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還有點口水漬。應該是想易生的時候流的。

廿渡握著他房門的門把,躊躇一下輕手輕腳地推門進去。其實大力推開也沒問題,遊戲裡的房門都沒有一些吱吱咯咯的嘈雜聲。

她不禁屏住自己的聲息,貓爪子探出小心翼翼的一步。

裡面的人呼吸聲很輕,羽毛攝水輕撫過裡面沉睡的空氣,被子被他的長腿攪到床的一邊。有一種精靈頑皮玩累之後躺在一張柔軟的花床上面。

“就知道你可能會踢被子,還好我來看一下。”廿渡抱怨地嘟噥,只是眼睛裡面都是溫柔不含雜質的灰色。

沒有鏡子,他們都看不見自己各自的神色。

外面的燈光在半空中向裡面傳遞著弱水一樣的光亮,外頭沒有車水馬龍也沒有人聲喧譁。

全世界都拉下了帷幕。

廿渡穿著拖鞋在地面上留下輕柔刷刷聲,她趕趁著外面的霓虹燈光找到在一旁被遺忘的被角,拉起被角將他衣服下襬微微翻露出來的、露出一小節白嫩的肌膚蓋住。

美色誤人。

廿渡將移開夜色暗忖的視線,兩隻手指拿捏死一樣蟲子捏著被子幫他蓋好這個裸露在外容易受涼的肚臍,“晚安。”

用著口型說完這句,她再也忍受不了逐漸變得壓抑卻桃色的氣氛,小心翼翼逃竄了出去。

不忘關上了門。動作和來時一樣。

他只是個孩子,他只是個孩子……廿渡心中默唸幾遍“虛妄的事實”之後,重新洗把臉就去睡覺,“天色真的不早了……”

她要製造一點睏意。

客房內,床頭櫃旁邊的床頭燈被一隻纖細的手指點亮。被子被提拿起來,少年隨即坐起來,指腹點亮手機的螢幕。

他眼神已經褪開了少年應該有的乾淨,暗夜包裹的眼角被霓虹燈染上了華色。

凌晨兩點多,她居然還有心思串門、幫他蓋被子。

“也太沒有安全意識了。”

——

翌日

“葉、謙、塵。”廿渡來到昨天易生去的咖啡館,來到他昨天坐過的位置,“哦對了,謝謝你的冰拿鐵。”

這兩個人當這裡成什麼地方了。

“你怎麼一個人來了,又吵架了?”葉謙塵看她有點疲憊的模樣,身體繼續曬著陽光,他神色一如既往地明朗,“昨天是他,今天是你,你們兩個折騰我倒是不客氣。”

葉謙塵已經習慣走路的感覺,偶爾四下無人還會學兔子跳一跳門口前面的臺階。

關節與肌肉的完美配合,在大腦的指令下面行雲流水。這種高興比他轉著輪椅馳騁商場,高傲地攀上成功人的巔峰還要高興百倍。

“我們今天搬回去小洋房,”廿渡嘆口氣,看著這個刺眼的陽光就一直提醒她昨晚她輾轉難眠,“你知道他是玩家,你們還認識,那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一條一條的彈幕不停歇地在腦子裡面刷屏,臉龐又燙了一點。

陽光也太燙了吧……

“其實我們不熟,頂多就是偶爾見面的關係。”

“可是我看見你們好像很有默契的樣子,以為你們是很好的朋友呢。”廿渡趴在桌子上,奄奄一息的禾苗插在腦袋上耷拉。

“所以,你來就是問這個男人怎麼樣。”葉謙塵優雅抿一口咖啡,給自己加了一點肉桂粉,“你想了一個晚上?”

他只會為了自己的未來而輾轉難眠。不懂為什麼要因為別人而失眠,最重要的還是自己。

“沒有,只是晚上不知道為什麼睡不著,越趟越精神。”在遊戲裡面不睡覺也等於大腦一直活躍,是件難受的事情。頭的一側有點痛,總覺得自己迷迷瞪瞪的,可是又感覺自己清醒得很,“你給我說說他吧。”

她拿起自己一直握著的咖啡喝了一口,刺激自己打著哈欠工作的大腦。

“是一個,比較……執著和記仇的男人。”葉謙塵仔細數著以前大大小小發生的事情,一句話概括,“但是,每個人對待每一個人都不一樣,你看見的可能是我看不見的,我也沒有辦法說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回答的倒是很標椎客觀,“我總覺得這個人吧……套路很深。”

“他套路你?”一想到這個場面就很好笑,讓他記起了以前那些小事,“那你們真是一對。”

“一對!”這個叫廿渡的生物從桌面上彈了起來,咧咧大口地吐著彈珠似的,“你在亂說什麼呢,他是個小孩而已,我可不想被人民群眾舉報送我上道德的制裁桌。”

那些腦海的彈幕就刷起來。

“誇張。”葉謙塵看著面前自己混沌凌亂的女人,旁觀看她自己陷入了一個模糊的狀態,“說到底,他只不過是個三條腿的人類。”

一個平凡的男人而已。

“你!怎麼可以這麼肆無忌憚的!”廿渡大概吼累了,肚子感覺氣短憋悶便再一次趴下來,“但是這段時間我一直照顧他,現在反而怪怪的,早知道我就不那麼聰明瞭。”

“你是覺得他變成大人,距離拉開了?”

廿渡雙眼朦朧,躲開陽光的追捕,盯著桌子,“就怪怪的,感覺自己的養的兒子被豬拱了。”

感覺眼睛拉上了白色鏤空窗紗,白花花的透著點陽光。

“那你為什麼不把他就當成大人一樣看待呢,一直代入小孩的角色,難免的就會混亂,連自己的心意也可能認不出來。”

他已經默默喝完一杯美式了。

“……”時間過了許久,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倒是外面陽光無聲流轉著,灼燙了她的烏黑的髮絲。還有她手裡的咖啡。

“睡著了啊。”葉謙塵看著外面若隱若現的人影,忍不住看著一杯苦澀不加糖的咖啡笑了起來,“看來我以後少不了遭罪。”

應驗這句話似的,一個身板矮小的男人推開了咖啡館的玻璃門,直勾勾奔著葉謙塵在的那個方向走去,招呼也沒打,“她這是怎麼了?你給她灌醉了?”

語氣責難。

“沒有這個能耐。”葉謙塵攤手,指著她頭顱旁邊的咖啡,“我想她可能有話不方便跟你說,跑來跟我說,誰知道自己就睡著了。”

易生在她旁邊坐下來,沙發卡座一邊凹陷下去,摩挲著桌面上她軟黑的頭髮。她的頭髮被太陽照拂一段時間,已經變得燙手,“有話跟你說?那應該是我的壞話。”

“不算,但這是我們的小秘密。”葉謙塵笑的很欠,兩人的聲音都默契地低沉下來。

“嗯……”易生髮出好聽的沉吟聲音,扒拉她翹起的髮絲,“都有小秘密了……”

天鵝頸看著挺漂亮的,真想掐一掐。

這個雖然是回答葉謙塵那一句話,但是易生的眼光和語氣全部都是對著那個酣睡的女子,“這裡有點曬,還是回去睡好一點。”

“只有某些沒見過陽光的才會喜歡曬太陽,連窗簾也沒有。”

還讓人這樣趴著桌子睡覺。

“你不是要報復這家遊戲公司麼,怎麼現在看起來風向不對。”葉謙塵抱胸,好整以暇看著他,反擊他的挖苦,“真是年輕人所說的打臉。”

“嗯。”

“看你這個表情,跟看見你女朋友那種憐愛的表情一模一樣。”

易生涼涼地看他一眼,小小的身板倚靠在大大長長的沙發上,“葉總真是會揶揄別人。”

他站起身,不想繼續逗留,將自己比較冰涼的手放在她裸露出來雪白頸項,“姐姐。”

葉謙塵挑眉,沒有說話。

套路真深呢……

葉謙塵識趣看見廿渡嗯哼一聲輾轉醒來,便離開卡座走去前臺洗自己喝乾淨的咖啡杯,“你們快走吧,那個陽光位置很好,你們擋著我曬太陽。”

廿渡醒來,對面曬太陽的男人不見了,旁邊卻多了個熟悉的氣息。

淡淡的櫻花味夾著店鋪裡面的咖啡味,她偷偷多吸一口香氣,“你這麼來了,不是說在家裡面等我回來嗎。”

“你去幹壞事嗎,怎麼看起來這麼心虛。”易生撩起她旁邊掉落的碎髮,“走吧,葉叔叔趕我們走了,我們也要回去了。”

叔叔這字聽起來怎麼有重鼻音呢,感冒了嗎。

廿渡皺眉,聽見不遠處洗杯子的動作一頓,站起身躲開這束陽光眯著眼,“那我們走吧,錢我就不給了。”

給也是遊戲幣。

他們走遠後,葉謙塵將溼漉漉的白瓷杯子掛在木鉤上面,上面滴著水晶瑩冰涼,“看來相處的也沒有她說的那麼混亂。”

至少還是那麼的和諧。

“誒呀,忘記把那份資料給易生了……”葉謙塵開啟儲物櫃看見一份被資料化的檔案,笑著皺眉。

“但就算想起了大概也不會給吧。”畢竟不是誰都會願意被叫叔叔。

“哈——”廿渡拿手掩著張開打哈欠的嘴巴,淚光閃閃的,“好睏,你不叫醒我,我還能睡上一會。”

話說他怎麼來了。

“對方是個女人?”

“男人。”廿渡又感覺他莫名其妙起來,“他原來是女的麼。”

“你能在男人面前睡得這麼安穩?”易生引出下文,單眉上揚。

“那我們每天同住一間屋子啊,我這不也睡得……”

廿渡下意識反駁他的話,又如鯁在喉。

易生眼眸流轉在她的側臉,莫名情緒一閃而過,“也對呢,不過廿渡小姐小心點好,我也是個男人,當然葉謙塵也是個男人。”

這話一出沒多久,廿渡腳程較快了許多,一下子跟他拉開了幾里。

這個男人神經兮兮的。

兩個人一前一後回到了當初相遇的地方,只是覺得身邊的人變了,不是剛開始那個陰晴不定那個腹黑小朋友。或許、她也不再是那個她?

雖然感覺現在也很腹黑。

“姐姐。”易生在等她推開門,他自己無法推開。

裡面的克萊因藍依舊搖曳著,夢幻一樣地勾勒出一個虛繪的國度。小洋房依舊還是那麼顯得安詳又孤寂,微微透露著一定衰頹的感覺。

很美,那種藍色汪洋裡面的理想頹廢。

廿渡推開那道鐵柵欄,心裡無限感慨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這個地方。裡面只能說是一片狼藉,枕頭在地上,毛毯鋪在桌子上,甚至牆上的掛鐘都變成了沙發的抱枕一樣。

“有夠亂的。”這群毛頭女孩,到別人家裡面做客卻把別人家弄得這麼亂,換做以前的易生早就已經玻璃飛濺物理攻擊了。

有點懷念那種二話不說的暴力,還是生人勿進的易生更加好。

易生站不住腳,臉已經黑到可以滴墨汁,修長筆直站在門口一旁,看見廿渡默默地收拾爛攤子,臉的亮度更加下降了不少。

看見他骨子裡還是那個小孩,她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如果你覺得不舒服的話,先去外面的逛一下吧,知道你不喜歡這麼亂的房間。”

“不用,”易生將插在口袋裡面的手拿出來,撿起地上的抱枕輕拍幾下,同時映入眼簾的是滿地的玻璃碎片。

剛剛陽光刺眼滿眼,倒是沒看見這些魚鱗似的玻璃碎片,之前在回憶裡面見過,差點忘了,“姐姐小心點,這裡碎片很多。”

這裡沒有什麼掃帚之類嗎,他之前也沒有注意記憶片段裡面有沒有掃帚。

易生把所有燈開啟,怕她看不見。

“嗯,我還是能看清這些小碎片的。”廿渡動作飛快,收拾嫻熟又有條理,大約二十分鐘後就收拾整齊跟之前的小洋房一樣,擺設也跟之前的別無二致,剩下一地玻璃碎片像是防禦屏障一樣佁然不動。

算了,穿鞋應該沒有危險的。

易生看見一樓收拾得差不多,便走上樓梯檢視自己的房間。唔,床單被摺疊的很整齊,不如說是整個房間都很整齊。

連空氣都是清新的。

就是這種整齊,他立馬把門甩上就走下樓梯。

“你收拾好了?你的房間照理來說不是最亂的嗎。”廿渡看著他動作迅速,臉黑的也迅速,“該不會上面有一些曖昧的留言?”

廿渡立馬吃了一記眼神殺。

“上面很整齊,我看是床單什麼的全部要換了。”易生接過她手裡面的大塊玻璃碎片,利落扔進垃圾桶,“不是說不用清理碎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