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上班打扮的樣子,最利落魅力的打扮。
她用著系統自帶的黑色橡皮圈給自己的黑長直紮了個高馬尾,整個人立馬清爽精神起來。眼眸也有神地骨碌碌直轉,眨巴眨巴的眼睛藏不住萬眾柔情。
“叩叩。”忽然傳來敲門聲,讓她本能地去開門。
“易生?”一開啟門,走廊卻空空如也。
廿渡探了探頭,皺起柳眉來。
她為了一個自己都不大相信的求證,敲響了隔壁門,“叩叩,易生?”
“怎麼?”很快對面的門就被裡面的少年開啟,他眼角還殘存著水珠。
這個人怎麼經常掛一些有的沒的在臉上,她默默吐槽。
“剛剛是你敲門嗎?”說出來的時候,她語氣裡面都是不相信的。
“我沒有。”他沒有理會她的疑問,留著門就往裡頭倒了杯水,“有人敲你門,又走開了?”
“對啊,難道是我幻聽了?”她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
會不會是自戀過頭所以產生了幻聽?
“保險起見,你看看前臺那裡可不可以調取監控吧。”易生按照現實的情況給出處理方案,腦海中閃現一個畫面,看著廿渡繼續疑惑著。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尋求無果的她轉了個身關上門,只留下美麗的黑長直髮尾在空中旋轉了一個弧度的痕跡,一條滑溜的長蛇。
意外的好看呢。
“嗯嗯是的,沒有嗎?”耳朵與肩膀夾著黑色話筒,再三確認對方說的話,“好的,謝謝你。”
這十分鐘除了她自己出現過,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真是幻聽啊,“啊……煩死了。”
又開始薅自己富有的頭髮,微卷的黑絲糾纏她的細指,繞出一條條蛇型墨線。
晚上——
因為明天一早就要送易生奔赴考場,因此她難得早早就躺在雪白寬鬆的豆腐塊上面。
只是一片漆黑只有自己的陌生空間,她看著點在地面上的白色窗紗都像是窺探覬覦的女鬼。她動作輕盈地翻了個身,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響,就是打鼓的心臟一直蛄蛹著耳膜,讓她聽不見別的聲音。
當然也不想聽見別的聲音。
“叩——”門外又傳來這個熟悉的敲門聲,打破了她努力醞釀的寂靜與睡意。
“睡著啦!”
沒人回應她。正對著頭頂的玻璃燈盞在夜色與眼睛的魔化下面變得扭曲猙獰起來,蟄伏在牆壁上面的魔怪放大她的心跳聲與血液湧動的速率。
啊——手心沁出了冷汗。
她趕緊往枕頭邊上蹭了蹭,怕等一下拿不住防身武器,手還是冰涼的。
她將自己的臉蛋滑進柔軟得像是保護罩一樣的枕頭裡,不再去被迫看那盞恐怖似吃人的的燈。孤單落單在被子外面的肩膀因為呼呼吹的空調而感到寒冷,讓她本能地蜷縮起來。
想要一個繭。
“啪——”這次不是鬼魅一樣的叩門聲,而是感覺是豎手掌拍了拍門。
她從被子裡面彈起來,將被子甩起來裹住弱小沒有武力的自己,挪到門邊,“誰?”
回答她的是呼呼的空調機聲。
裹著金剛罩挪到門邊,強硬地壓著自己浮在懸崖邊上的心,而後便靠著牆壁滑下來,長長松茸的被子塌下來剛好接住她下墜的身子。
這明顯不是幻聽,這麼強烈的真實感搗鼓一樣的聲音傳到大腦裡面,達成這樣一個意識。
“還沒睡?”忽然視窗彈出一條私信。
“系統的?”廿渡將頭靠在門框邊,雙手像是握著平安符一樣的手機劃拉著。
這時間點私信的應該就是系統給的——咦,易生的。
“你在追劇?”對方沉默了一小會,才又震動她的手機。
她將被子往上扒拉到自己的肩頭,下巴壓著被角,“沒追劇。”
簡短的幾個字與對話,讓她不安變成下午滂沱的雨滑下。
“叩叩——”那種困擾她的敲門聲又撬動她的小心翼翼與恐懼。
她刷地立馬從地上彈起來,下巴壓住的被子因為重力而逃竄到地上,帶著滿眼沒過好的戾氣一把拉開門——
“到底誰——”一開門,她脫口的字魚刺一樣卡在喉嚨裡面。
易生插著褲口袋子面色清寒地站在她前面,曲著的手指舉在半空中,一臉探究看著她,“你還好麼?”
怎麼被子也扔在門旁邊,神色慌張的,“你剛剛就在門旁邊?”
廿渡不知道怎麼像被抓包似的,踢了踢地面搶戲的豆腐花被子,“沒有,你這麼晚了是有什麼事嗎?”
“你又聽見敲門聲了?”他開始說出他心裡面最大的猜測。
她房間的溫度有點低,開閘後的寒氣撲面而來,他腳踝被一種不舒服的冷包住。
“嗯。”她嘆一口氣,不想向後看那個漆黑的房間,“不是幻聽,真的有人在敲,問了前臺說是隻有我的身影。”
“你確定是這個敲門了?”易生敲了敲他們旁邊的門,厚實的木門發出她剛剛聽見的悶響聲。
但這次安心了很多。
“嗯,我確定。”
“啪——”那種噩夢縈繞的敲打聲再次刺激她脆弱的神經,讓小兔子的她三步作一步地踏出這個房間走到走廊上面,躲在易生的身後,“明明只有我們,為什麼——”
她兩隻爪子抓住他的襯衫,立馬就摳出手印。
“那是因為,”易生一腳踏進黑暗裡面,先是調高了空調的溫度,又開啟房間的燈,“敲得不是這個門。”
一時間無法適應強光的某了兩個人,瞳孔驟縮眯起眼睛。
“唔——”廿渡聽完他的話之後更慌了,抓著他手臂追問,“什麼意思?”
還有別的門?怎麼更恐怖了。
“你一直沒有注意到嗎。”他指著牆上面的銀邊鑲嵌的全身鏡旁邊的極其微小的縫隙,“這是一道門。”
她敲了敲鏡子,理智回籠,“就算它是門,也不是這種聲音。”
“可能那邊不是吧,你去問一下客服旁邊是不是住著人。”
“沒有吧,這屬於私人地圖。”她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還是拿起床頭的話筒打入內線。
易生用她諮詢的時間,敲了敲鏡子往裡用力按壓一下。
“咔噠——”鏡子彈開出來,裡面是凹進牆壁半個指甲蓋的鐵銀門。
“旁邊沒有人。”廿渡打完電話後,看著半開的鏡子和裡面的門,“這是防火門吧?”
她怎麼沒想到呢,有些酒店為了安全型會安裝防火門。
“嗯,這裡有兩把鎖還有完整的封條。”
“那隔壁?”她開始鬱悶了,“我還以為是那扇門的響聲,原來是這扇門的,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那邊也有。”他看她一樣,簡短回答道。
哦,對哦。
想著她昨天下午還在鏡子面前顯擺自己的身材,怎麼有種獵物在獵人面前跳舞的感覺。身上都冷得毛毛的,她摩挲一下自己的肌膚。
易生撿起地面上的被子,“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現在是凌晨一兩點了,無星無月。橫亙的光柱變得奄奄一息且狹小,從門縫下面鑽進來,給廿渡充當精神的安慰劑。
“那這個敲門?”知道敲門聲音由來但是沒解決這滲人的聲音,“沒有人住但是卻有聲音不是應該更害怕嗎?”
他將手裡的被子在空中顛了顛,白鳥龐大羽翼一樣落在她肩頭上,絨絨環住她,“你相信一個遊戲裡面還能搞出一些驚悚的?”
這是個戀愛遊戲。
“好吧。”她果真被說服了,肩膀上面的重量給她傳來一種絨毛堆疊起來的安心。
他把溫度調高了感覺也沒這麼冷了,手心的溫度漸漸回籠,“那你也快點睡吧,這麼晚你居然私信我。”
“我只是看見了線上而已。”他沒有關燈轉身帶上門就出去了,沒有再多說什麼。
連晚安,也沒有。
真不按戀愛遊戲的套路來。
她躺上床後用遙控器關了燈,剛剛發光發熱的燈泡露出瑩綠色微微殘餘在夜空中,螢火蟲尾巴一樣的迷幻起來。
一晚之後,雖然不怎麼踏實,但也確實再也沒有那種拍門抑或敲門聲。
真的是戀愛遊戲呢——
她帶著香甜的晚夢,一步一步踱走到黎明後的清晨,避開所有消散的星辰。
——
“考完之後我還是會來接你的。”兩個人在考場門口停住,默契地談話著,忘卻昨晚的插曲。
偶爾聽見旁邊的麻雀催促著,可是一抬頭栽進馬路兩邊的樹木細看,根本找尋不到它們的身影。
“嗯。”他握著一個塑膠盒子走進考場,漸漸隱沒一方。
這場考試過後,事業線的進度條也就進行一大半了,他們也很快會作告別。
回到現實就算見面也會認不出來吧,更何況不一定見到。
“哎,秋天來了的時候,一切都會掉落吧。”她抬頭看著金光漫漫泉水一樣在兩邊的樹冠上面靜靜流淌,枝丫輕掃。
但是她卻忽視了,那一個她一直不經意間的懷疑,忘卻了女人們經過百萬年生存的所謂“第六感”。
回到酒店之後她感覺自己身上漸漸沉重起來,像是被人注射了鉛塊,連舉手拿出門卡開門的簡單動作也完成不了了。
她心下一驚,滿腦子都是等一下怎麼接他回來。
不要。求求你了,不要——
開始萎縮的小腿一軟,像是無力支撐的獨腳架;細細的長鞋根因為主人的重心搖擺而不支倒下,連眼前可以扶手的門把都還沒抓住。
應該是無法抓住。
“砰——”她被摔落在地上,地面軟軟的地毯吞沒她落地的聲音。
廿渡吃力在空中劃開系統螢幕,發現原本好看親切的淡藍已經變成了哀默無力的黑色,暗淡的色彩給她的眼膜與大腦如棒槌一樣的重擊。
那是上帝把她扯進了基督受難圖。
怎麼會——
身體沉重的像構築面前酒店的鋼筋或者水泥,與地面融為一體,門卡變得異常沉重,讓她手掌握不住地滑落在她身畔。
求你了,千萬不要,還有事情要去做——
胸腔被填滿不透氣的棉花,她只能震動聲帶發出瀕臨死亡的嗚嗚伊伊倔強像是撕拉小提琴噪聲。眼前湧進代表著最無力絕望的茫茫雲海,所有東西幻化成一縷白煙。
連帶著絕望,都變成輕煙。
感受到自己一切都停止了,剩下柔軟冰涼的地毯、呼呼低鳴喪鐘一樣的空調聲音。
——
“你醒了,吃藥吧。”等她再次恢復清晰的意思,溪流滋潤的話語湧進她耳朵。
她細指微動,知道臉上的AR被人摘下來投進刺眼的光明,“我回來了?”
咦,聲音怎麼這麼啞。
劉導看著她身體冷得不像話,抄起旁邊的毛毯給她蓋上,“你的身體指標瀕臨及格線,必須立馬調養,長期沉浸遊戲你機能下降了。”
廿渡無言乖乖吃藥,眼眸深處一直播放她暈倒前的畫面,一遍一遍。
那一種拼命求生的慾望與掙扎最後卻對死亡安靜的妥協,讓她無助害怕地想起自己的家人朋友,湧起一筐熱淚。
“你怎麼哭了!?”劉叔徹底慌亂了,本來她的身體評估就不太樂觀,一出來就立馬哭得涕泗橫流一樣的。
最重要的是,她哭了,他就有麻煩了!
看她胸腔猛烈像是搖晃的山河,眼淚跟次生災害的泥石流一樣,洶湧而至幾乎要把劉叔淹死。
“嗚嗚嗚——”她壓低聲音,儘量不要讓外面的人聽見。
因為壓抑自己的哭泣,讓她好幾次捏住胸腔泣不成聲,氣息堵在喉嚨不肯出來,無法呼吸。她還以為悽美凋零的瀕臨美是最美麗的,經歷過那種無以復加的絕望才知道原來那種美麗這麼痛。
是瀝血的慘美。
“沒事的沒事的,你的身體只是差了點,沒有造成什麼終身傷害。”劉叔慌亂地擺著手在她面前比劃,抄起桌面一盒紙巾放在她懷裡,順便給她手指拔走那一環戒指,“你哥在來的路上。”
劉導看她立馬拿起紙巾抑制自己哭泣,揪著心看著她,“你哥堅持親自帶你去醫院調養,我們公司付錢的,你就放心跟你哥走知道嗎。”
她立馬擦乾自己還在滑落的眼淚,一直擦,直到臉龐通紅起來。
拙劣的掩飾動作讓劉叔忍不住啟唇想告知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