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力扔進垃圾桶的碎片碰撞清脆發聲。

廿渡看著他拿走全部玻璃碎片,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他眼裡面都是成熟與穩重,看起來就讓人乘著扁扁的涼舟在泉池邊晃盪。

“很乾淨?該不會是那些女人在你房間過夜?順帶幫你收拾整齊?”廿渡算是知道他不爽的點在哪裡了,自己脊背也涼了幾下,“那要不要乾脆換小洋房裡面全部傢俱,重新佈置過。”

“你可以?”易生剛剛就有計劃使喚遊戲方更換一下全部傢俱,最好屋子也換了。

要不是她決定回來這個地方。

算了,他自己也有勸遊。

“可以,我有兌換中心,花點遊戲幣就可以幫你置辦一套。”

“你遊戲幣很多?”將星屑的玻璃碎片扔進扮演者無底洞的遊戲垃圾桶裡,順帶甩手,“我看你沒有怎麼賺錢。”

看她自己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打著哈欠敲打電腦,也不見得她在賺遊戲幣。

廿渡看著他像個大爺一樣坐下來,一隻手隨意地搭在沙發上面,頭靠在沙發閉目養神,語氣疲憊無辜帶有點輕哼的鼻音,“那就拜託姐姐了,幫我換一套傢俱吧。”

雖說話語裡面提及了“拜託”、“幫”,但是進去了耳朵的話就是很不爽。

“加一個交換條件怎麼樣?”廿渡看著他這個無力掙扎又死要面子的模樣,腦海中忽然有一個縈繞著他臉龐的想法。

她偷偷一笑,回想到之前他的豪言壯語,說自己有能力應付那些難纏的玩家。

那張清高的臉皮與話語。

“我想給你拍組照片,就九宮格,好不好?”廿渡趁火打劫,心裡面的珠算啪嗒啪嗒的。

九張不行就八張,八張不行就七張,機不可失。

易生微微拉開一條縫,朦朧看見這個一副蔫壞嘴臉的廿渡,又緩緩把眼睛合上,不去看這個魔鬼一樣的女人,嘴角倒是在陰暗處隱隱勾起來。

這個趁火打劫的算盤敲得不錯。

還是敲他的算盤。

“怎麼樣?”廿渡坐到他旁邊,又忘記了自己曾經說過的保持距離。

易生感覺到旁邊有個重量下墜一點,還有若有若無的氣息像暗流一樣湧過來,拍打他的身畔,“姐姐,你要這樣對待我嗎。”

他輕喃,似乎因為疲憊而語氣變得很輕。

他閉著眼笑的無辜又憐弱,簡直就是一個弱質少年。偏偏佔據上風的廿渡就感覺呼吸急促,看著他的臉感受到蹲坐在火山旁邊的炙熱,“你你你……”

每次都這樣,不能經受這個少年的撩撥。

她似乎被一些曖昧的氣氛一撩撥就會害羞。這樣也不錯,他的眼神消退一些慵懶,取而代之是捲雲一樣的危險與寵溺。

“姐姐要我拍照才肯幫我換傢俱,但是換傢俱也不是我本意呢,那我只能睡她們都睡過的床了。”

易生這個竇娥冤一樣的語氣,就差二胡和嗩吶來個六月飛雪,嚇得她立馬倒退幾步,“你不要撒嬌裝可憐!不要叫我姐姐,你可能比我年紀還大!”

怎麼會有人這麼白蓮花!

如果他的皮相是個上了年紀的成熟男人而不是這幅模樣,她絕對會當場胃酸倒流嘔吐。

“你多大了。”小老鼠逃竄的廿渡溜去廚房開啟水龍頭喝一杯冷水,水龍頭的水滿溢了杯子衝上她面板下的脈搏。

“我也不知道,之前你問過了。”

“不、不是,我是問你現實生活裡面你多大了。”腸胃感受到不同於溫暖的36度左右的冰冷,快速的蜷縮一下。

“二十八了。”易生拉開那些厚重的黑色窗簾,驅散開那些壓抑厚重的油彩。

“看吧,你果然比我大。”廿渡想起以前他撒嬌掉眼淚還有抱著自己楊柳腰的模樣,惡寒從手裡面的杯底湧起。

吐出一個粘稠的鼻涕泡。

她被一個男人佔盡了便宜啊。

“遊戲裡面我還是個未成年,你也不必要滿臉泛著噁心。”看著廿渡在遠遠的廚房角落裡面拿著水杯,臉上的顏色一覽無遺,他有點失笑。

他想起了自己以前以為是酸酸甜甜的青蘋果味棒棒糖結果它是一個鼻涕味的惡搞棒棒糖一樣的表情。

被矇騙的那種心理落差。

真的要命。

廿渡就是那個時候的他。她艱難地嚥下唾液,才發現自己口腔裡面沒什麼唾液了,“那你還置換傢俱嗎,其實你恢復記憶之後應該沒這麼討厭女生吧。”

“要是一個強盜進入你家,翻了你的東西,毋論他是男是女還是老是少,你都會覺得膈應吧。”易生指了指牆邊有著一些黑色小蟲一樣的印記。

她們還在牆壁留了言。誇張的還有同人文,還有一些法文日文一樣的字元。

看的懂的留言塗鴉大概都是很想見他,罵遊戲策劃怎麼還不安排之類的。留言下面還有追評……

真是的。

“我試試看一鍵重置場景,”廿渡看著牆壁留言板,好好漂亮乾淨的牆壁已經變得密密麻麻的宣洩牆,像是噁心的爬蟲。

廿渡嘖了一聲,眼裡面有些漆黑,“她們真把這裡當成自己的私人地方了。”

“大概是自己玩的遊戲,所以會比現實裡面更加放縱自己。”易生聽見她語間裡的語氣,“就是九張是吧。”

“九張?”廿渡一下沒反應過來,“你說照片啊。”

還以為不會這麼輕易答應。

“不是說九張可以幫我置換傢俱嗎。”

遊說進度被他這麼善意地一推,立馬就有點內疚的感覺,但是礙於面子只能抬起下巴扮著女流氓的樣子,“你說好的,不許後悔啊。”

“你還真是不客氣。”

廿渡掏出手機開啟拍照功能,一步兩步湊過去,隨便擺弄著手機,“你這張臉真的很好看,也只能在遊戲裡面有這麼越看越好看的臉了。”

廿渡先湊到臉旁邊拍一張他的近照,在燈光與外面的日光下面他的瞳色更加清澈,“這個瞳色也是越看越喜歡。”

易生的眼珠子滑到一旁,略帶深意地看著她,“你想要?”

廿渡頓住,認真地觀察手機裡面他的眸色,隨後羨慕地點點頭,“這個顏色真的好好看,你想啊這麼好看的顏色我就不用戴美瞳了。”

易生依舊只是看著她,輕輕奪過她的手機將攝像頭對準她,只聽見咔嚓一聲,“你的眼睛也很好看。”

一張照片豎在她眼前,她的眼睛很大很晶瑩帶著點乾澀,“哪裡好看了,是黑色的。”

烏黑烏黑的一點都不鮮豔,還容易死魚眼。

“我喜歡黑色的。”易生在她手機點撥了幾下,不知道倒騰了些什麼,“快點拍吧,把傢俱都換了。”

他如坐針氈。

廿渡甜笑一下,得意的像是獲得了某一種特權一樣,“好呀。”

她沒用什麼花哨地技巧,就在接下來幾個小時抓拍他喝水的看書的,她還激動自己拍到了他嘴角的水漬。

他還挺配合的,每一次都看著鏡頭,也沒有羞怯地躲開。動作行雲流水一樣自然,讓她懷疑現實的他是不是拍過寫真。

拍好九張極美的照片之後,她也沒用什麼濾鏡修圖直接掛到與現實相連線的網站上面去,順道捎一份副本給劉導他們。

不用修圖的人真好,省下了她修圖上面的畢生所學。

廿渡嘴角一直不自主地牽動著,抑制不住上揚嬌俏的嘴角。

沒有意外的,她發的帖子在現實的網站裡面慢慢開始有熱度,一度被別人議論和轉發,成為遊戲這段時間的流量高潮。

【天吶,遊戲策劃終於聽見我們罵什麼了呀,終於把最後一個男人放出了啦!】

【啊?這麼好看啊,我死了。快到姐姐身邊嗚嗚嗚。】

【還不會要氪金吧,這個未成年簡直就是一個被下了禁忌的男人啊!】

易生已經在沙發的另一個角落聽她笑了很久了,那種低低的又抑制不住的,像一塊即將沒電的電子錶。

“你把照片發出去了?”易生想到,搜尋了遊戲相關,一進去超話裡面置頂不下的就是他的九張圖。

釋出照片的博主是一個黑頭像,名字是一串系統隨機字元。

“嗯,她們果然又有了希望。”廿渡坐的離他有點遠,保持安全的社交距離,“我要置換傢俱了,你算遊戲裡面的NPC,本來想讓你看看一些款式的傢俱。”

“你做決定吧。”

廿渡看著他悠閒不管不顧的樣子,晃了晃自己愉快的頭顱,“好呀。”

早就有了心水的她選了一箇中世紀的詭異典雅風格:那些臉上縫著線的洋娃娃到處都有,中世紀壓抑扭曲的油畫,還有一套嗚嗚發鳴的收音機,就連酒紅色的窗簾上面也有以下小小長毛的蜘蛛掛件。

佈置完所有後她倒在身邊的牛皮沙發上面,旁邊還有一個人類骨骼模型,“好看嗎,我可是換了大價錢換的,地上的玻璃也清走了。”

易生瞥了一眼,“你喜歡這種風格?”

“對啊,總有種頹廢的美感,絕望無力又悽美。”廿渡看著新家佈置像個孩子一樣擺弄著每一件新的擺設。

這頹廢的粉色玫瑰像是被火灼燒過一樣,她輕輕揉捏這些玫瑰,眼裡面都是沉溺的神色,“長得真好看。”

聽見這句話的他只是靜悄悄地拿起旁邊新出現的黃銅牡丹鐫刻壺往格格不入的玻璃水杯倒一杯水。

【系統:你在昨日的排名第二,現在給你發放獎勵,請繼續加油!】

廿渡看著系統提示,頗有疲憊地嘆氣。

等級被公司限制了,排行榜現在被人攻打下來。【玩家廿渡:給我的等級限制破了,再再再這樣下去我就要輸了這場比賽。】

劉導還沒回復,廿渡就已經連續重新整理了實時排名,腳尖一直點著地面,缺少一個穩定的支點。

好不容易熬過了半個小時,又在客廳前面踱步一陣子,還趴在地毯上面仔細看有沒有頭髮黏在上面,才等到了這個男人的回覆。

【玩家劉導:等級限制是因為我們這個是利用bug給你修復第五個男人系統。而且等級限制會有很多便利,相信我。】

【玩家廿渡:現在不就差了一個事業線嗎,哪有什麼bug了。】

【玩家劉導:這個就是漏洞啊!他本應該沒有記憶沒有思想的,他只是個資料而已,現在他是玩家,這就是一個巨大恐怖像是放走大鯊魚的漏洞!】

廿渡關掉手機螢幕將手機拋到桌面上,手機在空中轉了個弧度被易生截了胡,“樣子怎麼這麼難看,吃了鼻涕蟲?”

廿渡沒好氣瞪他一眼,“我要輸了,要是排行榜第一我拿不到,第一的那個玩家就可以跟你近距離接觸。”

“實在不行我們把這裡變成以前一樣就好了。”易生把玩她的手機,一臉輕鬆閒適還能聞到身上淡淡的潤膚**味。

把這裡變成以前的樣子,在漆黑的房間裡面苟且著。

“你倒是輕鬆,你都是成年人了,那你自己解決吧。”看他一臉不在乎的樣子她喉嚨就衍生一股堵胸腔的氣,負氣地攤手,“我不管了。”

易生將她的手機扣在桌面上,小小不高的身板到她的跟前,擋住了一部分的光線,“如果你不管,我就真的被別的女人抓走了。”

廿渡語噎一下把頭扭到一旁,強硬道,“不關我事,你自己去找她們說。”

“姐姐。”因為廿渡坐的是單人沙發,他跟她說話只能單腳半蹲在她面前,稍稍吃力有點蹲不住,整個人有點晃動,“我在這裡什麼能力也沒有,我還只能靠你了,我信任你。”

他弱柳浮萍的樣子,要不是少年的眼底那些狡黠晶瑩,她早就摸著他的頭心甘情願地答應下去,廿渡繼續扭頭,“不行,我已經盡力了,公司不肯幫我,你也像個沒事人。”

某人眸子以肉眼可見的暗淡下去。

廿渡想著轉移注意力去翻出之前的零食,誰知在客廳搜刮了一圈發現零食也沒有找到,叉著腰生氣,“那群人!我的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