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要不去洗澡吧?”易生將酒店的毛巾從架子上面取下來,又去煮一壺熱水。
先進行消毒,把他們要用的東西整理好。
少年開始忙活起來,似乎不覺得疲憊一樣。挽起袖子露出細小蘿蔔白皙臂,手背手心被熱水熱毛巾弄得燙紅。
“不要,因為等一下還要下去酒店餐廳吃晚飯。”廿渡從系統那裡變出一塊餅乾和巧克力,勉強回覆了奄奄一息的精力值。
廿渡扔給易生一塊巧克力,“給你。”
易生單手利落接過放進口袋,然後仍然一直在周圍忙碌著。
“你在幹什麼呢?”廿渡伏背晃著雙腿,像是看電視一樣看著正在倒熱水的易生。
他小巧的臉蛋被成熟的經驗充斥著,給人巨大的反差感。訴說著年幼的膠原蛋白在頭頂懸著的燈光變得析透開來,邊緣的墨影勾勒出一個陌生的外沿。
“給你泡腳,你的腳不是疼嗎。”易生又往熱水裡面注入些許冷水,放入那一條有著酒店濃郁香水味的雪白毛巾浸泡。
這是第幾條毛巾了——
廿渡甜笑,靜靜看著這個忙碌的小影子。
“好了,你可以試一下水溫。”易生端著一個分量很重的玻璃盆,小心翼翼放在床邊,手背泛起的紅色經久不下。
廿渡忍不住拍拍他的頭表示愛憐,順便輕輕薅一下他的頭髮,“你好乖哦,以前在小洋房都是你欺負的我。”
這個弟弟他是乾的越來越好了,已經超越了二十四孝。
又帥、讀書又好、雖然有時候很臭屁,但是很會照顧她。比她哥可強太多了。
易生假笑一下,不想過多的搭理她,“試一下水溫吧,泡一會就下去吃飯。”
這些事情,做出來也無法說服自己。感受著自己灼熱的雙手,像是在火焰裡面想要取走什麼東西一樣。
只是、滿手空空如也。
她把跋涉了一天的腳放進去氤氳嫋嫋裡面,用不敏感的腳跟試探下水溫,覺得沒什麼感覺便把腳慢慢放下去,直到包子一樣的水完完全全包裹她的腳,“謝謝易生哦。”
廿渡將水裡面的毛巾拿起來打溼在小腿上,雙腿顏色和他手掌顏色一模一樣,“不過你今天有點奇怪。”
好像也不止這一天來著。
其實她自己也在逃避這個問題,只是這個問題一直在刺激她神經。
“姐姐今天已經說過了,我很奇怪你所說我變奇怪的這件事。”易生在衛生間洗手,涼水沒有清洗掉手背的酡紅色。
“從爆米花那一夜,我就覺得你慢慢變了,難道你沒有覺得自己有哪些不同嗎?”廿渡倒是覺得會不會是因為遊戲漏洞的原因。
總不能是人精吧。
“嗯。”易生坐在她旁邊,一臉靜謐地凝視她躺著泡腳,隨手勾起一張毯子將她的小腹蓋好,“現在變了不好嗎?”
哪個更好?從前的與現在的。
廿渡點頭,“你現在不太怕外人接觸,女人的靠近也不算排斥,而且還會願意帶路,確實好很多了。”
比起一開始認識的死氣遍佈的易生。
現在的、變得更好了。
她躺著描繪易生的後腦勺,柔軟濃密的頭髮像雲像雨,饜足地眯眼感受腳掌赤麻,“接下來,只要好好完成學業,你的人生就美滿了。”
她的遊戲人生也會圓滿,屆時可以出去了。
看來日子不會太遠,只是最近的積分賽越來越頻繁,她吃的東西也越來越多,有時候還會麻煩易生幫忙做一頓吃食——
不堪其擾的廿渡打了個哈欠,細數易生最近的不尋常之後,便昏昏沉沉不自知地睡著了,“……”
毫無預兆還無防備。
“女人的直覺真是可怕。”易生回頭望著她的睡顏,腳背貼在玻璃盆外面,“不過目的也達到了。”
易生將她泡在溫水裡面的腳拿出來,腳丫的水滴在地板上暈染開來,他動作輕盈將水倒掉以後就把室內空調溫度調高,一個人站在一覽無遺國家公園的陽臺邊上靜靜吹著夜風。
夜晚美麗幽靜的公園是不被人喜歡的,有蚊蟲有野獸,還有晚上吹進來的夜風。
但能靜心。
【叮咚!】
被驚擾的易生回頭,看見廿渡的手機螢幕亮起來,便進去衛生間洗漱一番,五分鐘後開啟浴室的門已經看見廿渡惺忪的眼睛照著鏡子塗口紅,“姐姐醒來了?”
腳丫還在滴水,床沿到鏡子旁還有一連串腳印。
真是的。
“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被一個電話打過來吵醒,說是十分鐘後下去圍餐。”廿渡在系統裡面挑了一隻顯示氣色的豆沙紅,“那盆水你倒掉的?”
她氣色變得溫柔動人,像是沁人的山風拂曉著雲腳西邊月。嘴角笑顰顧盼生輝,身體線條就跟今早去看的彎彎扭扭河溪差不多。
婀娜。
“嗯,看見你睡著了,水也變涼了。”易生的頭頂搭著溼毛巾,把襯衫領口都弄溼了一部分。
襯衫變透明些許。
“你坐下吧,我幫你吹頭髮。”廿渡塗完口紅,就幫易生吹完頭髮和衣領之後,兩人不緊不慢地離開房間到達餐廳。
指尖提拉著他比較寬鬆的領子,暖風吹進衣料與肌膚的縫隙裡面,讓他莫名發癢。髮梢在她柔軟無序的指法下面變得亂糟糟。
——
餐廳裝修偏向中國風,還有一些小動物的標本在柱子上面,員工也是身穿旗袍,韻味十足。牆壁上面是一些古文古詩,繁體字。連帶著播放的音樂都是箜篌八尺二胡的國風純音樂。
“蒲離。”廿渡走到蒲離坐的位置旁邊,翻起倒擺的餐具,“你怎麼這麼早下來了。”
其他人都不認識,不如跟一個認識的人拼桌。
“是你太晚了。”蒲離幫她倒了杯紅酒。
廿渡旁邊是易生落座。
易生旁邊是柱樑子。
“你回去把易生的資料發給我吧,我把你找人查他的身世。”人齊了之後現場開始上菜,第一盤就是涼拌酸辣海蜇,一桌子的人先開始流程敬酒。
其實只等他們兩人。
易生倒是默默吃著不遠處的鹽巴花生,杯子裡面都是奶白色的椰子汁。
香精很重,他不喜歡。
“你直接跟易生說吧,想要什麼資料,他是最清楚的。”廿渡幾次都夾了海蜇,津津有味地停不下來。
不吃多一點今晚的積分賽一定會泡湯的,而且吃這個還能剩下一筆錢。
廿渡順勢將一塊白切雞放到易生的空碗裡面,看他咯吱咯吱咬著鹽巴花生,“你怎麼不動筷子夾菜呢?”
易生掃了一眼滿桌子的筷子橫飛,頓了頓小聲說道,“那是因為,”他看著廿渡的白色筷子,“很多人都碰過,有點不衛生。”
這麼說來,幾乎每次吃東西他們都是分開裝盤,就連海鮮粥也是用乾淨勺子來分裝。
“你不習慣的話,要不我們現在就偷溜好不好?”廿渡忽然壓低她自己的聲音,將熱氣吹進他的耳朵裡面。
“現在走的話,會不會不禮貌?”現在才上第二盤菜,連湯的餘溫都還沒有退散。
咦?他居然注重對外人的禮數了?
“不必在意,畢竟好好照顧自己才是上上之策啊。”廿渡對著他眨眼睛,順便把他手裡並沒有握緊的筷子取走,“你等下就說你不舒服,我帶你走。”
繼續待在這裡,想必他要餓一晚上。
兩個人低聲細語商量好了之後,便對著一桌子的人說著道歉易生不舒服先行離開,主編洛溪說等會發個資訊給她報平安,蒲離倒是笑眯眯望著“虛弱不已”的易生,問他要不要打包一點走。
打包一點鹽巴花生。
易生垮下小臉,但是照顧到廿渡還沒有吃東西,也就勉為其難的把一些其他菜品打包帶走。
只是打包的時候,幾張桌子的異樣眼光看著廿渡,讓他胸腔微微鈍痛一下。雖然她看起來似乎很高興沒有在意?
回到酒店以後,廿渡開啟床頭早就放置好的選單,看著上面有趣的中英互譯,“你能說說你所有的記憶嗎。”
任務的進度條只是百分之二。
……只能自己主動出擊了。
“我就只記得我五歲的時候就在那個房間,從來沒有出去過。”易生沒有詢問她為什麼鍥而不捨,倒是他臉上的神情有點失望與悲傷。
不是因為五歲被囚禁的悲傷,而是另外一種更加隱晦的。
廿渡她不敢問下去了,那種神色悲哀得非常的單純,像是枯黃落葉飄零落入了冬日的凍土無法腐爛。
無法獲得另一種可能。
“姐姐還有要問的嗎?”易生合上選單,開始撥打酒店電話,“我要開始點餐了哦。”
“不許要這種語氣!”廿渡聽得震顫了一下,抄起一個枕頭作勢要扔過去,“你是個12歲的男人了。”
易生歪頭,按鍵還沒撥打出去,“什麼語氣。”
他壞笑,嘴角不甚明顯。
“就那種有點賣萌的,”軟軟糯糯的,兩三歲的話她一定會抱起來當做玩偶一樣擺弄,“我要白汁雞排燴飯還有一杯珍珠奶茶。”
至於為什麼還要吃,答案就是遊戲裡面不存在飽這件事。
易生開始撥打電話,很快就點好了餐。“蒲離叔叔真的會查詢我的身世嗎?”
他沒有追究為什麼那種語氣究竟是什麼語氣,但更像是掌握了什麼其他事情。
“會的吧,”廿渡看著手機上面的時間著急地等待服務員的送餐,“我們離開的時候他還看穿了我們的小伎倆。”廿渡想起蒲離看著他們起身離開的笑容,忍不住抱怨一下。
“姐姐喜歡蒲離叔叔嗎?”
“你說蒲離叔叔蒲離叔叔的,都把他叫老了。”廿渡對他這個語氣,難免想象出蒲離生出鬍子白髮佝僂的樣子。
“姐姐介意這一點,我可以叫他為蒲離。”
廿渡奇奇怪怪地看他一眼,感覺跨越了輩分有一種忘年之交的感覺,“你這個叫起來像是老大哥一眼,怪怪的。”
易生這下喉嚨梗住。
“我對蒲離的印象最多停留在不打不相識的層面吧,”廿渡指尖指著下巴,聽見外面的門鈴響起,“去開門去開門。”
“……”到頭來還是說了跟沒說一樣。
易生領命開門,服務員便推著餐車走了進來,“這是賬單,請退房的時候一併結算哦,祝你用餐愉快。”
廿渡注意力沒有放在服務員,而是餐車上,“白汁誒!我最喜歡就是白汁了。”
她興奮且虔誠地搓搓手,開啟那個不鏽鋼燙手的蓋子,“噢噢噢噢!”
易生失笑,對著服務員點點頭,“謝謝。”
服務員也什麼表情,只是一臉微笑地關上房門,留下濃郁的香味在房間裡面。
一頓吃飽喝足之後,人夫型別的易生就把食物殘渣包裝打包起來,一個人踩著酒店昏暗燈影出去,而廿渡而煞有其事地開啟系統面板。
【玩家廿渡:劉導在嗎。】
【系統:我是對外接頭的程式設計師,你可以直接跟我說。】
對外接頭?這怎麼還跟間諜似的。
【玩家廿渡:哦哦,這樣就省事多了。我發現攻略物件的性情大變怎麼破?】
【系統:性情大變?請玩家舉例以供參考。】
這語氣倒不像那個作死邊緣試探的系統在跟她對話,反而比較像正經人的語氣,【玩家廿渡:攻略角色變得更加從容懂事了,怎麼說,簡直就是換了一個人。】
【系統:那應該是我們最佳化了攻略角色,請玩家放心食用。】
廿渡狐疑,捏著下巴揉搓。
【玩家廿渡:好的,謝謝你。】
第二天
“昨天小朋友沒事吧,”主編洛溪在讓一群人上大巴上,看見排隊上車的廿渡,“今天氣色看起來很不錯哦。”
廿渡拍拍易生的肩膀,像是往身上施加了點什麼東西,將易生衣料上面一些皺褶撫平,“姐姐跟你說過看見人要說什麼?”
肩膀那股力量如同潮汐。
易生手臂僵硬了一下,微微頓住看著永遠不嫌事大的廿渡,“阿姨早上好。”
主編洛溪嘴角扯了扯,一個標準公關的弧度綻開,讓這個笑容看起來更加系統化了。“你好呀小朋友,看這個樣子,應該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