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廿渡看不見眼前男人中的傷感,無視周遭暗湧,“好了,你把全部都告訴我吧。”
她沒有時間打太極。
“……”她看著來時緊閉的那扇門。
作死邊緣蹦躂的廿渡被轟出來了。
厲致同拖拽她出去的時候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以後看路,可別摔了。”
“……”小男人,連這些隱秘都藏不住。
【滿級玩家廿渡:任務進度條到哪個地步了。】
【系統:還差百分之五。】
百分之五?那就還有東西沒有被問出來,【滿級玩家廿渡:你能指個路嗎,誰還知道這件事。或者這別墅有什麼遺留下來的物品。】
【系統:……玩家你還沒把小花的話完完全全套出來。】
“小花。”她拿著酒店的座機打通小花的電話,“我可以知道更多的關於易氏家族事情嗎。”
“廿渡姐姐?”對面傳來一陣陣水聲,應該是在洗手什麼的,“我把我知道的都說了呀,你還想知道什麼,我幫你打聽打聽。”
她怎麼知道她要知道什麼,知道了還問嗎。
廿渡正了正嘴邊的話筒,讓話筒更加貼近薄唇,字元像水蛇一樣遊動,“小花你是不是易氏家族的人呀,同時也是負責跟進劇組的小助理,我說的、對吧?”
【系統:叮——玩家發現關鍵資訊。】
“……”廿渡看著螢幕,涼涼的眼神盯著它。
馬後炮。
對面沒了水聲,倒是安靜的能聽見水滴答滴答的聲音,倒計時一樣,“嗯,廿渡姐姐看來是知道了。”
“我猜的,我是易氏家族那個易生的好朋友,他什麼都忘記了,我來幫他尋親的。”
很快,在她的輕聲細語的拉扯之下,小花終於全盤托出:易氏家族三代是研究物理學的,致力於平行空間上面的造詣。其實易生的童年很快樂,養尊處優的同時也在接受精英教育,一直快樂的生活在專屬他的小洋房裡面。
他物理學的天分很高,是一名無水分真真切切的天才兒童。夫人姥爺都很憐愛這個孩子的天分與純真,一直讓他不斷學習深造。
但是在他成年後,那個時候聽說他背地裡已經研究出連線兩個世界的蟲洞開啟方法。甚至開啟蟲洞後在另一個世界救了一個萬惡不赦的女子,把她的記憶消除藏在這個世界裡面。
小花當時說,“起初我不相信的,因為我認識的少爺一直都是清冷金貴但是知道分寸的,易家一直潔身直好,不會做出一些讓家族蒙羞的事情。”
“那你是怎麼相信的。”
“因為時間。”小花想到這裡,歪了歪頭看著別墅外面的綠樹藍天,偶爾驚鴻瞥過,“易生少爺消失了,討論的人多了,自己也有七八分篤定了。”
沒有證據,只是因為耗不起時間的驗證,選擇了暫時相信。
“你知道這個女子,為什麼萬惡不赦嗎。”
“我不知道,也沒有人說她為什麼萬惡不赦,我想著應該是殺了人放了火打家劫舍,不然老爺夫人也不會跟他斷絕關係,把他扔在那棟曾經美好的別墅裡。”
廿渡長睫微垂,被千斤陽光壓彎,思緒飄遠了許。
沒有理解真相過後就被拋棄了嗎。
還是被自己的家人。
掛了電話之後,她就有點想去易生的身邊了,但無奈這裡荒山野嶺也沒有自己交通工具,只好拿出手機敲他,“易生?”
“嗯,我在。”
她微微勾唇,喟嘆一聲慢慢閉起眼,感受著他就在旁邊噙笑看著她撒嬌,“好想你,今天的事情都是關於你的。”
易生看著這幾行字,“是裡面有你難受的地方嗎。”
即便他不在身邊,卻又好像什麼都知道。
她下意識戒備地看著周圍,想著易生此時此刻會不會就躲在某個地方跟她通訊。
“我今天才知道你在遊戲裡面的身世,為了遊戲裡面的我,你和家人斷絕關係了。”
家人嗎……
廿渡撇著嘴,因為沉浸式遊戲最容易代入自己的情緒,“對不起啊,似乎是我害了你。”
是一個萬惡不赦——的女子。
“都是假的,你別相信。”
對方發來淺淺一句話,輕的沒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看著這句話,她當下就覺得這句話哪裡不對。
語境不對?語氣不對?一語雙關?
是她太敏感還是太過於敏銳。
“我會陪著你的,我不會拋棄你。”廿渡在床上端正坐好,拿出當年自己寫入黨申請書的認真,一個一個拼音字元敲出來。
“好。”
漫漫長夢,燈花總會盡凋零。
花枝只能堪折枝。
——
“廿渡姐姐,”小花點了點她的肩膀,相處幾天還是有點拘謹,“有人找你。”
廿渡從手機上面移開視線,看見的是——
“你?”
來人穿著鎏金青蛇色的長袍子,一雙乾淨的白布鞋裸露一點,狹長的眼眸子點綴著零星笑意,又像是含著信子一樣。
是那個書店的老闆,按照原型蕭感設計的。
“跟我來吧。”書店老闆沒有解釋什麼,“別一副我會吃了你的表情,你的身體也這樣了,還是快點出去好。”
廿渡知道她那些身體檢測跟蹤會出現在他電腦裡面。
“你是不是蕭感?”
“欠啊,知道還問,你是多沒自信。”蕭感好笑地看著她,語氣混地痞的味道,“走不走啊。”
廿渡沒好氣看他,對小花點頭示意她可以先行離開,“你忽然出現絕對是公司發生什麼事了。”
她自己的事情還沒搞清楚。
蕭感嘆氣,把可以正常聯外網的手機橫亙在她眼前,饒有趣味準備欣賞她臉色變化,“那個易先生,跟其他玩家相處的不錯。”
映入眼簾的是陳無月的微博。
上了超話的精華帖:陳無月跟著成人易生的一張合照。
“……”
可惜的是,蕭感在遊戲裡面看不見她的表情,甚至一點小動作都看不到。
廿渡腦海在串聯這些天的事情,無意識的暗示、有意識的疏離,淡淡道,“原來如此啊,蕭感,你們是不是瞞著我幹了什麼事情。”
“沒有。你自己去問他不是更好嗎,”蕭感從她手裡面抽回手機,“對了。你哥真的好吵,絕了。”
讓他午休也嗡嗡地不得安生。
偏偏又是她的大哥,還要含在嘴裡捧在手心裡。
“你能不能恢復我的網路。”
蕭感本來扯著嘴角,聽見她柔軟帶著點祈求的語調悄然垂下去,“你還看這些?找刺激。”
你圖什麼。
“我總覺得吧,他會不要我。”
蕭感忽然想抱住那個那個蹲守在他家樓下的女孩子,綿軟冰冷的臉蛋通紅語氣無助帶著點倔強,“……”
對上他欲語還休的眼神,被廿渡盯久了的蕭感難得地咳了一咳,“怎麼這樣看我,是我說對了?”
然後,蕭感突然呵笑一聲,“誰又知道那個人想什麼啊,你的直覺也只是僥倖壓中了那機率而已。”
說罷,他就原地消失了。
很快,蕭感的資訊敲響她的手機,留下一行正楷字,“恢復了。”
廿渡迫不及待開啟微博登入介面,以很快的速度迅速登陸。
那一超話貼還完完整整地掛在那裡,經久不下,依舊熱乎著。
成年人易生的魅力比少年時期的魅力更勝一籌。他襯衫散開的紐扣三三兩兩露出白皙緊實的肉,旁邊是化著一個桃色妝容的陳無月。
旁邊的女子笑的沒有想象中的激動與開心,反而帶點不敢靠近和拘謹。
帖子的配文是:榜一的獎勵哦,大家下次沖沖衝!
廿渡頹然退出檢視照片,看著他們停留了一陣子的聊天記錄。有深度的水上下左右都是有壓強的,最底下的閘口一不小心就會被萬斤中的水壓垮。
看著這張點贊評論不斷上升的照片,她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小時候。
那時候是擁擠的一家四口,她小時候還跟哥哥一件房間上下床,家裡面小小的沙發旁邊就是一張正方形的餐桌,連多餘的傢俱擺設都放不下。
逼仄的很,卻也算得上快樂。
“哥哥,我們要不晚點回家吧,我想去那個小賣部買點炸東西吃。”聽著不遠處許多學生扎堆鬨笑,她腳步躊躇,拉著廿宜的衣袖。
吃街邊這些重油食物是梁芙求不喜歡的,她一個人一般不敢去作案。
她巴巴地看著自家的哥哥,小手緊張地抓著衣角。
廿宜看了看手機上面的時間,扒拉著她的小手走過去,“你想吃什麼,我口袋的錢不多了,我要買點文具。”
“一塊半就好。”她看上了第二份半價的香腸,外焦內嫩,蘸上別有風味的海鮮醬就更好吃了。
廿宜點頭,將她帶到攤子面前,“你先買著,我去買點文具。”
“謝謝哥哥。”她甜甜地回應著,兩隻羊角辮又乖又調皮,“哥哥你吃什麼醬,我幫你加。”
是她自己起床扎的。
“自己吃吧。”
到了家門口,廿宜拿出一張不知道從哪來的紙巾幫她抹掉嘴角鼻尖的海鮮醬,“等下少說話,別給我露餡了。,不然沒有下次。”
她眼眸閃著鬼機靈,捂著小嘴,“收到。”
“……”他這個傻妹妹。
旋開門把之後,就看見掛著圍裙穿著西裝的梁芙求在炒菜,裡面傳來炙熱的砂鍋敲響鐵鏟聲與冰冷的斥責聲,“你們這麼晚才回來,幹什麼去了。”
“買文具。”廿宜裝作不經意地拿著一手的中性筆還有一塊橡皮。
她爸則是在陽臺外面抽菸,並沒有搭理他們。
旁邊家裡唯一一顆綠植早已經被燻黃。
廿宜和她回到那間小小充滿海鮮醬的房間裡面,“你今晚不是想吃香腸,而是不想這麼早回來吧。”
廿渡被她哥的敏銳嚇到,害怕被罵而趕緊低頭。
小手指絞在一起,像一團糊糊花白的麵糰。
“沒有罵你的意思,”廿宜將文具放在書桌上面,幫她脫下小小卻笨重的粉色書包,“下次你不想回家直接和我說,我帶你去玩。”
廿渡低著的頭瞬間抬起來,閃閃的像是看見她一直很想要的魔法棒一樣,“謝謝哥哥。我只是不喜歡爸爸媽媽在每次我們不在的時候吵架。”
“有一次我還聽見爸爸說不想養我了……”她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不知道撫養的意思,但知道不要自己是什麼意思,“廿渡是不是偷吃零食被發現了……”
怕有了蛀牙他們就會不喜歡,她已經一星期吃零食一次了。
還堅持用葡萄味的牙膏刷牙。
廿宜聽著這些話不愉悅地皺眉,清朗稚嫩的臉蛋寫滿了通曉,“哥哥不會不要你就是了。”
“但爸爸媽媽不要我……”
廿宜是知道他們一直在吵那個什麼撫養權的,他有時候會用手機查一下關於婚姻法的大大小小法條。但他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既然他們不想要這麼妹妹,那他努力一點學習早點出來賺錢就好了。
他後來也沒想到,妹妹竟然比他先讀完書出來賺快錢。
幫他賺取學醫的補貼。
後來是梁芙求對她的拋棄。
那時候他們離異之後,梁芙求對他們更加嚴格,更加的高壓控制,經常把“我這是為你好。”、“你聽我說的準沒錯。”這些話語帶著嘴邊,來鞭策他們兩個人。
廿宜愈發沉默寡言,她也覺得家裡面很壓抑。
後來她選擇畢業之後直接就業,更是把梁芙求氣的不輕,“我早就知道你從小沒什麼志氣,學什麼都要逼著才行,你能不能有點良心,好好讀書找個好工作,你嫁個有錢人也行!”
“我養你這麼久,你就只會在社會上面打滾賺點小錢?你以為你哥靠你這點錢就可以讀完醫?你先管好你自己!”
廿渡一言不發,身體因為怒氣委屈混淆在一起衝蕩而震顫。
“我當初就不應該生下你,浪費我錢!”
一句在怒火中燒的一句話卻可以澆滅她身體所有積極的、消極的情緒,剩下兩眶不知道自己怎麼留下來的眼淚。
為什麼啊、為什麼都是不喜歡她,不要她。
她明明已經很乖巧了,事事順從,事事按部就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