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勃心裡嘆氣。
廿渡拿著機票準備登機,看著外面架起的廊橋。
他能安然地出現在這裡,應該是身體痊癒了,只是沒想到他在這裡上班,原來裡的這麼近,都在一個城市裡面。
飛機坪很開闊,能看見機架在陽光下面閃閃發光等候飛翔的大鳥,還有像是螞蟻一樣的接駁車在裡面轉轉悠悠工作著。
“在看什麼,登機了。”
廿渡聽見她哥的囑咐回過神來,連忙舉起手機拍下一張陽光毒辣的飛機坪照片,“我要登機了,你很快就會看見海了。”
已傳送。
廿渡抓著機票緊跟著廿宜與柳月婷的後頭,排著隊往廊橋的地方上走去。
“叮咚——”
易生放好自己的行李在旁邊,摸出自己的手機,是一張停機坪的照片。
微微勾起嘴角,“好的,祝你一路順風。”
林可是機艙事務長,面帶著微笑迎接著每一位乘客,看見廿渡與廿宜的時候微微一愣。
這兩個人好好看,是兄妹吧。
廿渡靠窗坐著,把遮光板拉下一半,“話說,你不打算找個男朋友嗎。”
“……不打算,品嚐過紙片人的好之後,對現實的男人幾乎有點免疫,除非那些長得帥的。”柳月婷從揹包翻出剛剛買的零食,“你要什麼。”
“不了,我吃了早餐沒多久。”廿渡看著這個胃口好的可怕的女人。
柳月婷看著這個比她胃口好的女人居然說不吃,挑眉。
“倒是你,我看你明明就沒放下過人家,你看看你剛才——”柳月婷想起她那個嬌滴滴沒有颯氣的樣子,“不像平時的你,感覺就像一隻被抓住的小白兔。”
柳月婷倒像倉鼠一樣開始吃著焦糖巴旦木,濃郁的果仁香把她勾引起來,“給我一點。”
廿渡抓了一把,兩隻倉鼠開始磕磕巴巴地咬起來。
“吧唧吧唧吧唧——”
在前面聽著後面磕磕巴巴咯噠咯噠的聲音,廿宜嘴角開始抽搐,又不好意思向後說些什麼。
算了,難得出來就不要要求她們什麼淑女禮儀了。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您乘坐順易航空公司,本次航班的目的地是日本。預計空中飛行時間是3小時整。”
空姐過來檢查是否扣好安全帶。
“……我就忽然想明白了,除了依賴你們,我就不依賴別人了,那別人無法傷害我,我也無法傷害別人。”廿渡咬的腮幫子有點疼,喝口咖啡緩緩。
甜甜的焦糖配合咖啡化開,有點綿長絲甜。
“那你有沒有想過,別人接觸不到你,別人也會受傷啊,我可看太多的言情小說了,很多女主角喜歡單身接受不了男主角的訊息,對男主角打擊很大的。”
大到懷疑人生,呼天搶地的那種。
看的她心窩子疼。
感覺聲音有點大會被廿宜聽到之後,她就把聲音壓低俯身在柳月婷耳邊慢慢說,“我不管,反正被人嫌棄那麼多次我也怕了,還有他說放我走就放我走,不跟我好好商量。”
第三次。
這是第三次他拋棄了。
想來當初她答應他不會拋棄他一個人,但他並沒有答應她不會拋棄她。
好傢伙,原來一開始就有這種不忠誠的心思。
“真的?!”成功離開地面平穩地在空中翱翔之後,機艙帶著墨鏡的兩個男人一個女人發出驚呼,“易生有喜歡的女人?!”
林可驚訝地捂住嘴,然後從邊上遞果汁給機師們,“鮑勃說的是真的嗎,那個女孩還在我們的飛機上面?!”
那四捨五入就是在變相秀恩愛了吧!
她下意識想到那個身材修長白皙的女人,微微化著黛眉紅唇,眼眸咬著和煦春水,被陽光一照射就會綿長劃開變得深邃。
易生喝著他自己帶上來的冰美式,點頭,“嗯,但我下地之後會和你們一起聚餐的,這個你們別擔心。”
他看著熟悉又單調的蔚藍天空,像是綿軟的海洋,靜謐之處卻又暗藏著洶湧。
天空雖然看起來似乎沒有大海那麼危險,可是它的變化比海洋更不可預估,是人類很難全身心交付的高處。
但這不妨礙它的美。
他喜歡這個職業,因為熱愛所以不覺得每一片雲朵都是匱乏單一的棉花,無害的表面可能暗地裡藏著讓大鳥隕落的旋渦。
比如讓他雙親隕落的旋渦。
“但是,你的飛行安排是公司安排的,所以說,她是來鼓勵你的?”不然怎麼會這麼巧啊,她坐在他的航班上面。
看來易生的戀情過的好甜蜜,林可掩蓋不住失望的表情,“哎,我還想著今晚跟你表白,說我出生之前就喜歡你了,沒想到有個奇女子收服了你。”
鮑勃他們哈哈大笑起來,看出來林可裝扮出來的俏皮,“不愧是事務長,說話真的是有水平!”
“祝福你!”帶著墨鏡也阻止不了幾個人對上視線,異口同聲地說。
他們知道易生的雙親去世對他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他們見過易生無聲無息的崩潰,去過他雙親的追悼會。
如今有一個愛他,他也有餘力去愛一個人。
這是件非常值得大醉的事情。
“決定了,易生不醉不許走!”
“哈哈哈哈——”
這飛機開的很平穩,柳月婷拍醒她的時候,鐵鳥的腳丫蜻蜓點水般在地面了,外面的陽光似乎沒有那麼毒辣,顏色也淺上了那麼一些。
異國他鄉。
廿宜遞給她一瓶水一個藥盒,“邊走邊吃,別忘了你是一個剛剛合格且大病初癒的人。”
“……”在醫生哥哥面前,她只能乖乖聽話了,“中午我想吃壽喜鍋天婦羅什麼的,我們放完行李就去好不好。”
柳月婷跟著她一臉興奮地點頭,拽著行李蹦躂,“那你等等,我先把導航弄好還有翻譯軟體,免得等一下不認識路牌。”
“不是有英文嗎。”廿渡指著頭頂各式各樣的牌子,“你看不懂日文我們就看英文,再說了有些地方還有中文的。”
航空樓就是一個處處充滿中文的地方。
“我有說翻譯日文嗎,我是要翻譯英文。”柳月婷愚蠢地看著她自作聰明的樣子,又看著領路的大哥,“不過廿宜大哥應該看得懂吧,學醫不是要很多英文單詞的嗎。”
“那是醫學英語詞彙吧。”廿渡吃完藥,喝了幾口水沖淡口腔裡面的藥味。
這兩隻小倉鼠沒有了吃的就在那嘰嘰喳喳的,他微不可察地嘆氣,“我們先去酒店,我們乘坐地鐵去,然後在酒店收拾好自己去吃壽喜鍋。”
“附議!”
“附議!”
“你到了嗎。”陌生人似乎是掐著點知道她什麼時候到的。
也是,航班的時間是可以推測出來的,“到了,不過今天的航班有點讓我滿意,因為它全程開的很平穩沒有顛簸,而且還比預計落地時間早了。”
“這確實是件需要機師技術高超的事情,那你好好休息吧。”
等等,她有誇那個機師嗎。
“你們還說著話呢。”柳月婷湊了過來,從小行李箱裡面拿出一把遮陽傘有備無患,“廿宜大哥你要嗎,我有一把全黑的。”
“不用了,你們兩個人遮陽吧。”拿到了全部行李確認過之後,他們就動身去地鐵站買票。
好在雖然看起來等候地鐵的人多,但並不擁擠。
廿渡繼續剛剛柳月婷開的話頭,“在醫院無聊就一直聊著唄,然後答應他會拍下大海的照片。”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異地戀呢。”
廿渡一手抓著扶手,一手刷著手機裡面的資訊,後頸脖感受到了不少外國人的側目,“……”
廿宜看著她的頭越來越低,像一隻鴕鳥一樣要把下巴吞掉,便用著手指戳著她額頭來抬高她的頭顱,“怎麼今天怪怪的,平常出去旅遊你應該是東張西望的,怎麼一出發你就看手機,現在還含胸駝背的。”
在家裡準備出發的時候就是了,他一度還控制不住脾氣。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地鐵有點冷。”
柳月婷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腰,有點憐憫地看著她。
青銅搖頭。
果不其然,撒謊成精的廿渡對上了廿宜狐疑不信的眼神,“……你平常最喜歡冷的,我還警告過你喜歡的冷會給你帶來關節痛痛風的風險。”
“……”是這樣的嗎,原來這個理由這麼好拆穿的嗎。
“你不給我突然害臊啊。”即便在日本沒幾個人聽明白他們爭吵些什麼,但是為了公共文明她還是壓低了聲音說話。
“噓——他們都看著我們了。”
廿宜冷笑一聲,絲毫不給親生妹妹一個面子。
“……”
她看著手機裡面的一條訊息,準確的是一張照片,是一張他們剛剛經過的航空樓。
這麼熟悉的場景,嚇得她眉眼一跳,下意識寒毛立起打一個細思極恐的冷顫。
完了完了,她不敢回覆他現在到底在哪裡。
萬一人家是個變態,跟到這裡來了?
完了完了,手機與聊天頁面變得灼熱又燙眼。
廿渡心一橫,閉著眼把他拉黑。
再也不見,你這個跟蹤狂。
那頭的人剛打出一行字饒有興趣地拖著行李發訊息著,忽然停下腳步,“……”
一個俏皮的紅色感嘆號。
訊息被對方拒收。
這是拉黑了?因為他發了一張航空樓的照片?
“怎麼了?”他們正要趕著脫下制服去大醉一場的路上,鮑勃更是有日本駕照的人,“你的臉怎麼黑了一大半,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
上次俊臉這麼黑的時候,還是他父母出事的時候。
“我喜歡的那個女孩把我拉黑了。”他猜到自己可能唐突了,畢竟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竟然也前後腳來到了日本。
太沖動了。
易生捏著手機露出困難不知所措的表情。
鮑勃聽了之後只是聳聳肩,語氣沒什麼所謂,“很正常,我老婆經常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情拉黑我,過幾天你哄哄她,就行了。”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還以為是什麼生離死別。
“拉黑就拉黑吧,喝酒才是人生大事,反正我們明天不用飛。”鮑勃粗壯的手臂攬過他的肩膀,感受到易生的身材也是矯健的很,“敘敘舊吧我們,反正女朋友天天見。”
“……”易生抿唇不語。
見不到。
——
到達日本的第二天,廿渡還是遵守了之前的約定,換上一條抹胸荷葉珍珠剪裁白色修身裙,裙只能遮住她的膝蓋往上一截,前凸後翹大長腿的身材暴露無遺。
海灘嘛,就是要性感一點的。
柳月婷穿了是運動背心和短褲,套上一件水藍色牛仔外衣,帥氣的很,“我總感覺你這樣稍微彎腰就會走光,要不要把我的外套給你?”
“不用了,你穿著吧。”她個子高一點,她撐著傘。
廿宜則是出去到附近的祠堂轉轉去了。
大海拍著海岸線,遠處打轉的海鷗呦呦短促地叫喚著,像是呼喊著遠方。風捲著海水的鹹苦灌進鼻腔裡面,像是再做淨化的霧化治療一樣。
她滿目哀慈地閉上眼,把所有的思緒都在耳邊告訴風,讓它被海浪打散變成白色渾濁不堪的泡沫,或者變成一條在劫難逃的魚,為漁夫或者海鷗所食。
但她發現這些思緒她忘不掉,反而記得很清晰,像是譏笑她、譏笑著風一般。
海面的波光粼粼的水線變成了浮在海面上的光柱,自然是座廟宇,我在它的身體裡。
海風繾綣地勾住她的髮絲,試圖讓她變得跟大海一樣鹹苦。
她向外吐出一口寒氣,打散了溫煦海風的線路,“大海從表面看起來,就已經很波瀾壯闊了。”
“對啊,想想我們小時候看著海洋的側面剖析圖,再結合現實的大海,那大海得多雄偉啊,明明就是一個地貌——”
想想把大海比作一塊巨大有著許多不同口味果肉布丁,她就覺得這個世界真的很神奇,“看完之後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廿渡微微勾起苦澀的嘴角,“是嗎,但我越看越想哭。”
世界這麼大,可我還是被捆住了。
風將頭髮困在一個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