著美慘看著她,“哎——是我逾越了。”

“我就是有點餓才會這樣說的。”

“你繼續吃吧,我不說話了。”

“……”本來鐵石心腸的廿渡忽然感覺到自己藏著掖著的石頭在開花。

而且生命力頑強,掐不死的那一種。

還開的激烈,像是雪嶺高山上面邂逅一場春雨。

她再吃一口熱粥,軟下耳根地扒拉著紙袋子拿出一個新勺子,“喏,吃吧。”

就算知道他誇大了累的成分,但是他眼眸平靜無波還有聲帶的喑啞都是真的,“這個還是有點燙的,你小心點吃。”

怕他熬夜熬得飄忽,她把自己的豆漿都插上吸管才遞給他,“喝一點吧。”

易生眼眸的眸光與喉結上下滾動一下,看著外面已經光亮許多的天空,垂下眼簾勾著唇角開始吃廿渡剩下的粥水。

朝陽斜著身子踏進她的房間,青空也被它踏的發白,直至模糊了月亮的輪廓。

四仰八叉地在落地窗前,金光微動朦朧了城市大片建築。

吃了半碗粥的廿渡開始對其他熱食下手,兩個人一時無言地吃著,直到柳月婷過來敲開她的門,“叩叩叩——叩叩。”

她敲得節奏很快,但是力氣小。

“廿渡?”看見了廿渡發來“速來”的資訊,柳月婷就簡單收拾一下自己趕過來一邊敲一邊喊著,“廿渡?”

易生比她反應快,在柳月婷敲第一個音節的時候,已經起身走上前去開門。

“哇!”柳月婷被嚇的像是炸毛的貓咪彈起來快速退後兩三步,撞鬼似的結巴起來,“你你你,怎麼在這裡,這裡不是——”

她看著側著門的房間號碼,心下再三確認。

這是廿渡的房間沒錯啊!

廿渡跟著起身走向門那邊去,聽著柳月婷大聲嚷嚷起來。

易生自覺地讓出門口的位置給廿渡,自己徑直轉身回去廿渡的房間吃不可多得的早餐。

默契的像是多年夫妻一樣。

雖然知道他們曾經同居,但柳月婷還是目瞪口呆地指著,“他他他一直跟你在一起?”

她明明記得廿渡醉了之後是一覺睡到天亮的,怎麼會半夜放他進來——

難道是易生半夜!!

看著柳月婷眼睛失焦身子鋼板一樣僵硬,她語塞地敲了敲鋼板的頭,“你又在腦補些什麼事情,他今天一大早來的,我們在一吃早餐,你要不要也一起?”

易生買的早餐還挺多的。

柳月婷的神智被她叩回來,摸著隱隱作痛的頭,在廿渡的暗示下寒暄,“易先生早上好,我剛才沒嚇到你吧?”

易生吃著粥水微微搖頭,看不清楚神色。

好像除了廿渡之外,其他人他都豎起一種無形的隔閡。

廿渡向她求救就是因為這個啊。

早知道就不過來了。

廿渡招呼柳月婷在她旁邊坐下,從袋子拿出熱乎的吃食殷勤地放到她面前,“沒有喝的了,我給你泡杯速溶咖啡吧,酒店那些我還沒喝呢。”

酒店給了一大堆茶包咖啡包她都沒有喝。

男人全程安靜優雅地進食,惹得無所事事跟著安靜吃早餐的柳月婷一陣彆扭,俯身靠著桌子問斜對面的易生,“易先生,你們和好了嗎?”

這種微妙的關係,她看不出來才怪。

默契地疏離,也有默契地靠近。

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喂,欺負她看不明白男女之事相處之道是吧。

“還沒有。”粥水在低了好幾個度的房間裡面迅速變涼,變得刮喉嚨與口腔變澀不少。

他仍舊耐著性子把它吃完,碗壁也被他颳得乾乾淨淨的。

一滴不剩啊這男人。

“給你的,我們等下要去買東西,你也要去?”廿渡將飄香的瓷杯遞給柳月婷,與易生面對面坐下來,“你不是飛機師嗎,不用上班?”

額,他怎麼把粥吃的跟舔的一樣乾淨。

莫名感覺自己也被他吃了個遍。

不自在的廿渡微不可察地靠近柳月婷,尋找一個支點。

“我暫時還沒上班,上次那個只是考核。”他清淡地開口,一股清香的米粒麥芽味悠悠飄出來,顯得他溫潤恬淡不少。

注意到易生一隻手握著溫熱冒氣的豆漿,廿渡默不作聲地拿著遙控把溫度調高,“……”

“滴滴滴——”

柳月婷看著她反常的動作,“你這是調低嗎,已經很冷了。”

她都多加一件外套才進她的房間的。

“這是調高,我怕你冷。”廿渡橫她一樣,似乎在埋怨她狼心狗肺。

“???”柳月婷看著自己的外套,抓起自己的衣襟,“我有外套啊,你不用遷就我的——反而——”

忽然她看見易生慢條斯理地喝豆漿,他嘴角還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原來如此啊!不是給我調高的。

他握著豆漿的手在慢慢回溫。

“叩叩——廿渡。”門外又有男人喊著。

“我哥。”

廿渡不自覺解釋一下,走向門口開門去,“哥你今天好早哦,平常不都晚起的嗎。”

她看見廿宜後面還跟著一個掛著微笑服務胸針的服務生,身畔還有一架鍍金餐車,“……”

誒呀,她哥晚來了一步。

絲毫不知道自己被捷足先登的廿宜先讓服務生進去把東西擺好,看著穿的一如既往清涼的廿渡,不悅地伸直中指彈她的額頭,“給我換過一身衣服,昨天你就穿的很露。”

怎麼會有女孩子家家希望別人天天看自己的肉體的?

又不是太平間。

而且等下那些易生蕭感起床看見了怎麼辦,豈不是吃虧了自家妹妹、便宜他們了?

廿渡努嘴,“我的衣服都沒了,今天就是最後一套,你還想我不穿?”

聲音不大,裡面的三個人都聽見了,“……”

柳月婷打著哈哈為自己的姐妹正名,“廿宜大哥,她就是怕熱,事實上很保守的,你別被嚇到。”

讓裡面聽得一清二楚的易生誤會廿渡很隨便就不好了。

不知道他們吵些什麼的服務生全程低眉順眼掛著微笑把早餐一碟一碟擺好,最後對著大家鞠躬後推著餐車離開。

“……你們買了早餐?怎麼不告訴我?”廿宜進來之後看著餐桌已經有些空的塑膠盒子還有用過的紙巾。

還有縈繞不散的米粒清香與咖啡味。

“我不知道你也買了,還把早餐放到我房間,過來吃吧。”廿渡幫他挪好椅子。

“我是怕你又會被男人抓去在日本的大清早不知道幹嘛。”廿宜沒好氣地嗆她,昨天的事情他還歷歷在目如鯁在喉。

廿渡較為心虛地睥睨易生一眼。

他仍舊八風不動,但也給了她一個順毛的餘光。

最後吃完早餐的大家十分默契地坐在廿渡房間的沙發上,誰也不肯走誰也無所事事,說是等待蕭感起床。

“你怎麼不催催他。”廿渡用手肘捅了捅柳月婷,不滿蕭感這個點還在賴床。

她就指望著蕭感這個不靠譜的人靠譜一次。

“我叫了,電話沒人接,估計睡死了。”

廿渡在睡覺方面還是很瞭解蕭感的,蕭感以前是個問題學生,上課下課晚修都在那裡睡覺,睡得沉不說,還有起床氣。

直接叫醒他會讓他很不爽的。

雖然他沒有在她面前很不爽過。

易生坐在她旁邊,她就儘量地往柳月婷身邊擠。

像雞仔被擠在角落似的,柳月婷不舒服地嚷嚷起來,“誒誒誒誒,我沒有位置啦,你去易生那邊坐過一點。”

柳月婷放下手機推搡不斷靠近擠掉她生存空間的廿渡。

“……就是因為這個我才去你那邊啊!”

話說他幹嘛跟著她坐過來啊!?

“你去餐桌那邊坐!”廿渡咬著牙被柳月婷推向易生的手臂旁邊,一陣冷香如鴻毛略過她鼻尖。

惹得她節節敗退。

殊不知她的花香也惹得身旁人心神飄蕩久久不息,一時分身,“嗯?”

他的鼻音有種致命的沉溺危險感覺,會讓人全身酥麻。

“這裡太擠了,我沒有位置了!”

她哥在單人沙面在處理一些私事,根本沒空管她的死活。

“你可以坐過來一點,”易生指了指他們中間一道溝壑,揚起蠱惑的唇角,口腔殘存的豆漿絲滑甜味噴薄而出,“這裡空隙很大。”

那股甜味她的口腔也有,一模一樣的味道讓她腦子漲紅,“你!”

看身邊的小倉鼠黑溜溜瞪著杏眼,讓他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

他攥緊了手,面上依舊輕鬆淡然。

“別怕,”易生不想讓她在他身邊還繃緊神經,便站起來整理上衣的下襬,“那我先回房間了,你有什麼事情就發資訊給我。”

說罷,他便轉身離開房間。

身畔的位置還暖烘烘殘留著易生的體溫與氣息,黏在沙發上的細小絨毛上一直散不去。

廿渡嘟著嘴紅了臉龐,認命地坐在他離開的位置上面,沙發變得很寬敞,“這個人真的是。”

她知道自己很喜歡他。

卻也怕他。

看著他起身離開背過身去的後腦勺,也是意外地好看。

漆黑的後腦勺藏著雲腳紫煙,繚繞山霧飄馱著穀風,靜謐氤氳得不像話。

“趕走了又不捨得了,女人。”柳月婷對著手機說話,皺了皺鼻子恨鐵不成鋼。

明明就是喜歡的要死,卻又害怕失去而斬斷所有的開始。

被堵塞住的情愫無法正常的發洩,就會變得異常的彆扭,偶爾羞憤偶爾傷感偶爾慶幸偶爾失落,完全不像是一個情緒穩定的人。

像一朵隨時變成雲的雨,一場隨時變成雨的雲。

“……”廿渡垂下眼簾嘆出一口長氣,“很喜歡又怎麼樣,身體還是會不自覺地想要逃避,連逃避的姿勢都擺好了。”

弓在弦上。

柳月婷放下手機,神色認真,“我祝福過你的,你一定好好的。”

——

“嗚哇!”柳月婷舉著手機對準日本的每一個旮旯角落,讓景色全都落入攝像頭之中,“終於輪到購物了,我可是擺著指頭數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