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也沒有聽見他的答覆,兩個人也維持這一種親近的姿勢沒有放開。廿渡覺得自己後顱麻麻的,有點不自在地如坐針氈,輕咳了一聲,“我沒有怪你的意思,謝謝你幫我出頭。”

扣著自己肩膀的人還是沒有回應她,她更加浮上一些不安,將自己的聲音變得更加柔和儘量不唐突,“你怎麼了?”

“感受生命。”

“……”

感受什麼生命需要抱這麼久,搞的她脖子都開始痠痛了。

良久,易生終於鬆開她,雙手握著她的雙臂,仔細端詳她的神色還有神情。確認她現在恢復地已經和往常一樣無二後,他露出一個舒心清淺的笑容,“你想吃什麼,我都給你下廚。”

受寵若驚的廿渡想著自己好像前不久才吃了涼麵,而遊戲裡面吃東西只是為了滿足味蕾的快感,再者經歷這樣的事情後胃口都已經被消減了一大半,“我還沒有那個想吃東西的慾望。”

廿渡忽然記起來,扒下鉗制她手臂的桎梏,指腹在他指尖的創可貼上面打圈,“先幫你重新處理傷口,你這個傷口處理的不好。”

創可貼因為是一隻手幫助一隻手貼的,貼的歪七歪八的,一不小心碰水……

“這裡是遊戲世界,不要緊的。”

廿渡又開始陷入新一輪困惑,“既然你知道那你幹嘛還貼創可貼。”

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因為你一看見這些傷口肯定會揪著不放,我就把它貼上了。”易生實話實說。

“……”他說的也對,她確實會揪著傷口去叨叨他,“那還是先幫你貼好這些傷口吧,這樣看著我覺得彆扭。”

易生點頭。

她得到這個允許之後,仔仔細細地將那些沒有覆蓋到的傷痕重新覆蓋起來,“這個遊戲在這個方面做的也太逼真了……”

這才想起來,聽說是策劃組的一大伏筆。

她不由自主感慨,他們總在一些細節方面處理的極其精妙,也因為這個製作使得大部分玩家把它稱作為第二現實。

只是複製的現實與真正的現實還是有落差,讓來往兩個世界的廿渡感受到漸漸湧上身心的混亂與疲憊。

一個現實已經夠殘酷了,偏偏還兩個。

沉船了還遇上伏擊的鯊魚。

“好了,”她將創可貼的邊邊角角都弄得貼貼服服,保證它們不會輕易翹起來,“這樣就好看多了,起碼不會歪七歪八。”

治療完強迫症的廿渡摸索著自己的手機,開啟玩家評論區慢慢翻看過往記錄——

還沒翻看多久,就已經有人按捺不住找上她,【玩家月月:在嗎。】

這不是看她上線玩手機才找她的嗎,還問在嗎。

廿渡微微撇嘴,想著易生手臂的深淺不一猙獰的血痕,【玩家廿渡:在的,你有事嗎。】

對方沉默了好一會,等廿渡看完一大半的評論區記錄才來資訊,【玩家月月:我今天去了小洋房,沒想到你會因為我會承受疼痛。】

【玩家廿渡:我知道你也不知道,而我事前也忘記這個設定了。】

現在想想她確實比之前過於鬆懈了,連這個基本的設定都拋諸腦後。

【玩家月月:那個易生,似乎只跟你好。】

廿渡瞟了一眼易生,微微挑眉時候打字,【玩家廿渡:他似乎被嚇到了,所以才會攻擊你,他還是個孩子,請你諒解。】

孩子嗎,陳無月淡淡地嘲諷一下,眉眼間都是意難平的恐懼與幽怨,【玩家月月:這個是個半成品吧,所以遊戲方才會一直不對外公開。】

今天親自見面,更加覺得這個遊戲設定第五個的人物不同於其他四個男人。

而且真的是個孩子嗎?孩子會有那種眼神?

【玩家廿渡:這就是你找我想說的話?】

這樣子根本就是吃不到糖的小孩在搞破壞,破壞別人吃糖的心情。

【玩家月月:憑什麼你就可以有這麼高的好感度,遊戲角色也只對你一個人有記憶。你這不是開掛?】

按理來說,遊戲玩家進去遊戲,NPC只能服務眼前的玩家才是,為什麼一個強制下線的人還要在她眼前被惦記。

【玩家廿渡:那只是因為你只看見我的擁有的,沒有看見那些我努力的地方。】

【玩家月月:努力?那為什麼我們連努力的地方都沒有。我拼命爬上排行榜第一,到頭來迎接我的是一個男孩子扔玻璃的暴力。】

廿渡沉吟了一會:確實這個屬於遊戲的漏洞所導致,她這番話也提醒了她公司為什麼還要在事業線尚未完成的期間把易生繼續推銷出去。

把一個尚未修復的漏洞推出去,並不會被那些所謂大眾所歡迎,而應該大部分的玩家反應應該跟陳無月是一樣的。

因為易生有記憶,沒法對每一個遊戲玩家展開他們期待的愛情故事。

【玩家月月:我說對了不是嗎。】

【玩家廿渡:不是,我只是思考著你幹嘛找我,而不是找客服反饋,你找客服反饋效果應該比對著我吐苦水好。】

陳無月應該是有目的性找她的。

廿渡看完評論區所有的評論,毋論是句號還是圖片評論,一個不落地仔仔細細地看完,百分百確認了陳無月見過第五個男人之後沒有在世界吱聲。

【玩家月月:我沒什麼可說的,只是覺得這個遊戲真好笑。】

看她一直重複這句無聊的話,廿渡懶懶地看著她的對話方塊一行字就退出聊天,轉向憔悴蔫了一天的易生,“事業線現在是進行到哪一步了,順利麼。”

“你不知道我的事業線?”

聽著易生的這句話,廿渡“嘶”了一聲,眼眸在他身材身形上面流轉游走,頗有心得地開口,“事業線?”

她知道啊,但就是想看他開口說話。

“……”易生被她有點調情的眉眼恍了恍,咳嗽一聲拉回她跑歪的思路,“我的事業線還差最後兩場大考,只要順利收到錄取通知書,我就可以結束我個人的事業線。”

原來當時他少年時候看上的考試就是註定好的事業線,廿渡恍惚間想起他們兩個的過去,“唔……也就是說,兩場大考過完了,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明知故問。

易生看不到神色地頷首。

“第二場考試在什麼時候。”

“五天後吧,我也不太記得了。”易生回答地很坦蕩,彷彿就是談論別人的考試一樣。

廿渡知道遊戲裡面的考試多多少少是有水分的,你說明天考試她也不會感覺到手足無措,反而感到快要解放似的輕鬆。

像極了久違的高三快要放學回家那一種期待興奮與放鬆,語氣也變得如釋重負起來,“影片考試嗎?”

“不是,網站上面釋出了一個地址,要去到那裡考試。”

“你怎麼不跟我說一下,讓我好好了解你事業線的情況。”廿渡輕輕嗔怪他,感覺自己被矇騙了一樣。

“我事業線的情況?”易生忽然沉吟一會,歪頭淺笑。

那種人畜無害的假正經在他舉手投足之間作為資訊素散發了出來。

對於過於“敏感”的廿渡來說,那就是代表著“危險”的訊號。她心裡面直抓頭髮,真恨自己說話不修飾一下,把人家帶歪了。

不是,是他自己想歪的!“你想什麼呢!?你快點給我、給我好好備考來應試,別、別我落榜了,不然我可就不幹了!”

廿渡說話說到嘴瓢又磕磕絆絆的,說完話尾立馬就扯開小毯子彈起來,小腿的痠軟使她踉蹌幾下,“幹嘛看著我,我只是去喝水。”

他無聲的笑容綻放得肆無忌憚,將她的慌亂倒映在自己的眸色裡面,兩手一攤,“我也沒說什麼。”

這個人!廿渡氣不打一處,喝水的時候還外加了好幾杯冷水解氣鎮靜。

幹嘛這麼生氣呢,仔細想想這種情緒也不像是生氣,因為易生也沒做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情。但就是覺得浮躁難耐,想逃離他的身邊。

那這感覺是怎麼回事?

一個未經證實幼稚又讓人心驚膽戰的想法湧入腦海,只是她大腦猛烈地宕機空白一會,瞳孔也微微放大。水杯傾斜了一下,似乎對她的想法也有見地。

難道他?喜歡我?

不是,他喜歡我不應該是他不自在嗎,怎麼現在自己感覺不自在多一點……

“廿渡。”易生在沙發上像貓一樣懶懶坐著,暈著燈光溫和地喊她名字,“那個地點是鄰市的大學,似乎離這裡有點遠。”

“我看看。”涉及到正事,他們也默契地沒有耽擱進度,“這個地址是地圖那一帶灰濛濛地方吧。”

上次和易生出去找貓的時候,他曾經問過地圖一片灰濛濛的東西是什麼,當時欺負他年紀小就敷衍過去了。

原來是這裡。

“這麼遠應該會有交通工具給我們的,應該屬於你事業線劇情的一部分。”廿渡想著其實走過去也不賴,但這個不符合劇情正常人的邏輯設定,“我們靜觀其變就好。”

最重要的是,憑什麼在遊戲裡面還要用走的。

“你有多少把握?”

“六成。”

易生聞言有點難以置信地挑眉,但沒有多說什麼,“嗯,那我去鄰市就拜託姐姐你了。”

——

考試前日

大部分的情況跟廿渡說的差不多,倒是這個時候廿渡不小心說漏嘴。

故意說漏嘴。

她正在拌沙拉,加入自己一直嚷嚷著想吃的富含油的三文魚刺身,兩隻耳朵因為饞嘴而變得緋紅起來,“其實這個遊戲每一個男主都有自己的代步工具,雖然不清楚葉謙塵他們是什麼,但你肯定是因為前期未成年而沒有代步工具。”

所以只能是蹭車。

聽出來帶著“骨刺”的易生擺出一臉事不關己的悲傷與內疚,像家犬在家裡幹了壞事哼哼唧唧地求放過,“姐姐這是怪我?”

“別叫姐姐,誰是你姐姐。”平時她喜歡別人叫她姐姐,感覺自己就是掌握了主動權,但是被這個大尾巴狼一這麼叫,她就開始渾身不自在,“我哪有怪你……”

咦,不對。

易生站起來走到她身邊看她嫻熟地用刀片魚,每一片都厚薄一樣紋理美麗,“你似乎會片魚?”

廿渡眯起眼睛精靈活潑地笑一下,鬆開手裡的刀。那柄長刀浮在空中繼續自在又專業地片那一塊多油光澤的三文魚,“不是我會,是遊戲太會。”

“嗯哼。”易生看著那把繼續勞動的刀,不可置否。

“交通工具的話,地圖的交界處昨晚已經出現了新標識,”廿渡繼續握著刀片魚,去感受專業的水準的精細與力度,“我們明天就可以去了。”

“什麼交通工具?”

“動車。”片完魚之後,她去洗手盆用洗手液洗手,檸檬香氣包裹著她的柔荑,“記得收拾好東西,我們去那裡過一晚。”

“為什麼?應該不是很遠才是。”易生拿過櫃子裡的白毛巾,抓著輕柔親膚的毛巾去幫她擦乾手上的水,“你已經計劃好了?”

“當然了,要是明天匆匆忙忙地再計劃,心情與面板會變差的。”廿渡乖乖地讓他用雪白的毛巾幫她擦手。

他的力道很輕,毛巾是甜醇的牛奶味。

捏了捏她的手確保乾燥後,將變得有分量的毛巾塞在她手裡。

“……”

“你沒有認真看嗎,第二場考試持續一天半,你不找個落腳的地方,兩邊折騰來回很累的。”廿渡把那則考試需知全看了,還截圖提醒自己不要忘記。

“這個沒認真看。”易生看見考試的通知之後只是潦草地看了一眼地址。也下意識認為這種程度的遊戲考試只是一次性的。

“我知道了現在,”廿渡將毛巾攥在手裡,心中計劃瞭然於心,“你就拿衣服那些就好了,我們明天一早過去。”

話說回來,手還是溼的。

——

翌日

廿渡一早趁著啟明還在東邊亮閃閃的時候,就坐在鞦韆上面晃盪著乘涼,赤裸著腳刮過腳底盛開嬌豔的克萊因藍彼岸花。

身邊的風不留情地颳著肌膚。

“早上好。”易生握著咖啡杯的杯耳,開啟小洋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